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個人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城市華燈初上。
顧垚坐在車裏側過臉看著窗外街邊的各種店鋪，她上的大學在這附近。畢業之後她很久沒仔細的看過這條路了，每次都是坐在車上匆匆的路過。景致相比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街角以前她夏天喜歡的那家冷飲店也不見。
自見過了宋怡後，她便整個人沉默了了起來。
今天周末，路上的車很多，他們車開沒多久就被堵在了中間動彈不了。
陸煜城點了一支煙，打火機幽蘭的火焰倒影在他黑色的眼睛裏，星星點點的光輝，他伸手打開了旁邊的窗，外麵的風灌了進來。
她被外麵的冷風一吹，回過神來，轉過頭，有些呆呆的看著他指間的煙火。
陸煜城手指彈了彈煙灰，“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沒什麽。”
他沒有再接話，掐滅了煙，踩了一腳油門。
前麵堵著的路通了。
二天後，宋怡的電話打了過來，約她去逛街。
顧垚到了約定地方的時候，宋子恒已經和羅小翔小朋友在那兒等她了。
羅小翔同學看見了她，特親熱的叫了一句“阿姨”。就朝她飛奔了過來。顧垚一把抱起了羅小翔同學。羅小翔同學在顧垚的懷裏挑釁的看著他的不良老媽。
宋怡有些悻悻的收回剛剛戳羅小翔臉蛋玩的手指，對顧垚抱怨：“這混小子真的是吃裏扒外。”
兩個人一層一層的逛街，宋怡就是個購物狂，連男裝都要拉著顧垚去看，說是要給羅俞遠買幾件襯衫。要她陪挑選著顏色和樣式。
羅小翔非常的識時務，在顧垚剛感覺到手酸的時候，主動要求從她臂彎裏下來走路，他一隻手拉著顧垚，和他的老媽隔的距離盡可能的遠，以免再遭受毒手。
宋怡在試衣服，顧垚坐在那兒和宋小翔說著話。
唐玉琦在顧垚麵前停了下來，恍若仔細看了看，不太肯定的問：“顧垚？”
顧垚抬起頭，最近她怎麽了。淨遇見以前的舊人。一個接著一個的。
“你回國了。”
唐玉琦笑了笑，“是啊。”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羅小翔，“這是你女兒？都這麽大了。”
顧垚剛準備開口解釋，羅小翔同學就皺著眉頭說：“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語氣頗為焦急。
“好好，你是小男子漢。”顧垚摸了摸羅小翔的頭，覺得好笑。羅小翔本來就長得秀氣，他不良媽咪又給他穿的是很中性顏色的衣服，不知道這個小鬼第幾次解釋自己的性別。反正肯定不少。
她站起來對唐玉琦說：“幾年沒見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才回來兩個月。”頓了頓，唐玉琦又說，“陳子恒……也回來了。他快結婚了。”
站在一邊的姑娘一直覺得“顧垚”這名字耳熟的很，卻有想不起來是誰，聽見唐玉琦提起了陳子恒，她算終於想起了。
顧垚是陳子恒的前女友！
那姑娘仔細看了看顧垚，怎麽說，大眼睛瓜子臉小麥膚色，客觀的說是還不錯，但是和她印象中的相去甚遠！
很遠啊很遠！讓陳子恒念念不忘的，甩了陳子恒的應該是個大美女啊。不應該隻是還不錯的水平啊！這實在是有很大出入。大的讓她直接嘀咕出聲：“你就是顧垚？”
“她是。”回答她的是唐玉琦。“當初，你和陳子恒分手，他匆匆去了國外，你傷他真的很深，我一直希望你們分手，覺得怎麽會是你。你們分手了，我又在心裏恨你如此狠心。”
顧垚愣在那兒，她為什麽說是她和他分手，明明就是他不要她。她現在還記得知道陳子恒去了英國的時候，呼吸鼻尖的酸澀。那時，她也曾經想，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一個理由。
但是，當她看見了和陳子恒並排的唐玉琦的名字的時候，她退縮了。她終究沒有那種破釜沉舟勇氣。
那天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現在還記得那會兒陽光明媚，操場上人來人往的。後來想起來，她覺得當時自己真的很丟臉，還好不是在她的學校，沒人認識她。
怎麽會，明明就是他提的分手，去了地球的另一邊。和她隔了十萬八千裏。
唐玉琦歎了口氣：“你的孩子都這麽大了，他快結婚了，我下半年也要訂婚了。原來不是你也不是我。”
她要訂婚了，她竟然沒有和陳子恒在一起。顧垚心裏亂成一片。
“怎麽會？”她喃喃自語。
他不是為了躲她才出的國？他不是為了和唐玉琦在一起嗎？
“快看這件衣服怎麽樣？”宋子怡從試衣間出來，在顧垚前麵翩翩的轉了個圈。
宋子怡穿的這件裙子確實很適合她，俏皮的顏色款式，一點都不像是有孩子的人。顧垚卻沒有看的心思。
“好看。”她呆呆的說。唐玉琦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今天光是我我買衣服了，你倒像是我拉出來幫我帶孩子提東西的一樣，快，你也去看看。”宋子怡推著她去試衣服。
顧垚心不在焉的試了幾件衣服，挑了件宋子怡說好看的衣服付了帳。便和宋子怡分手打車回去。
在沃爾瑪排隊付賬的時候，她才想起來籃子裏的菜沒有劃價，她又退了回去劃價。
到了家，顧垚弄完了兩個菜之後發現本該熟了的米飯，因為按鈕沒有按，米是米水是水的擱在那兒，她把按鈕撥了下去。
這兩天她總是這樣丟三落四的，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是不是正在衰退。
等待飯熟的間隙她跑進了臥室。打開臥室的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把裏麵東西都翻了出來，她來了C市拍的照片都在這兒，她一張一張的翻。
他一張照片也沒有。
顧垚想起來了，她本來就沒有他的照片。兩個人也沒有合照的。有的不過是幾張大頭貼。還是那年大頭貼流行的時候，她在街上路過的時候硬拉他去拍的。
後來這些也不見了，不知是她有意還是無意的遺失了。有些東西注定留不住。
他好像真的消失的幹淨，顧垚看抓起地上的散落在照片裏的一張圖紙，舉起來仔細看了看。
這是她畫的第一張設計圖，設計的是她們的家。把圖紙翻過來果然有他的字跡。蒼勁有力“陳子恒和顧垚的家”那是她以前逼著他寫的。顧垚摸上他寫的字，紙張冰涼的觸覺讓她些微的失神。
她設計的第一張圖紙，她一畫完就拿給他去看，當時他笑著說她愁嫁，連房子都自備好了。
現在她的這個房子就是按自己的設計圖裝修的，稍稍的改動。她並不是刻意的這麽做，卻在裝完了後卻發現，和那個房子如此的相像。
是她的家，卻沒有他。終究無緣。
她和陳子恒還曾假扮新婚的夫婦，那是她大二的時候，她大學專業是環境藝術，裝修材料課老師讓她去建材市場考察裝修材料的價格和種類。
那天是周六，她大中午的拉著陳子恒坐上了去建材市場的公交車，到了建材市場，她被琳琅滿目的商店弄得沒了方向感。
建材市場四通八達，每個路口在她眼裏似乎都沒有任何區別。
是陳子恒拉著她，以至於她不至於像無頭蒼蠅的亂轉。
那天陳子恒剛從他導師那兒回來，還穿著休閑的西裝，而她也難得的畫了淡妝，踩了高跟鞋。兩個人進了第一家店，店員以為他們是要裝修房子的新婚夫婦，對她很熱情，顧垚剛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身邊陳子恒一臉淡然。店員很熱心的問他們的房子有多少平方，要做什麽風格的裝修。
她貌若淡定的編排著，編著編著就漸漸的底氣十足，心裏覺得他們真是來看材料的小夫妻。
之後，他們在看下一家店的時候順勢假扮起了新婚的夫婦，這樣一來，店員總能介紹的更多一點，更詳細一點。
而她喜歡這種被別人當他們是夫妻的感覺。
她掏出隨身帶著的本子把價格和種類都記錄了下來，店員狐疑的看著她，後來她才知道店員以為她是其他的店來搞“反間”的。記下價格和拍照一直是行業的禁忌。
她是被陳子恒的拉出去的。陳子恒敲了她的頭一下，“笨。”
她摸了摸被他敲了卻不痛的頭，嬉笑著吐了吐舌頭，他一直愛說她笨，以至於後來她想是不是因為她太笨了，他才會離開。
最後的市場調研數據還是陳子恒把所有的種類價格寫給了她。當時她就被震懾了，怎麽會有人看了幾眼，便在心裏記住了所有的價格和種類。
她一臉崇拜的看著陳子恒。踮起腳親了親他微皺的眉毛。
陽光正好，他站在逆光的處，背後是萬丈光芒，短暫的視盲。她隻看見一個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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