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垚沒想到還能見到陳子恒,不,因該說,能在這個情況下見到陳子恒。

最近她們這行,談業務不像是以往的吃飯。畢竟客戶基本是年輕人。喜歡更活潑一點的方式。

今天的客戶就約在酒吧。

方才有人說打電話說叫個朋友來玩,她聽見那個人在電話裏提到“子恒”的時候心顫了一下,她轉而又想,肯定不是他,茫茫人海隻不過剛好名字一樣而已。

眼前的人卻分明是他,不似以往的沉默,也瘦了點,那鼻子,那眼睛,卻明明就是他。

“你又輸了,喝酒喝酒。”身邊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頭腦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模糊。

四周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她心想還好這裏視線暗,別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其實,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

她曾想過他們會怎麽相遇。她也曾經狠狠的想,她要變得更好,又漂亮又能幹還嫁了一個既帥又有錢的老公,然後趾高氣揚的看著他。

她確實想過很多……

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心卻像是被堵住了,想象都變成了泡沫。她輸了,他不愛她,愈發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她就站在衛生間的走廊上。

路燈不是很亮,陳子恒一半的臉在背光處,她看得不是很分明。不過想想,她又何曾看清楚過。

陳子恒看著滿身酒氣的顧垚皺了皺眉說:“你什麽時候學會喝酒了。”

“你還學會了抽煙,為什麽我不能學會喝酒。”她直視他的眼睛。他的麵色如水。

她記得陳子恒不抽煙的。她以前還說,覺得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很好聞,男人吸煙才有魅力。當時陳子恒笑了笑說:要不我洗衣服的時候,把口袋裏麵放包煙,保準整身上都是煙草味。

往事不堪,她不能再想了。

顧垚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不好看,怎麽就鬼使神差的跟著他到了這兒,她嘴角動了動,終究什麽也沒說。

陳子恒沒再說話,越過她走了回去。

她呆在原地。做不到,心如磐石這四個字隻不過是聽起來容易罷了,舉步維艱。她竟然還會心存念想。

“三塊土。”凸自的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蘇嘉夜……”顧垚回過神,看著眼前手的主人。

蘇嘉夜皺了皺眉頭,“怎麽?在這兒發呆。”

“沒有……對了,你怎麽在這兒?”顧垚問。

“跟我來。”蘇嘉夜把她帶到和她原先位置對麵的卡座。那裏坐著六七個年輕男女,各自打量著她。

“蘇嘉夜,哪裏騙來的美女?” 有人看著同行的顧垚笑著問。

“是朋友。”蘇嘉夜說。

大家麵麵相覷,猜測著蘇嘉夜話的真假。不過,依照蘇公子的個性,還真不大可能隨隨便便的和別人搭訕,更何況是帶個人回來。

“小夜,不是欺負人家了吧?”剛剛說話的那個人又說。顧垚的臉色不好大家都看得出來。

“不是我欺負她的 。”蘇嘉夜看了一眼顧垚淡淡的說。他剛剛看見了陳子恒,心裏自然清楚她臉色難看的原因。

季柏一直打量看著顧垚,突然大叫一聲說:“我看著這美女眼熟,終於想起是誰了。”

“誰啊?”有人感了興趣。

“你們不是說蘇公子對女人不敢興趣。還抱怨他的潔癖嗎?眼前這位主可是連破蘇大帥哥兩項紀錄。”季柏故意壓低聲音裝深沉的說。

“是那位喝醉了吐了蘇嘉夜一身的主?”有人恍然大悟狀。

“賓果,答對。”季柏打了個響指,又遺憾的說:“可惜沒獎品。”

季柏和蘇嘉夜高中就一起玩樂隊,季柏以前就是樂隊的鼓手,現在依然是夜色的鼓手。他經常拿這件事情說事(主要是蘇嘉夜沒有其他粉紅八卦)。

夜色的人也都知道這回事,季柏剛說完,所有人看顧垚的眼神更加熱切和探究了。

蘇嘉夜輕咳了一聲沒有說話。這兒坐的人看起來都要比她小4、5歲的樣子,被自己小了這麽多的人拿來開玩笑,顧垚有些不好意思。

四年前的夏天,她伏在蘇嘉夜的懷裏,拽著他的衣服,哭的像是全世界都離她而去,這輩子,她第二次這樣的傷心刺骨。

第一次她母親去世,她在陳子恒電話的那頭哭的泣不成聲,第二次就是她和陳子恒分手。

當時情景不怎麽浪漫和美好,蘇嘉夜不是她的英雄,她也不是美人,隻是個潦倒的醉鬼。

那晚,她拉著同宿舍的姐妹去KTV,晚晚場。那時候的她還不像現在的千杯不醉,一口氣灌了半瓶啤酒,借著麥芽在體內一點點揮發的熱度,拿著話筒唱歌。像是在唱別人,又像是在祭奠她自己的愛情。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麽多年,換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成全你的瀟灑和冒險,成全我的碧海藍天。”唱著唱著顧垚覺得歌詞悲傷的太殘忍,可她竟覺得自己更可憐……

陳子恒走的時候,就連“謝謝成全”都沒有說一句。他在隔著千山萬水的電話那端說:顧垚,我不喜歡你,分手吧。

我不喜歡你。連最後的話語都是如此淩厲姿態,一字一句的刺入她的心,刀不刃血,字字錐心。

他總知道如何可以斷了她最後的一絲念想。

走出KTV不知是幾點。也許是十二點,或者一點,三個女生全都喝的醉醺醺的,特別是她,本來就不能喝酒卻是喝的快又猛。

沒走幾步就蹲在路邊吐了起來。胃裏翻江倒海,頭重腳輕,渾身的不舒服。

原來醉酒竟然是如此的難受。

她在路邊吐完,晃晃悠悠的起身,便見到路燈下站了隱約的的幾個人,身影重疊看的不真切。

蘇嘉夜離她最近,他皺著眉頗為嫌惡的說:“三塊土,大晚上的喝這麽多汙染環境……”他的話沒說完停頓在那兒,顧垚的手朝他的臉伸了過來。他站在原地未動。

顧垚看著蘇嘉夜,抬手想要撫平他皺著的眉頭。陳子恒生氣也會這樣的皺眉頭,他一皺眉,她便會不不知所措。

要是陳子恒一直不皺眉多好……

顧垚手還未碰到蘇嘉夜的眉,便“哇”的一聲又吐了。

蘇嘉夜看著撲在懷裏把他當垃圾筒的顧垚,在昏黃路燈陰影裏的臉更加暗沉了。

顧垚第二天起來,室友才告訴她,說她吐了蘇嘉夜一身,還又哭又鬧的,顧垚驚訝蘇嘉夜居然沒有推開她。

蘇嘉夜有些潔癖,他竟然肯讓她抱著他胡鬧。

不僅僅是她奇怪,那天蘇嘉夜的朋友簡直是受到的驚嚇。蘇公子的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後來,她一直想找蘇嘉夜道歉或者表達謝意來著,礙於蘇嘉夜的氣壓一直沒能開口,二個月後她覺得緩過來可以開口的時候,蘇嘉夜早就不聲不響的去了國外。

想到四年前的往事,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陳子恒,心暮然的抽痛了一下。她現在坐的地方可以看見對麵的陳子恒,燈光很暗,她看不清他表情。

他種的種子在她心裏早就生根了,枝盤錯落牽動著她呼吸,表麵上看不見,但是稍稍用力就會牽動著全身一起痛。

顧垚扯出笑容:“你們玩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沈嘉夜發出了個單音節,應了聲。

她真的有事,合同還沒談完。總不能因為舊情人的相見而耽誤了工作。

她坐回原先的卡座,陳子恒依舊坐在她的對麵。

張嵐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說:“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沒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事了……”

她在心裏笑:出事,能出什麽事兒。大概最糟的就這樣了。

顧垚又喝了不少的酒,終於算把合同落到實處,金主簽了字。

她把合同放進包裏,今天晚上她喝的酒不少,現在也頭有點暈,她平時不會這麽喝酒,總會想辦法推脫,兌水或者悄悄倒掉,讓自己不至於醉。今天她確實是失常了。

低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她心想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打得到車。

她站在路邊伸出手攔的士,午夜經過的的士很少,要麽就是車裏麵早有了人。在錯過第三輛車的時候,一輛車開到了她前麵停了下來。

陳子恒打開車窗對一手扶著額頭的顧垚說:“我送你,很晚了,現在打車不方便。”

顧垚愣了愣,打開了車門坐在了副駕駛,本來微微的醉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在心中嘲笑,顧垚你又在多想什麽,別人不過是……做好事而已……

陳子恒總是對誰都那麽的體貼。何況是舊情人。

她不用側過臉,就可以看見他,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他們如此近。

顧垚瞌上眼睛。其實她沒有睡,她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在如此密閉的空間。為什麽連淚都流不出來。

車子停了下來。她知道,他在她身邊,觸手可及。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

不屬於記憶裏的味道。 小說.時光至此淪陷 最新章節7第六章 網址:html/25/25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