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香屍身下葬這七天之內,斷癡閣同時也在大肆的搜捕四喜埋下的炸藥,搜羅出來的火藥簡直超乎尋常人的想象。

無極先尊看著那一堆堆的炸藥,幾度淚濺當場,他從未想到過,自己一輩子謹言慎行,對弟子的栽培也是嚴格得不能再嚴格,最終竟然養虎為患,養出來這麽一個喪盡天良的東西。

老人傷心的同時,斷癡閣也陷入了十分低迷的狀態,弟子們每日沉浸在悲慟之中。

即便是調用了不少火係靈獸前來搜捕火藥,但四喜對於斷癡閣的掌控實在是太過神乎其技了,仿佛斷癡閣是他股掌之間的玩物一般,幾乎是所有的隱蔽角落,都有他埋伏下的火藥。

即便四喜如今已經身死,但是斷癡閣宛如一個大型爆竹,隨時都有將整個門派的弟子長老們送上天的風險,因此搜尋的任務格外繁重。

雲香香頭七一過,雲盛夏便也加入了搜捕的隊列。

“咕嘰咕嘰。”

前方蹦蹦跳跳的小靈獸模樣像鼠,可仔細看來,卻又不是,它毛發光亮的小腦門上有一個類似火焰的圖案,遇見有火藥的地方,便用那小鼻子不斷嗅,兩隻指甲鋒利的爪子拋起坑來的速度也快得驚人。

“還是這小東西管用啊,比人快多了。”藍若的輕笑聲從身後傳來。

雲盛夏回頭看了過去,莫名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尖,說:“你別誤會啊……我可沒偷懶,我是在用食火獸幫忙搜查。”

昨夜一場暴雨過後,外麵的空氣皆是潮濕溫潤,四處都是草木和泥土的氣味,其他味道顯得便微不足道了許多,弟子們親自搜捕更是難上加難。

季寒為此也十分頭疼,最開始弄來的一些火係靈獸靈力微弱,基本上在閣內走上一圈便累了,開始撒潑耍賴,不肯繼續搜捕。

斷癡閣又一向秉持不濫殺虐待靈獸的原則,小東西們耍賴便耍賴,絕不會虧待它們。

雲盛夏發覺這樣不行,便親自帶著人去山林裏招來了幾隻食火獸,反正她最得心應手的本領便是召喚術,這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如今斷癡閣上下大概有不到十隻食火獸,雲盛夏身前便領著一隻。

“我自然知道小夏兒不會偷懶。”藍若走上前來,看著那小獸吭哧吭哧的挖出來了一小麻布袋的火藥,伸手一晃,便借著一股勁風將火藥卷到了一旁的推車裏,防止了食火獸將火藥吃掉。

“一想到前段時間還在此處修行,日日與雲香香他們一起,時不時和四喜鬥嘴,便覺著恍如隔世。”雲盛夏扭頭看向了一碧如洗的天空,眼底有一絲茫然。

她喃喃道:“時至今日,我才知道這世間的萬事萬物竟是那樣飄忽不定……”

藍若望著她的側顏,忽然覺著,讓雲盛夏出來走一走也無甚不好。

人生在世,心中有困惑是常態,如雲盛夏這般在不斷探索的路上,亦是一件幸事。

藍若緩緩道:“這些天你太累了,如今連找火藥這些善後之事也要幫忙,難免困苦,等事情結束,好好休息一下便是了。”

“四喜曾經在斷癡閣的時候,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他幾乎將這斷癡閣的每一塊磚都摸清楚了,誰也不知道他埋下了多少,埋在了何處。”

雲盛夏說著,一招手,身後的機關人便傻乎乎的推著小車,隨著她和食火獸往前走去。

她繼續說道:“即便短短片刻,我們已經找到了小半車,但這也是冰山一角……我也是在做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好,那我便陪著你一起找。”藍若與她並肩而行,走得很慢。

他是知道的,雲盛夏其實是在自責。

她自責自己從一開始,非要隱藏身份,女扮男裝,才惹出了這麽多的烏龍,間接導致了雲香香的悲劇。

但這一切歸根結底,也怨不得雲盛夏。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吊兒郎當的叫道:“盛夏美人!”

雲盛夏轉身看了過去,便看見了吳夏羨累死累活宛如一頭老牛似的,推著裝滿了火藥的小推車,吭哧癟肚的向她挪了過來。

“不是吧你,體力這麽差?”雲盛夏驚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起來。

雙手空空的慕遠辰跟在了他的身後,叫了一聲“姐姐,姐夫”。

雲盛夏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慕遠辰一眼,轉而又將那鄙夷的視線挪回了吳夏羨身上:“你能行嗎?”

“你說哪去了,我當然能行!”推車的小吳嘖了一聲,很想證明自己似的挺直了胸脯,說道,“還不是這個小破機關人被火藥給炸了,我隻能親力親為的推車啊?”

雲盛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皺起了眉頭道:“怎麽著?你是噪音成精了?說話這麽大聲?”

“我……”

“姐姐,無極先尊小睡醒了,精神狀態恢複了不少,他讓你過去一趟。”慕遠辰可不願意廢話,麵對雲盛夏方才有意無意的調侃,臉皮也有點掛不住,趕緊道,“他很著急找你,應當是有什麽話要說。”

雲盛夏微微一怔:“這老爺子昨天下午哭睡過去,今天才醒?”

“季寒師兄說,他哭一會兒醒一會兒,甚至還時常胡言亂語,應當是思念孫女過甚……”慕遠辰似是怕她擔心,又補充道,“不過他叫你去的時候情緒很正常,不會有事的。”

聞言,身後的藍若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下來:“那就好。”

雲盛夏倒也沒想那麽多,若是無極先尊心裏仍然責怪她,她也無甚怨懟,於是幹脆將手頭的事情全部交給了藍若,自己轉頭去了清心院。

身後的食火獸嘰嘰咕咕的不肯跟著藍若走。

雲盛夏看見無極先尊的時候,驚覺這老頭子之前零星還有那麽點黑發,如今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銀白色,眼底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和蒼老。

“先尊。”她身為後輩,進門後見到如此慘狀,也由不得一改先前散漫的態度,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這老頭叫自己來,總不會是為了卸磨殺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