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道士,你還要不要出去了?別浪費了那隻小奎木狼的心意。”不知哭了多久,在不遠處的鎖仙小童都看不下去了,便斜眼問他。

悲憤的小道士聽了,用袖子抹了抹鼻涕,從地上爬起來,他拍拍襟上的塵土,一臉大義凜然:“小道乃修道之人,阿純姑娘為了救小道被這妖孽吃了,小道怎能苟且偷生?小道、小道這次就算拚了性命也要救她出來!”

“小道士,你的腦袋是被那蛤蜊殼夾了吧?方才你沒看到蜃君殼裏的累累白骨嗎?”兩個小童異口同聲地說道,“那些都是修行了千年萬年的精怪的骸骨,有些都小有所成,得道成了地仙,可是不都被蜃君吃了嗎?我們看你天眼已開,竟破了蜃君的幻境才好心提醒你快逃的,你可不要好心當了驢肝肺!”

“就算被吃了,小道也要救出阿純姑娘!”陸之詢說著走上前去,一把奪過鎖仙小童手中的辟邪劍,將劍插入鞘中,“這劍不能給你們了,小道要用它去和蜃君拚了!”

“你這道士,怎麽能言而無信呢?”兩個鎖仙小童登時翻了臉,“你什麽都沒給我們就想白白進這琅嬛福地?!”

“我就進了你們想怎麽著?”小道士無賴地回了一句,然後擼起袖子就朝那隻合起來的大蛤蜊走去,可剛走到一半後衣領就被人拽住了。

“你竟敢騙我們,什麽都沒給我們就滾出這裏去!”鎖仙小童一人一手拉住他的後衣領,把他往朱門處拖去,此時的朱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個小口,陸之詢在兩個狀似孩童的小廝手裏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你們放開小道!小道絕對不能做出這等無情無義之事!你們……啊!你們開門啊,開門啊!”隨著陸之詢被丟出了琅嬛福地,朱色大門也“砰”的一聲給死死關上了。小道士趴在門上大聲嘶吼著,拍打著,大門卻絲毫未動。

而他所不知的是,在他被丟出大門的瞬間,那本來安靜的大蛤蜊突然搖動了幾番,接著蛤蜊殼微微打開,幾百根粗壯的觸手驀然從裏頭抽出來,迅速朝陸之詢追去,卻不料被大門擋住,那些密密麻麻的觸手在朱門口徘徊著,發出尖利的嘶吼聲,兩個白衣小童懶洋洋地靠在門上,道:“蜃君,我們為你看守了這麽多年的門戶,為你擋去多少精怪?現在你要出去了,怎麽也要給我們一點好處吧?再說,你這番模樣怎麽出去?那隻小奎木狼也夠你折騰了……”

那鎖仙小童所看守的朱門雖然看起來不堪一擊,卻是堅固異常,以朱門為起點,將蜃君安然地包圍在一層結界中。蜃君一時出不去,幾百根觸角隻得惱怒地盤旋在朱門前,同時,從它微開的殼裏,有幽綠的火焰溢出來,源源不斷,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蜃君肚子裏撓得它十分痛苦一般,蜃君一邊發出尖厲刺耳的叫聲,一邊痛苦地挪動著巨大的兩瓣殼,朝朱門而去,然而兩個鎖仙小童卻不為所動,硬是要蜃君拿出什麽好處來給他們,此時蜃君體內正應付著一隻上躥下跳的奎木狼,分身乏術,哪有時間去賄賂這小童子?在門口徘徊不久後,蜃君突然暴怒,幾百根粗壯的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朱門狠狠撞去!

“砰”的一聲巨大的撞擊力,不僅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還把趴在門上的陸之詢給狠狠震飛出去!

與此同時,那無間地獄中,刀山火海,哀號連連,被捆綁在黑色山尖上的少年曆經了種種酷刑,拔舌、蒸煮、腰斬……每一項都能叫人生不如死,此時少年被刮去了皮肉,一個高大的羅刹手持一張白皙而完整的人皮“咯咯”笑著,其他羅刹看著被生生剝去人皮,隻剩一身猩紅皮肉的少年也十分開心,舉著鋼叉歡呼著,蹦跳著。

“嗬嗬……”突然間,那堆筋肉猙獰的血人也笑了,笑得十分開懷,若不是他連臉皮都被整塊撕去了,定讓人還以為他是和誰談笑風生。

“原來你還笑得出來呢。”白衣女子見他還能出聲,也十分驚奇,她好奇地湊近白先生的臉,盯著他暴出的白色眼珠問:“白先生,我真好奇你的真身是什麽,你竟有如此大的定力。要換作其他人,隻怕是趕緊現出真身,求饒都來不及吧?而你,經受了這麽多的地獄之刑,卻還保持者世人的形態,有趣,真是有趣呢……”她一邊輕輕拍著手,一邊嬌滴滴地笑著。

“想必,你是沒有時間知道我的真身是什麽了。”少年張開血淋淋的嘴,緩緩說道。

女子嬌嗔道:“哪裏會沒有時間?在我幻境裏,外界一天,裏頭千年,我可有許多時間慢慢折磨你。我要讓你看看,要奪我珠子的人都是些什麽下場!這人世間,隻有我能吃人,其他人休想吃我!”

少年搖頭,他轉動著白森森的眼球,道:“你自己不妨感應一下,你的寶貝,還在嗎?”

女子疑惑地皺起眉,因為鎖仙小童的緣故,它不能頻繁在人間走動,隻得分出一部分元神,化為人形來到人間,如今它聽說自己的醍醐寶珠有恙,不禁閉起眼來感應一番,不多時,它突然臉色煞白地睜開眼來,下一個瞬間,它頭頂那一直散發著柔光的青璃色珠子驀然消失,整個地獄陡然暗了下來。

白衣女子捂住胸口,向後踉蹌了幾步,接著吐出一口藍色的鮮血,它似乎受了極大的創傷,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你……你究竟叫了什麽人去偷我的珠子?!竟然能不受我幻境蠱惑?!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畜生,處心積慮偷我命源,你們才是該死之人!我有何錯?竟落得如此下場!!”

黑暗中,白先生那溫文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來,他道:“你本海精,自出生起就有多年道行,假如你安心修行,早晚步入天道,可惜你心術不正,欲想一步登天,在你準備以精怪、世人為食時你已入魔道——你食人無數,必遭天譴,那醍醐寶珠早晚也將成為無主之物,在下隻不過是提前取了那珠子罷了。”

“一派胡言!”白衣女子麵色扭曲地一揮長袖,跌跌撞撞地轉身就要離去,隻是周遭一片黑暗,它竟不知往哪走去,隻得在地獄中繞著圈子,最終,那白衣女子失了耐心,厲聲吼道:“還沒完呢!我是不會死的!等我奪回了醍醐寶珠,我要你們全部人的命!”說著它使出最後的力氣奮力一躍,似乎想飄出這幻境鑄成的地獄,哪知還沒飄出多遠,它隻感覺周身炙熱,低頭一看,竟有火苗從身體內躥了出來,女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用長長的觸角不停地拍打著周身,企圖打滅那火苗,哪知火勢越來越旺,焰火鑽出了它的身體,飛快地將它包裹其中,美麗而詭異的白衣女子揮舞著她玉雕般的手和粗壯的觸角,在虛空中嘶叫掙紮著……不多時後,那婀娜的身影就消失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

在白衣女子死去的刹那間,被捆在山尖上的白先生隻感覺肩膀一鬆,粗大的鐵鏈登時斷開,他漂浮在虛空中,皮肉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生長覆蓋上他的全身,很快,一個眉目俊秀、青衣飄飄的少年又出現在地獄中。

“我說過,我便是‘天道’。”輕輕這麽一說,少年溫和地笑起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淩空朝著地獄外走去,在他踩過的地方驀然著起火來,整個地獄猶如一張薄薄的紙片,隻需一點點火星就能燃得透徹,漸漸熱烈的火焰將那些遊**的羅刹、黑色的山巒,以及不停慘叫著的人迅速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