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六點多,張麗娜輕身打扮,帶著太陽帽、架著墨鏡,拎著一個皮箱,穿著雙運動鞋一路小跑,到了公交站牌,正好車要啟動,她匆匆忙忙地坐上了頭班的68路,直奔火車站。到了火車站後,她到候車廳買了一張最早到她老家湖北楚城的臥鋪票,坐上了火車,她才出了一口氣。
張麗娜故意要的是上鋪,一進車廂,她就脫了鞋爬到自己的鋪位上,這個過程中,手裏的箱子還是絲毫不離開她的手掌,她把箱子放在床鋪的裏麵,然後自己躺在**,用一隻胳膊壓在箱子上,昨天一夜沒睡好的她,卻沒有一絲的睡意,時刻的警惕著車廂裏的一切風吹草動,她忍著口渴不敢喝一點水,害怕額外的負擔會讓她憋不住上廁所,而每次乘警的到來,都會讓她驚慌失措。
在火車上度過了驚恐和警惕的八個小時後,張麗娜終於於下午4點左右的時間到了自己闊別多年的老家楚城。楚城分三鎮,分別是漢口、漢陽和武昌,並且有兩個火車站,漢口站和武昌站,張麗娜停靠的是武昌站,她的老家基本在武昌的最南邊,距離武昌火車站還有一段距離。她不敢打車回去,害怕遇到黑車,把自己辛苦得來的錢再打劫走了,那自己就白忙活一場了。
她憑著記憶走到了火車站的對麵,她記得那裏有直接通往她奶奶家的538公交車,還好車站還在那裏沒變,這裏是起點站,而且天又早,坐車的人不多,她在車的最後一排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抱著箱子。
538路號稱百萬公交車,據說這條線路每月的收入可達百萬之多,因為它票價便宜,其他的車票價都是2元,而它的票價則隻有1.2元,另外這輛車沿途經過數座高校,並且終點站茶山劉也有四五所高校,穩定的學生客流,造就了538路的輝煌。
在車裏等了一會兒,車上已經上滿了人,張麗娜看著擠滿了學生的車廂,看著他們臉上淳樸陽光、青春洋溢的笑容,心裏稍微鬆了口氣,她把頭偏到一側看闊別數年的家鄉風景,不由感歎祖國的建設真是日新月異啊,才幾年沒回老家,這裏已經變得基本認不出來了,馬路擴寬了、也幹淨了,路上到處都是車、都是人,沿街低矮的貧民窟也已經多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聳的大樓,原來被稱為貧民窟的武昌區,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嶄新的城區。
大概開了一個小時左右,車到了終點站,張麗娜等所有的人都下車後,她才慢慢的最後一個下車。在邊上攔了一個“麻木”(楚城人對三輪的俗稱),開著就朝老家茶山劉而去。
茶山劉是一個村莊的名字,這個名字比較奇怪,據說是因為這個地方最早是一個小山坡,一個劉姓財主把這裏買了下來,並在這裏種滿了茶樹而得名,後來這裏才形成了村落,但還是沿襲了茶山劉的村名。到了20世紀80年代,這裏被楚城市政府規劃成了大學城,先後在這裏建了數座高校,多了10多萬的學生,本來較為荒涼的這一片區才變得熱鬧起來,有了學生,自然就有了消費的動力,這裏村民或者把家裏閑置的房屋出租,或者賣起了日用百貨,或者開起了飯店,日子也逐漸的富裕了起來。
麻木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不時的鳴著喇叭讓路人讓讓,張麗娜坐在麻木的後車廂裏,從後麵未掩上的車門看著外麵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到處吆喝著叫賣晚餐小吃的小販,聽著熟悉的鄉音,想著久未見麵的奶奶,心中充滿了激動。
麻木在小巷裏挪動了10多分鍾,才到達了目的地,張麗娜下了車,取出10塊錢付給了三輪車夫,走到了那個熟悉的房子前。
這是一座典型的農村院落,紅色的磚砌成的一座平房顯得有些破舊,紅色的大鐵門緊閉著,上麵鏽跡斑斑的,明顯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粉飾了,旁邊一個側門開著,張麗娜提著箱子推門進去,“嘎吱”的開門聲響的有些刺耳,她一進門就看見昏暗的燈光,聽見院子裏的雞籠裏的幾隻雞在“咕咕”的叫,緊接著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啊”,一個端著飯碗的老太太從廚房裏出來,疑惑的盯著她看,張麗娜看著老太太滿頭的銀發和布滿溝壑的臉,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聲音哽咽的說:“奶奶,我是小娜啊。”
“小娜啊,你可回來了,奶奶可是已經好幾年沒見你了。”老太太聽見張麗娜這句話,趕緊把碗往邊上一放,哭著上前用兩隻手握住了張麗娜的手,把張麗娜往廚房裏拉,張麗娜則反身回去把門鎖上了,才跟著奶奶往廚房走去。
一進廚房,老太太就讓張麗娜坐在了板凳上,邊抹著眼淚邊問道:“小娜啊,還沒吃飯吧,奶奶去給你弄點吃的。”說著就要起身出去。
張麗娜的嗓子已經幹的快要冒煙了,她拉住了奶奶的手說道:“奶奶不用麻煩啦,有水喝沒有,我渴壞了。”
“有、有,奶奶這就去給你倒。”說著拿過來一個白瓷碗放在桌子上,又從案板上拿過來一個量杯給張麗娜倒了碗涼白開。
“咕咚、咕咚”張麗娜氣也不喘的連續喝了兩碗水,打了個飽嗝,才愜意的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一份豆芽菜,一份涼拌黃瓜,自己麵前放著一碗奶奶趁剛才她喝水的時間給她乘的飯,張麗娜看著堆的滿滿的白花花的米飯,兩眼發光,就著菜就往嘴裏扒了起來,奶奶在灶台邊上邊煎著雞蛋邊回頭看她:“慢點吃,小娜,奶奶給你煎個雞蛋。”
可是迎接奶奶的卻是張麗娜遞過去的一個空碗,奶奶把雞蛋乘出來,放在桌上,又反身過去給張麗娜乘了一碗飯:“看你給餓的,像好幾天沒吃飯似的。”奶奶雖然在說張麗娜,但是她的臉上卻掛滿了笑容。
桌子那邊的張麗娜沒空搭理奶奶,她已經和雞蛋戰鬥起來,金黃的雞蛋、誘人的香味使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等奶奶把飯碗又遞給她的時候,雞蛋已經被她消滅光了,她接過飯碗,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狼吞虎咽,而奶奶則站在她的邊上,眼光含淚、嘴角掛笑的看著她。
這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吃完飯已經快七點了,從昨天晚上開始都沒有睡過覺的張麗娜,吃過了飯,睡意馬上上來了,她和奶奶打了聲招呼,就抱著箱子去臥室了,她把箱子放在床裏麵,衣服都沒脫,澡也沒洗,躺在**就睡著了,奶奶跟著進去,看著已經睡下了的張麗娜搖了搖頭,把電風扇打開,又把蚊帳給她掛好,才轉身回去收拾廚房。
疲憊的張麗娜這一覺睡的特別香甜,她夢見自己在一個漂亮海島的沙灘上,穿著泳衣,沐浴著陽光,喝著冷飲,吃著各式各樣的熱帶水果,遠處湛藍的海水裏,還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熱帶魚兒在自由自在地遊著……
張麗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多了,她一醒來就下意識的去摸枕頭邊的箱子,摸到了箱子她才放下了心,她看見奶奶不在屋裏,就起身打開了箱子,從裏麵取出了十萬元,然後把箱子藏在了床下,在屋裏的桌子上找了張紙把錢包好,拿著出了屋。
早晨的涼爽的空氣中摻雜著一絲魚腥味,使的張麗娜精神為之一震,她知道那是不遠處南湖湖水的味道,院子裏昨天晚上入籠的雞正在院子裏閑庭信步地啄著食,奶奶正在廚房裏煮早飯,弄得鍋碗瓢勺一通響,一股雞湯的弄香味傳到了她的鼻子裏,她鑽進了廚房,讓奶奶把手裏忙著的活暫時停了一停,對奶奶一本正經地說道:“奶奶,這是給你的,這麽多年你一個人辛苦了。”說著就把包錢的紙包遞給了奶奶。
“你這孩子真是的,人回來就好了,還給啥東西呢。”奶奶的臉上泛出了慈祥的笑容,說著把紙包打開,看到厚厚的錢後,奶奶嚇得趕緊把錢往張麗娜懷裏塞:“小娜啊,怎麽這麽多錢啊,奶奶可不能要你的錢,你快收起來來。”
張麗娜又把奶奶的手推了回去:“奶奶,我還有好多呢,這錢都是孫女上班掙的,留給你慢慢花,我這次是請假回來的,在這邊住上幾天就走,馬上還要回上海去上班,以後不知道什麽時間才能再回來看你,你要不留下,我心裏不好受。”張麗娜說著就留下了眼淚。
“好,好,奶奶留下,奶奶給你存著,你什麽時間要,就來奶奶這裏來取,奶奶年紀這麽大了,還能花幾個錢啊。”奶奶也留下了渾濁的眼淚。
擦了擦眼淚,張麗娜說道:“奶奶,我們出去吃早飯吧,我想吃豆皮、熱幹麵和炸洋芋了,那個雞湯我們留著中午喝。”
“好、好、好,奶奶帶你去過早。”奶奶笑了起來,笑得臉上溝壑全開。
等奶奶把錢收好後,張麗娜就扶著奶奶去過早,兩個人從家裏出來,上好了門,向著張麗娜來時的那條巷子走去,那條巷子人聲鼎沸,本來狹窄的巷子向周邊的岔道延伸了好大一片的區域,因為在幾所大學的中間,裏麵旅館、飯店、賣書的、賣小吃的、賣各種日貨用品應有盡有,所以被學生們取了個名字叫北苑。
北苑裏賣豆皮的隻有一家,賣熱幹麵的卻有好幾家,張麗娜邊吃著用塑料碗裝的豆皮,邊四處逛著尋找買熱幹麵的攤位,終於在排著長隊的一家店前停下了:“奶奶,這家人這麽多,一定味道不錯。”說著就到那邊排了隊。
輪到了張麗娜,她要了兩碗熱幹麵,一共才付了3塊4毛錢,這使得乍富的張麗娜還有點不適應。早點師傅把麵抓進了漏勺裏,在滾水裏過了幾下就出鍋了,放在一次性的飯盒裏,撒上切的細細的蔥花、鹹菜和調料,淋上醬油,又用勺子舀上一勺芝麻醬澆在上麵,香噴噴的味道引得張麗娜食欲大開,張麗娜和奶奶找了張桌子坐下,她迫不及待地把熱幹麵上的芝麻醬攪勻後,就開始大快朵頤了,一碗麵轉眼之間就下了肚。
和奶奶過完早的張麗娜,還不滿足,拉著奶奶在北苑裏邊買些日用品和做飯的食材,邊接著尋找著吃食,把多年未吃的糯米餅、煎餃、鴨脖等楚城特色小吃都吃了一個飽,這一頓逛一直到十點多才結束,最後張麗娜的肚子裏真是沒地方放了,她還在那邊意猶未盡的叫著可惜沒看見炒洋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