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張又美一言難盡。

前幾日,張又美早早來到醫院,小護士讓先辦卡再排隊,等張又美辦完了卡,掛號的隊伍已經排到門外了,好不容易排上了,小護士又關切地說前麵的人已經不少了,估計要等到下午。

張又美無可奈何,下午早早來到候診處,盯著電子屏幕連廁所都不敢去,生怕錯過,結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喊她,護士台的工作人員說值班醫生去手術室了,還沒過來,氣得張又美差點吐血。

無奈又在小旅館住了一宿,多花了一百多塊,心疼的肝疼,還白白窩了一肚子氣。

第二天終於排上號,大夫簡單問了兩句話,便讓一旁的助理打出來一疊單子,“去做檢查吧”,幾句話便把她打發了。

好吧,做檢查,張又美從這棟樓到那棟樓,樓上樓下的跑,也不知道流程如何,無頭蒼蠅的亂撞,脾氣好的護士指指路,脾氣不好的護士還翻白眼,愛理不理的。

好不容易檢查了幾個項目,護士小姐姐說卡裏沒錢了,張又美一聽傻了眼,兩三天5000塊就沒了,而且到現在連個正經醫生的麵都沒見著,若不是梅城市人民醫院的招牌在這,她還真以為進了家黑店。

委屈加惱怒一股腦襲來,急得她一屁股坐在大廳椅子上,放聲就哭了起來。

的確,做試管是要提前做好功課的。即使是研究生畢業的高才生,南笙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熟悉了整套流程,才邁出第一步的。

“我邊哭邊喊,你們這是看病的醫院,還是難為人的醫院?我指著電子屏幕上的‘竭誠為患者服務’紅色大字,這是為病號服務的嗎?俺一個農村人,早上天不亮就坐汽車,在這晃了幾天,問個路找個大夫看個病就這麽難,我隻是想來做個試管,這有錯嗎?要遭這種罪......”張又美這一哭倒也引來了大家的同情,旁邊還有人拿手機錄著。

“大姐,你別著急,慢慢來。”

“是呀,哭解決不了問題。哭能哭出個孩子來?”

“別傷心了,想開點,沒有孩子也照樣活。”

......

這時候,有個穿粉色護士服的走過來,安慰我。

“別著急,到這邊谘詢室來吧,把你的訴求講一下。”

張又美見是中年女護士,好聲好氣地說話。

然後就告訴她具體的流程,還幫忙掛了郭大夫的號。

說是郭教授有這方麵的研究,正好我的年齡符合要求。

總算見到真仙了,醫生很和藹,問我做試管的原因,家庭病史,說我是高齡患者,等做了檢查後,根據我的身體狀態,做一個具體的方案。

看來,鬧騰一番還挺管用。

歪打正著。

“你看,這是宮腔鏡檢查、肝功,血常規,激素五項,還別說,這要做的檢查還真多,時間點又不一樣,我怕自己記不住,專門弄了個小本本,記著呢。月經期間做什麽,過了經期做什麽檢查。”張又美認真得像個小學生。

“以後呀,你就多看看攻略,像論壇、小紅書之類,多學習一下,總歸是好的。”

“你看,我已添加了這麽多微信群,我一有空就看這個,這些天也基本了解了一些門道。”

張又美本想趁機加對方的微信,見對方沒這個意思,便不做聲了。

這時南笙的電話響了,是老公:“親愛的,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我十分鍾後到醫院正門口。”

“好多了,我自己可以出去,你稍等一下啊,不用上來了。”

“我得走了,大姐,預祝你成功。”

“好的,妹妹,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南笙胡亂敷衍了一聲,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徑直往護士台走去。

“也祝你成功。”身後傳來真摯的祝福。

南笙心裏一暖。

醫院門口很難停車,南笙快步走出生殖中心大樓。

“想吃什麽,給你補補。”老公嘴角微啟,副駕駛上放著一束鮮花,粉色的百合,開得正豔。

“沒什麽想吃的,其實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能打車回去。”老公工作很忙,南笙不想他天天忙碌奔波,為了一個所謂的希望。

“那怎麽行,大小也是個手術。不來我心裏不踏實。”

南笙的小腹還微微發脹。

“還是去那家廣東小館吧。你喜歡喝他們家煲的湯。”

“我想吃甜甜的東西,犒勞一下自己。”

為了保持體重,南笙一直很注重身材管理。

今天遭了罪,應該犒勞一下自己。

“行,還去甜甜蛋糕坊?”

“那是自然。”

南笙看著體貼入微的老公,能為他生個孩子,受點罪也值得。

“哎,老公,你知道,今天給我做手術的大夫可是個男的呢。”

“知道呀,你不是說過了嗎?”老公波瀾不驚。

“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一坨肉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而且大多還是病態的。”

“真的假的?在你眼裏,一坨肉而已?!”

“別鬧,正開車呢。”

十幾分鍾後,向博熟練地在一家門店前停好車。

“笙姐好。”見二人進來,服務員小吳禮貌地打著招呼。

“你們老板呢?”南笙點頭微笑。

小吳指了指在後廚。

“笙姐,你來了。”老板盧甜甜歡快地從後廚跑出來迎接,腰上係著粉色的芭比圍裙,做出熱烈歡迎的擁抱姿勢。

“好久不見,來看看你。”

盧甜甜是南笙表妹,25歲,大學一畢業就結了婚,在雙方父母的支持下,在街中心開了這家蛋糕店,生意還不錯。

“小老板,最近生意興隆?”

“哪裏,笙姐,我們這行非常卷,光是這條街就三家蛋糕店,人家還是連鎖的,我壓力山大。這是我最新研製的,抹茶味的月餅,你也嚐嚐,給個建議。這幾款是最流行的,紅絲絨的、鹹奶油味的,我仿製別家的,賣得還不錯。一會呢,我還要直播,要不指導指導呀。”

“你現在越來越有創業者的魅力了,我看好你呦。”

“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回頭直播間我給你點讚啊。”南笙今天有點累,不願逗留。

“那你吃點什麽?”

“還是老樣子吧。”

“小吳,一份提拉米蘇,再加個椰露酸奶。”

說著,甜甜將南笙拉到操作間,耳語道:“笙姐,你最近情況怎麽樣了”,一邊盯著她的肚子看。

“使命光榮,道路曲折,仍需努力。”

“啊,還得努力呀。你這真是好事多磨。”

記憶裏,笙姐這求子之路也太漫長了,從結婚到現在,七八年了吧,小日本都打跑了。難道生孩子不就和雞生蛋一樣,自然而然的事情嘛。

她也不好意思多問,眨巴著眼睛,笑著說:“姐,要不,我生兩個,給你一個吧。”

“好啊,我樂意,就是你家先生不樂意呀。送我個蛋糕就成,孩子就不用了。”

“對了,姐夫給姚遠找工作的事情怎麽樣了?”甜甜沒忘正事,拉著南笙的手撒著嬌。

南笙示意了一下向博。

“我問過了,現在公司進人比較嚴格,他的專業受限製,沒關係,我再問問其他朋友公司,放心,包在我身上。”向博是個熱心人,何況又是親戚,隻是如今就業環境不好,合適的工作不好找。

“那就麻煩姐夫了,謝謝姐夫,謝謝笙姐。”

“鬼丫頭。”南笙刮了刮她的鼻子,暗想,25歲,多麽美好的年紀,一切才剛剛開始。

其實,在盧甜甜的心裏,他們才是她向往的風景。

表姐夫妻倆畢業於名牌大學,供職於知名大企業,相敬如賓,和諧美滿,光鮮亮麗,學識和前途是她這樣的灰丫頭可望不可即的。

一想起她的家,盧甜甜的心裏卻再也甜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