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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僻靜的別院,雖然古樸,卻也安寧怡然。院子四麵被木製廂房所圍繞,正中是一處不小的天井。天井中栽種著一些花草,不過由於氣候的原因,大多隻剩下突兀的枝丫。

漫天飛舞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公孫殤就這麽一動不動地佇立在一株怒放的梅花樹下。梅花粗糙的樹幹上扭扭曲曲地刻著幾個名字,他伸手撫摩著那些細小的劃痕,陣陣笑容在臉龐綻放。

“小姐,老夫人正在午休。要老奴前去通報嗎?”一聲老邁的聲音從廂房走廊外傳來。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伴隨著冷冷的回應,一身著天藍色長袍的冷豔女子從走廊拐角處出現,徑直沿著天井中的小徑而來。

“梅,梅芯?!”公孫殤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融又再次綻開,“梅芯,很多年沒見了,想不到——”

公孫殤噶然而止。

年輕女子似乎並沒注意到天井中的人影。不僅如此,她的身軀更是直接從公孫殤高舉的手臂中穿透而去,仿佛一團空氣,毫無阻礙。

公孫殤收起了滿臉的笑容,身軀緊跟著女子飄向正中的廂房。

女子在房門前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猶豫該不該進去。踟躇了好一會,最終還是伸手推開了房門。

“是芯兒嗎?咳!”

公孫殤立在房門前聽著屋內傳來蒼老的婦人聲音,突然感到眼眶一熱。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跟著走進了屋子。

“是的。”女子見老婦人翻身準備從塌上起來,趕緊奔上前扶住她的肩頭,“伯母您躺著就好了,芯兒隻是想和您說說話。”

“哦?不礙事的。咳咳!”老婦人盡管不停咳嗽著,還是翻身下了塌,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了下來。

“唉,真的老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上多久。”老婦人望著身前的女子微微一笑,臉上滿是慈愛,“芯兒啊,這次有什麽事嗎?”

女子張了張嘴唇,卻又趕緊閉上了。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事的,在伯母麵前還有什麽不能說?”老婦人依舊微笑著,鼓勵女子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我——,伯母,寒星哥哥他——”女子話還沒說完整,眼眶就一熱,兩行淚水順著絕色的臉龐滑落下來。

老婦人見狀趕緊從椅子裏起身,伸手摟著女孩輕聲安慰著:“沒事的,芯兒別哭。萬事我給你做主。”

女子緩慢地止住了哭聲,幽幽述說道:“寒星他要把我嫁到鑄劍門去,他說是為了結盟。伯母您知道的,芯兒哪都不想去,我隻想留在中帝城。”

“混帳!這小子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娘親?!”老婦人一聽勃然大怒,掄起手掌向著身旁的桌子狠狠一拍,那張堅實的雪榆木桌上赫然留下張深深的掌印。

“你別擔心!這事由我出麵。”老婦人對女子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別擔心,接著朝屋外大喝了一聲,一個中年家奴趕緊奔了進來。

“老方,你去把寒星給我找來,說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他!”

中年男子應了一聲,慌忙奔出了屋子。看樣子是執行老夫人的命令去了。

“謝謝伯母。芯兒就知道您會幫我的。”女子見事已達成,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謝什麽,傻孩子。”老婦人經過剛才的一陣激動,精神似乎更加萎靡,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頭,又回到椅子中躺了下來。

“對了,芯兒。你也的確不小了,嗬嗬。這麽些年來,都變成一個標致的大姑娘了。”老婦人聲音低低地回**在屋內,“要是月兒還在那多好啊,在的話,我大概連孫子都有了。可現在,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上一麵。”

“伯母,看您說的,您的身體這麽好。隻要好好休息,總會再看到月哥哥的。而且,”女子頓了一頓,還是打算把這事告訴眼前的婦人,“寒星他早就派人去接月哥哥了,用不了多久大概就有消息了。”

“哦?這事我怎麽一點也沒聽說?”老婦人布有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這個,當初伯父剛去世。您身體不大好,這事就沒和您商量。”女子似乎有些擔心老婦人又會把責任加到獨孤寒星的頭上,趕緊補充到,“而且祭祀說的,月哥哥也應該快恢複記憶了。那時讓人過去也不算太早。”

“也是啊,已經兩百年了。”老婦人扭頭望著透明的琉璃花窗,一片片的雪花飄落在上麵被屋內的熱氣烘得模糊不全,“等月兒回來我就幫你們把婚事辦了,也了卻我的一翻心願。”

“伯母,我……”女子冰冷的臉上泛起一片緋紅。

“怎麽?芯兒你不願意?”老婦人難得拿小輩開開玩笑,“我見你倆從小到大都形影不離的,就私自做了主。你不願意的話,我再幫你重新選個如意郎君。”

“不是的,我……”女子臉上的表情更加不自在起來,“隻是月哥哥他——”聲音再次噶然而止。

“他那邊別擔心。”老婦人輕聲笑著,“月兒會聽我的話的,嗬嗬。”

女子臉上露出羞赧的微笑,不再言語。老婦人也沒開口,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才把兩人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進來。”老婦人輕聲應了一聲,房屋的木門被嘎吱一聲緩緩推開。身著白色戰鎧的獨孤寒星邁步走了進來。

“咦?芯妹也在這?”獨孤寒星衝女子微微一笑,不過換回的隻是一記白眼。女子沒有吱聲,躬身向老婦人行了一禮,兀自退出了房門。

公孫殤立在門前,眼光隨著女子的身影一直到天井對麵的走廊盡頭。再回到了屋內的兩人身上。

獨孤寒星,這個在風月大陸上叱姹風雲的人物,作為中帝城的一家之主,現在卻畢恭畢敬地立在一個看起來毫無魄力的老婦人前,唯唯諾諾的如同孩童一般。

“娘親,您叫孩兒前來有什麽事嗎?”見老婦人隻是望著自己並不開口,獨孤寒星還是沒忍得住繼續沉默下去。

“聽說你打算把芯兒嫁到鑄劍門換取結盟,可有這事?”老婦人像是在敘述一件極其平淡的事一般,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是的。”獨孤寒星的回答簡短有力,由於把握不了老婦人的意願,隻有把事情起因簡單敘述一下,“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北方的落沙城,但鑄劍門一直在我們身後窺視著。想要打敗落沙城,目前隻有先把鑄劍門穩定下來。”

“哦?看樣子你打算對落沙城動手了?”老婦人仰起了頭,聲音依舊平淡,“那你有幾分勝算?”

“孩兒保守估計,大概有七分。”獨孤寒星的眼中夾雜著極其隱晦的欣喜,但這並沒能逃過老婦人的眼睛。

“你好有魄力!”老婦人臉色一變,一掌怕在椅子扶手上,“竟想傾全國之兵前去攻打落沙城!事情勝負我們先不論,你覺得這樣有什麽好處?!”

“這個,孩兒認為我們和落沙城爭鬥以久,前段時間他們被魔物進攻,這次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好機會?哼……”老婦人口中發出一絲嗤笑,“我問你,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兩百年前,讓我們差點國破家亡的又是誰?!寒星啊,你的目光不要光放在當下。別搞錯了,我們的天敵不是什麽小小的落沙城,而是觸龍山外,那數以百萬計的異族魔獸啊!”

老婦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話剛說完,又止不住低聲咳嗽起來。整個蒼老纖弱的身軀也隨著著一聲聲咳嗽不住顫抖著。

“娘親請息怒。”獨孤寒星慌忙勸說著老婦人,雙手輕輕在對方背上輕捶著。

“沒事。”老婦人毫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揮手擋住了獨孤寒星的手臂,“寒星,不是娘親怪你,隻是現在大敵當前,你都說了落沙城剛遭遇魔族進軍。你應該把重點放到它們身上才行啊!”

“這該孩兒自然知道。”獨孤寒星輕聲回應道,麵色猶豫了一翻,目光堅定地望向老婦人,“但是娘親,孩兒認為我做得並沒錯。我們和魔族的約定還有些時日,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我想先一統大陸,再做應對。況且,這是我們中帝城列位祖宗的夙願。”

“你——!我說你怎麽就聽不進去!一統大陸?!哪會如此容易!”老婦人沒料到獨孤寒星會如此執著,以前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孩子,終究還是有自作主張的這一天。

心裏明白自己再說些什麽也沒用,老婦人也不再堅持,“算了,我也不管你做什麽了!畢竟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不過芯兒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已經是老婦人最後的讓步了。

“娘親放心,芯妹的事,隻是一種權宜,我不會真把芯妹嫁過去的。”獨孤寒星微微笑著,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等我收拾了落沙城,第二個就是鑄劍門!”

“算了,由得你吧。”老婦人見對方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但對於獨孤寒星能想到如此計謀,卻覺得有些奇怪,“對了,寒星。你是怎麽想到這點的?以婚事來拖住鑄劍門?”

“這個,說實話,並非孩兒的主意。”獨孤寒星見母親並不繼續反對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是叔父,他想到的。”

“哦?獨孤晏?”老婦人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好一會後才又把目光落在了獨孤寒星身上,“這個叔父,你要——”

老婦人噶然而止!

她那還沒說完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鏘然鍾聲所打斷。

聽著這聲聲急促的鍾聲,老婦人麵色一變,徑直從椅子上站立起來。而他身前的獨孤寒星,更是連道別的話都沒一句,整個身軀飛速地掠出了房門。

罄天鍾!公孫殤的心跳驀地一頓,身軀緊跟著獨孤寒星奔了出去。

在公孫殤的記憶中,這陣鍾聲所代表的就是中帝城最大災難的降臨。記得他還小的時候,當中帝城麵臨幾大家族的聯盟圍攻時,這罄天鍾都沒發出一絲聲響。在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宏大的聲響,就是那次人族即將覆滅,魔族大軍圍城之時。但現在,這鍾聲卻清晰地敲打著自己的耳膜!

“到底出了什麽事?!是誰敲響的罄天鍾!!”獨孤寒星一把拉住一神色慌張的城牆守兵,幾乎是咆哮著把問題吼了出來。

“大公子,不,城,城主!蛇人!蛇人攻城啊!!”守兵一手指著城外,慌張地叫喊道。

公孫殤飛身掠上城牆,眼望著那一片遙無邊際黑壓壓的魔族,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快!弓箭手!!”公孫殤一聲大喝,身子從**立了起來。

“嗬嗬,哈哈。公孫,你太逗了!”坐在電腦前的周小蘭回過頭來笑道,“什麽弓箭手的,你在夢中玩遊戲啊?”

公孫殤無奈地笑笑,費力將捏緊的拳頭舒展開來。

“現在幾點了?你們怎麽還沒睡?”公孫殤有些奇怪的望著電腦前的兩女,抬眼望了下牆壁上的電子鍾,剛好十一點半。

“就快睡了。我和小蘭妹在看明天c大會有哪些明星出場。”冷若霜走到床前對公孫殤微微一笑,“怎麽了?又做噩夢了?”

公孫殤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都說夢中出現的恰好與現實相反。”冷若霜輕聲安慰著,在公孫殤身旁躺了下來,接著扭頭對周小蘭道,“該睡覺了,小蘭。”

周小蘭應了一聲,關掉了電腦,接著按熄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整間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對了,小丫頭呢?剛才沒看到她。”公孫殤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早睡著了。”周小蘭回應道,“嗬嗬,你看,這不是嗎?”

說著,伸手撥了撥睡在小**的妞妞。小丫頭無意識到抬手擋了一下,接著翻了個身,均勻的呼吸聲從她口中吐了出來。

“嗬嗬,她還真能睡啊。剛才都沒被吵醒。”公孫殤嘿嘿笑著,一手枕著一女,輕聲道,“我們也睡吧。”

“恩。”兩具身軀緊緊地貼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