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麽永遠恨我, 要麽永遠愛我。”
船艙裏透出的燈光明暗不定,浮光沉影之間, 陳聿的五官被切割出立體的深邃感,像意境深遠的電影特寫。
安彌近距離看著這張臉,甚至能在他瞳孔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呼吸不自覺屏住,但她並未後退半步,沉默地與他對峙。
自從安寧死後,安彌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瘋子,是這時候她才覺得, 自己不夠瘋,眼前這個人才是真的瘋。
於是,她蹙眉道:“瘋了你?”
陳聿卻說:“瘋子配瘋子, 不正好?”
安彌神色一頓。
難道說, 就是因為覺得她瘋,他才喜歡?
她打量他片刻,問:“我到底哪點讓你喜歡?”
陳聿將身子退回去,扯了扯唇,“你不會要說,你改吧?”
“單純好奇, ”安彌說,“聽說你從來隻玩兒不談,沒主動追過人。”
“我這個人缺愛, 所以享受被愛的過程, ”他說得坦**, “但我不愛她們, 陪她們玩玩可以,沒法跟她們談。”
安彌冷哼, “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不就是不想負責任?”
“我沒碰過她們,”陳聿半偏頭,笑,“手都沒牽過,需要負什麽責?”
他沒碰過任何女生這事兒,蘇芷伊沒告訴安彌,她不信,覺得告訴了安彌,安彌怕是會覺得他不靠譜。
現在聽到陳聿說他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安彌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你是不行?”
陳聿眼神一沉,漆黑的瞳仁壓下來,“你要試試嗎?看我行不行。”
出於下意識,安彌將視線瞥到一邊,眨了片刻眼後,她才又看向陳聿,轉移話題道;“所以你到底喜歡我什麽?除了長相,我身上沒有一點討你們男人喜歡的特質,性格爛,脾氣臭,不會撒嬌,沒有一點女人味。”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所以你不用性格討喜,不用脾氣好,不會撒嬌也沒關係,”他微微眯起雙眼,笑得邪氣,“我就喜歡你身上那股又野又瘋的勁兒。”
“那我以後要是不瘋了呢?”
“怎樣都可以,隻要是你。”
陳聿收起身上的散漫,很鄭重其事地告訴她:“我陳聿認定一個人,那一輩子就隻能是這個人。”
明明是現問現答,陳聿說的每一句話卻都像是一份深思熟慮後的完美答卷,壓根挑不出毛病,你拿他也沒辦法。
安彌是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這一個月裏,他已經給她見識過了,隻要他想,她根本逃不掉。
靠。
她在心頭暗罵。
“陳聿,我們要不打一架吧,”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要贏了,你要麽換個人喜歡,要麽離我遠點。”
“那要是我贏了呢?”
“那你想幹嘛幹嘛。”
“我現在也想幹嘛就幹嘛,”陳聿沒那麽好糊弄,“沒好處的買賣,我陳聿從來不做。”
“行,”安彌沉沉磨牙道,“你要贏了,我答應你三件事,但不包括跟你談戀愛和任何親密舉動。”
“成,但你要想清楚,”陳聿提醒道,“我們不是一個體量級,這對你不公平。”
“所以你隻能防禦,六分鍾內,如果你倒地五秒,就算我贏。”
她完全就是在耍賴。
陳聿笑了,沉沉笑聲**在海風裏。
“成?”安彌追問。
“成。”他笑著回。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要命,唇角單單隻揚起一側,痞得不行。
沒幾個人能抵擋住。
他此刻隻稍稍放下一點唇角的弧度,安彌的腦海裏便已經開始回放他剛剛的笑,並且似乎會在往後的日子裏不斷回放,像某種癮。
“時間,地點。”
聞聲,安彌回神,“周一下午兩點,拳館。”
“我會準時。”陳聿舉起酒瓶。
安彌深吸一口氣,跟他碰了下,然後轉過去看著夜色深處,仰頭喝酒,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陳聿保持著原有姿勢,側著半邊身子倚在護欄上,把她看著,喝酒也不移開視線。
人似乎都到齊了,船開始行駛,海風撲麵而來。
風聲很大,背後船艙裏的音樂聲也吵鬧不休,安彌卻在這二者之間聽到另一個聲音,來自於記憶的回放。
“你會是我的。”
“我控製不了你的感情,但我能讓你的選擇,隻有我。”
“你要麽永遠恨我,要麽永遠愛我。”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所以你不用性格討喜,不用脾氣好,不會撒嬌也沒關係。”
“怎樣都可以,隻要是你。”
“我陳聿認定一個人,那一輩子就隻能是這個人。”
剛剛陳聿說出這些話時,她沒有流露太多的表情,任誰都看不出,她心底的那片海有多洶湧,像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幾乎要將她所有思緒淹沒。
此時再想起這一字一句,她依舊難以控製心跳。
她剛剛還覺得自己不算瘋,現在想想,簡直都瘋魔了。
正常人聽到這樣的話,就算覺得刺激,也一定會後怕,她沒有,非但沒有,還瘋狂因此心動。
在她眼裏,陳聿一直有很多麵,今天這樣病態偏執的他,對她的殺傷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他哭起來都遠不及。
大概就像他說的,瘋子配瘋子,正好。
她現在想抽根煙,越烈的越好。
“帶煙了嗎?”她問陳聿。
當然。
陳聿拿出煙遞給她,下一秒,清而脆的剛音響起:
“叮——”
這聲音像小說橋段裏在某種契機之下才會響起的鈴響,譬如,當她心動。
安彌接煙的動作頓了頓。
“過來。”陳聿開口。
安彌抬頭,半挑眉表示疑惑。
“風這麽大,我不擋著,你要怎麽點煙?”
海上的風,用手根本擋不住。
猶豫兩秒,安彌還是走向了他。
陳聿背對海,用身子替她擋風,手也一並抬起,一手點燃打火機,一手遮風。
安彌咬著煙低頭,在他跟前點煙。
從遠處看,像她將頭埋在了他胸口。
以她的身高,很難能有男生跟她形成這樣的視覺差,陳聿總是例外。
周望舒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安彌低頭依偎在陳聿胸前,陳聿垂眸,目光溫柔。
從她的角度,視覺差更嚴重,陳聿抬起的那隻手在她看來像是在撫摸安彌的臉。
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可事情緊急,她隻好輕咳兩聲。
安彌聽見聲音回頭,她這才發現自己誤會了,人家明明隻是在點煙。
周望舒快步走過去,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掃,先將這倆人為什麽會認識的疑惑瞥到一邊,拉著安彌來到角落。
“幹嘛?”
“你猜誰上來了?”
安彌懶得跟她玩兒你猜我猜的遊戲,“趕緊說。”
“許彥洲。”
安彌抽煙的動作一滯,眉心隨後蹙起,“他來幹嘛?”
“我一小時前發了個朋友圈,讓還想上船的人抓緊,照片上有你,我估計他是看見你才來的,一上來就問我你在哪兒,說想見你。”
“我不想見他。”
當年那件事怪不到他身上,她就單純不想見他。
安寧死後的那段時間她沒心思再談戀愛,尤其是跟他,隻要見到他,她就會陷入無邊的懊悔與痛苦中,但這個人偏要頻繁地跑來找她,明明她跟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卻依舊揚言他可以幫她走出來,非要做她的救世主,不停地糾纏她。
她本來挺喜歡他的,他要沒來這出,安安靜靜的出國,然後他們再在這遊艇上重逢,說不定他倆還有可能,而現在一聽到他名字,她隻覺得煩。
“我知道你不想見他,所以讓人把他絆住了,但這遊艇說大也不大,他肯定能找著你。”
安彌見識過他的纏人勁兒,在這封閉的遊艇上,要被他找到,指不定一晚上都甩不開他。
煩,很煩。
安彌深深吸了口煙,頭側到一旁想辦法。
目光掃到遠處的沙灘,忽然,她有了個想法。
她轉頭對周望舒說:“船別停,一直往前開。”
“還有,”她伸手,“借我張銀行卡。”
周望舒:“?”
雖然懵逼,周望舒還是進去拿了張卡出來,“密碼123123。”
“謝了,順便把陳聿幫我叫走。”
也不差這一點兒時間,周望舒問她:“你倆之前認識?”
“一個學校的,”安彌也問她,“你倆又怎麽認識的?”
“陳遲俞是他堂哥。”
怪不得都姓陳,還都長一張建模臉。
周望舒又說:“等我跟陳遲俞結婚,他還是我們伴郎。”
安彌被海風吹得半眯的雙眼瞬間瞪圓,“什麽???”
周望舒接著補槍,“他是伴郎,你是伴娘,你可別想跑。”
靠!
靠!!
他倆什麽孽緣?
“走了。”周望舒明顯看出他倆有戲,笑中透壞。
還好,她不忘囑托,走到門口後朝陳聿抬手,“陳聿,進來幫我個忙。”
陳聿剛剛一直在原地看著他倆,這會兒周望舒喊他,他將手裏的煙摁滅,走過來。
進船艙前,他在門口停下,轉頭深深看了安彌一眼,然後才跟著周望舒進去。
甲板上還有其他人,安彌環顧一圈,走到旁邊無人能看見的角落,將外套脫下,用發繩係住衣服上的紐扣,隱蔽地將衣服垂掛在外麵,隻穿著裏頭一件吊帶上衣在夜晚的寒風中躍上護欄,在裏頭發出一陣巨大歡呼聲時縱身一躍。
沒有人知道她跳了海,許彥洲還在裏頭找她。
陳聿是聰明人,進去沒多久就察覺出周望舒是故意支開他,撇下她塞給他的一個醉鬼,從裏麵出來。
在甲板上轉了圈,陳聿眼尖的注意到護欄底下黑色的發繩,他半蹲下去,發現了安彌掛在外麵的衣服。
想到剛剛周望舒遞給安彌的銀行卡,他立馬想到了安彌的去向。
他抬頭望向岸邊,剛剛好看到浮上海麵的一個人影。
這人還挺謹慎,吸一口氣立馬又潛進海裏沒了蹤影。
陳聿看著夜色下的海麵,眼底透出一抹笑。
接著,他也脫下外套,單手撐著護欄一躍,跳進海裏。
作者有話要說:
陳聿:You jump, I jump
安彌:想逃,逃了,沒逃掉
陳聿:你這輩子都別想逃掉
ps∶聿哥追人追得沒那麽緊,主要海裏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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