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剛從不周山上下來之後,轉眼間就過了一個月,同時也到了又一個春天。

春天作為一年的開始,總是特殊的。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山鬼也到了要回山的時候了。

山鬼作為山神,需要提前回去為大山做好萬物複蘇的準備——冬蟲蘇醒,春雪初融,一切都想步入新的輪回之中。

大家都很舍不得她,盡管山鬼再三保證到了夏天的時候她會再來,但還是麒麟崽和阿丙還是抱著她不肯鬆手。

“嗚嗚嗚,阿離不要走!”麒麟崽更是哭得連鼻涕泡泡都出來了。

山鬼笑得溫柔而又無奈,隻能輕柔地給麒麟崽擦拭淚水:“乖啊,不哭。阿離很快就回來了。”

當然也有不和諧因素,比如東皇太一就也在一旁,邊大喊著“嗚嗚嗚,山鬼別走”,邊向著山鬼的方向奔跑,他明顯是想要渾水摸魚地想要抱一抱山鬼,但很可惜,被東君扼住了命運的後勃頸。

“多大了,還要跟小孩子爭風吃醋?”

被限製了行動能力的東皇太一,隻能幹看著麒麟崽和山鬼互動,並充分表達對麒麟崽的羨慕嫉妒恨:“這個該死小兔崽子,手往哪裏放呢!”

東皇太一的後槽牙簡直要磨得冒出火星子了,但依然無能為力。

今天的人難得的特別齊全,整個外來戶口調查局的人都湊在了一起。

至於這些為什麽這些人會歡聚一堂,當然是因為大家要為山鬼開個踐行宴,順便補上不周山會議的慶功宴。為此,組織上大手一揮,決定由外來戶口調查局出資,大家一起在食堂BBQ。

雖然食堂BBQ聽上去十分魔幻,但實際上,說是食堂,食堂內部卻早已換成了文馬的老家——犬封的樣子。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在都市的喧囂中,很少能看見這麽大片大片的綠色,不由地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即使眼前的風光不是美麗的草原,外來戶口調查局的眾人也依然興高采烈。因為最近外來戶口調查局本身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主要得益於不周山上的會議結果皆大歡喜:四界司拍板同意共建學校,九州島山川鼎被交還給了不周山界司,而那半塊鬼王印也在商議之下物歸原主。

那天會議結束的時候,卞城還特地找到陸仁,高興地說:“阿仁,如果不是你幫我要回了鬼王印,我恐怕少不了受到秦廣的一頓毒打。為了報答你的恩情,你死了之後我一定在枉死城給你修一套海景大別墅。”

陸仁:?

咒誰枉死呢!

陸仁在心裏罵罵咧咧地與卞城進行了告別,並委婉表明了自己近五十年內不想再看見他的美好願望。

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

而在那之後,為了表彰陸仁在談判過程中起到的關鍵性作用,司淵更是大手一揮,讓財務部給陸仁多加了每個月五百塊錢工資,陸仁感激涕零。

打工人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那點到手工資嗎。

不過雖然加了工資,但此刻坐在草原上的陸仁卻依然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剛剛才突然得知,自己增長的工資竟然趕不上增長的開銷。

原因無他,全賴陸仁的日常支出裏有新增了一項條目:麒麟崽和阿丙的學雜費。

“為什麽非人類辦學校還要收錢啊!”陸仁手裏拿著他的記賬本,撓著頭發變得愁眉苦臉。

一旁的雨師手裏整拿著一個人頭果,一口咬下去之後,跟人血一個顏色的果汁噴了站在他身旁的風伯一臉。

人頭果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簡直震耳欲聾,但陸仁隻是習以為常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風伯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果汁,一邊麵無表情地對雨師揮出了足夠把他拍成肉醬的一拳。

雨師左躲右閃,還抽空對陸仁說道:“肯定要收錢啊,這年頭幹什麽不得花錢。”

雖然是這樣,但是陸仁很肉疼啊。

這時,原本在一旁吃烤肉的麒麟崽似乎注意到了什麽,隻見他抱著粉色小兔走到了陸仁麵前,扯了扯陸仁的衣角,說道:“阿仁阿仁,不要難過,我也可以不上學的。”

說這話的時候,麒麟崽的眼眶裏還有著不停在打轉的眼淚。看得出來,麒麟崽很想去上學,但是為了減少陸仁經濟上的壓力,麒麟崽很貼心地選擇了這麽說。

陸仁原本也隻是吐槽幾句,這錢他肯定是願意出的,畢竟他也不想讓自家的孩子變成失學兒童。

陸仁環顧四周,心裏想著:“如果失學了的話,那麽很可能就會變得外來戶口調查局裏這些不靠譜的妖怪一樣了吧。”

那可不行!

陸仁慈愛的摸了摸麒麟崽的腦袋,溫和地說道:“沒事的,這些隻是小錢而已啦。我工作很努力的。又不是付不起,陸陽就和阿丙就放心去上學吧。”

“真的嗎?”麒麟崽的眼睛裏亮晶晶的。

“當然是真的啦。”

“好耶!那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靈寶。”麒麟崽高高興興地掏出了陸仁給他買的手表電話,“噠噠噠”地按了幾個鍵:“喂!靈寶!……”

麒麟崽的語氣中透露著興奮,阿丙也配合地伸出觸手在旁邊激動地扮演氣氛組。

這些孩子其樂融融的場麵讓陸仁感覺到了寬慰,他麵含笑意,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樣的場景,並說道:“等他們三個以後一邊做作業一邊哭的時候,就把這張照片發給他們好了。”

一旁的雨師忍著笑,不住地誇獎道:“好歹毒的計策。”

當然,那都是後話,不提。

宴會開場的時候大家吃吃喝喝都還算得上客氣,然而酒過三巡之後,一些成年妖怪的劣根性便慢慢顯露了出來。比如應龍和陸青舟,喝著喝著便說要切磋。切磋就切錯吧,誰料兩人纏鬥時,陸青舟飛起一劍,竟然削掉了遠處草原上好大一塊草皮。

草原的主人文馬心痛得無法呼吸。可是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得,文馬隻能捂著腦袋扮烏龜,安慰自己:“沒事的,明年還會在長出來的。”

但還沒等文馬收拾好心情,他就又被龍女和塗山綺羅抓住了。

龍女和塗山綺羅正在拚酒,兩人喝多了之後決定找點樂子,這麽巧,文馬無腦袋的時候就站在她們倆的身邊,於是龍女和塗山綺羅便決定逼文馬表演雜技。

“頭,這不好吧。”文馬想要婉拒,但是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一縷勁風擦著自己的鼻尖飛過去了,文馬腦袋上本來就為數不多的頭發也被削掉了幾縷。

還是那句話,文馬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得,隻能流著淚表演倒立喝酒。

沒想到,文馬的表演非常受歡迎,他一邊倒立一邊炫出完美酒花的技巧一經推出就引起了大家的強勢圍觀。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此起彼伏的起哄聲讓文馬逐漸迷失自我,他幹了一瓶又一瓶,圍觀的人們喝彩聲也是一聲高過一聲。

而人群的最前方,俊方拿著一瓶酒,正看得興高采烈。不一會兒,俊方鑽出人群找到了陸仁,手舞足蹈地描繪著文馬的“成名絕技”,口中不住地讚歎道:“哇,阿仁,他好厲害!”

俊方動的什麽念頭陸仁當然清楚,他毫不客氣地說:“你剛出院,不能喝酒。”

俊方縮了縮脖子,訕訕地笑道:“我就是聞聞。”

俊方最近終於出院了,他在酆都傷得不輕,本來以為需要養很久的傷,但是連白澤院長都沒料到,他竟然這麽皮糙肉厚,沒過多久就活蹦亂跳地爭著要回去上班了。

有病假都不樂意休息,真是一個完美的打工人。

陸仁去接俊方出的院,他替俊方收拾行李的時候,白澤院長對陸仁說:“你最近挺倒黴,我建議你去找個地方拜拜,正好本地馬上要來一個新的城隍。”

白澤院長看了俊方一眼,然後對陸仁使了個顏色,補充說道:“你把他也帶上。”

暗示得都這麽明顯了,陸仁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對白澤院長道了謝,便領著俊方回了外來戶口調查局。

而此刻,陸仁表麵上毫不留情地沒收了俊方手裏的啤酒,心裏卻盤算著如何用新任城隍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等到草原上的紅日逐漸西沉,眾人也便醉倒得七零八落了。

沒有怎麽喝酒陸仁並沒有忘記他保潔的本職工作,正在一個人勤勞地收拾著滿地的爛攤子。正在這時,有個人走到了陸仁身邊,並遞給了他一罐啤酒。

是司淵。

司淵先開了口:“謝謝。”他難得一本正經地朝人道謝。

陸仁卻被他這副嚴肅的樣子逗笑了:“我們不是朋友嗎?有什麽好謝的。”

說著,陸仁走到了一旁的草地上坐了下來,並擰開了啤酒罐,朝司淵舉杯。

司淵不再過多言語,坐到了陸仁的身邊,與他碰杯。

一切感謝之情,盡在不言中。

草原上的風吹拂過雲霞,也吹散了黃昏中一些斷斷續續的家長裏短的談話。

“對了,我家裏那兩棵梧桐樹你要嗎,我可以送給你。”

“不用了,梧桐隻在原意精心嗬護它的人手下才能生長,我養不了。”

陸仁工作的地方叫外來戶口調查局,意外地算是個有關部門。

陸仁覺得這地方不太正常,雖然他上班第一天就發現了。但是經過了三年的觀察,他終於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這種不正常主要表現在他的同事都很不正常,再直白一點說,他的同事都不是人類,而是某種超自然的生物。盡管這件事情已經有了確切的證實,但心大的陸仁依然沒有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因為對陸仁來說,外來戶口調查局已經成了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