無極先尊緩緩抬起頭來,迎著光看向了她,在窗明幾淨的會客茶室內,指向了一邊的座位:“坐,不必拘泥。”
小室內有弟子奉上了一壺新茶,熏香的淺淡味道嫋嫋升起,四周都是令人舒心的環境。
縱然在這樣的環境裏,雲盛夏也難以忽視變得老態龍鍾的無極先尊。
她規規矩矩的坐了下去,抿了一口熱茶,心情有點苦澀,開口道:“先尊……斯人已矣,節哀吧。”
此話一出,雲盛夏便發覺無極先尊一直緊繃的臉**了一下,那陣壓抑的悲傷險些再次崩裂,他艱難的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啞聲道:“今日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
“那是……”雲盛夏不由得迷惑了起來。
既然不是為了興師問罪,也不是為了卸磨殺驢,按照這老頭子的習慣,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你出去。”無極先尊稟退了周圍的弟子。
雲盛夏嘴角一陣抽搐,心說這老東西該不會要揍她吧?
結果侍奉弟子麵無表情的離開後,無極先尊仍是神情懨懨的樣子,強打精神卻更讓人覺得他憔悴不堪。
“你不必擔心,這次你盡心盡力幫我斷癡閣,我們絕不是過河拆橋之人,香香的事,已經無力回天,但我還要謝你幫我斷癡閣設下禁製,捕捉四喜。”他抬起了頭,直視著雲盛夏。
雲盛夏淡淡一頷首:“這是我應該做的。”
誰知,無極先尊猝不及防的抬起了手,仿佛攝住了地脈的力量一般,雲盛夏幾乎來不及反應,便覺著頭腦嗡地一聲,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飄忽卻又清醒的狀態之中了。
“你……”她驚異不已的瞪大了雙眼。
無極先尊端坐在蒲團上,一言不發,閉上了雙眼,那抬起的手掌中仿佛在運轉天地,雲盛夏最開始還以為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免得斷癡閣醜聞流傳出去,誰成想她忽然覺得眉心一涼。
立刻便感受到了一股子極其清涼通透的感覺在腦海中流轉。
“這是……”雲盛夏的神識依舊恍惚,說明她依舊在無極先尊的掌控之下。
但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很快湧入了她的神誌,不知不覺間,她竟然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一段咒語,口中也不由自主的念叨了幾句。
越是喃喃自語一般念叨,雲盛夏的頭腦便越是清醒。
方才雲盛夏下意識地還要抬掌攻擊,但是因為她的修為早已到了瓶頸期,除非情況特殊,已經很少在平時隨意出手了,因為一抬掌,靈力必然運轉阻塞,搞不好便會弄巧成拙。
但是這次卻不一樣。
雲盛夏錯愕不堪的看著自己的手掌,一雙眼瞪得溜圓,她就這樣硬生生地看了許久,直到那種遍體舒暢輕盈的感覺消失。
她才回過神來,發現無極先尊那種掌控天地的力量消失不見了,而是帶著慈祥溫和的笑容看著她。
“再試試?”無極先尊看了她一眼。
雲盛夏有點不敢相信,她努力了這麽久都沒有……
她又張嘴,閉上眼睛小聲念叨起來了那段無師自通的咒語,靈力運轉的感覺又回來了,仿佛回到了她剛剛成為召喚師的那段日子,層層進階都有如神助,勢如破竹!
“這……”雲盛夏又驚又喜,禁不住笑了出來,抬頭看向了無極先尊,驚愕的道,“原來您早就知道我的情況?”
無極先尊點了點頭,低聲道:“不錯,打從你們一行三人剛剛入秦城的時候,你窩在馬車裏鬱鬱寡歡,我便發覺你靈力受阻,應當是到了瓶頸期,無法輕易出手。”
雲盛夏聽到此處,由不得落寞的垂下了眼睫,小聲說道:“的確,忽然離開了幽冥天,便是因為我……到了瓶頸。”
無極先尊餘光掃向她,語氣中帶著擔憂,說:“這個階段太危險了。”
“所以,我才會女扮男裝,試圖借著男子身份將一切掩蓋。”雲盛夏道。
“可即便如此,隻要你尚在瓶頸期,就一定會有人發現你,那樣的話,你的安危……”無極先尊欲言又止。
雲盛夏忍不住長歎了一聲,道:“是啊,上位者競爭激烈,隻要被人發現了我是瓶頸期,他們必然會不遺餘力的想要除掉我。”
但是,這麽長時間以來,無極先尊分明知曉雲盛夏是個可以鏟除的最佳人選,卻並未動手,反而一直任由她在斷癡閣修煉,可見無極先尊對她從未有過真正的壞心思。
雲盛夏也是今日才知道這老東西看上去時而糊塗,時而清醒,其實一直都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物。
“事到如今,斷癡閣爛攤子源源不斷,我並沒有太多能給你的,本門心法名曰無極,便是我贈送給你,可以短暫的幫你衝破瓶頸的咒術。”無極先尊緩緩道,“平日反複吟誦,也可助你盡快度過瓶頸。”
雲盛夏簡直是情難自禁,她又笑又說,反反複複試了好幾次。
“千裏藤。”她試探的伸出手,指著地麵。
地麵上忽然冒出了一小段嫩綠的藤蔓,果真是生機盎然的千裏藤,宛如新生的孩提,在散發著屬於雲盛夏靈力的幽幽光輝。
“難以想象,這段清心咒竟然這麽管用,先前三個月我都在打坐修煉,可都沒有這一個咒語管用。”雲盛夏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她突然發覺,自己來斷癡閣或許是冥冥之中一件幸事,若非如此,怎會得到這樣的機會?
畢竟在進門修煉之前,她便已經聽說過斷癡閣心法無雙,想不到竟然真的和傳聞中一樣神奇……
不,比傳聞中更加奇跡!
“多謝無極先尊!”雲盛夏激動的拱手作揖道。
無極先尊捋了捋胡子,笑了笑,溫聲道:“這便是斷癡閣給你的報酬,想必幽冥天也不會在乎身外之物……”
“不不不,這個可比身外之物厲害多啦!”雲盛夏哈哈笑了起來。
小室內又是一片安靜祥和,一掃斷癡閣先前的死氣沉沉。
很快地,雲盛夏這一行人便收拾了行李,風風火火的離開了斷癡閣,藍若百無聊賴的跟在這位祖宗身後,輕搖著她之前調戲小姑娘時用的折扇,問道:“您老人家這是要去哪?”
“天地之大,四海為家。”雲盛夏隨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