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難得準了一回, 周六真的是雨天。
深秋的陰雨從早上就綿綿密密地下了起來,沙沙雨聲如同淨化心靈的清音, 特適合睡懶覺。
安彌一直窩在被子裏,快一點了才起床。
她是完全不會做飯的人,起來後點了個外賣。
雨天外賣都送得慢,兩點多安彌才吃上今天的早飯。
剛吃完,微信裏進來一條消息:
[我到你樓下了。]
安彌看著這條消息,極緩地眨了眨眼。
本來,她是打算早點過去周望舒那邊的, 讓陳聿撲個空,誰知道早上就開始下雨,下雨天躺被窩裏真的太舒服了, 她實在起不來。
她沒起得來還有個原因, 昨晚她有些失眠,因為聽了孟雨裳說的那些,她眼睛一閉上就是初遇那天那女生挽著陳聿胳膊的畫麵。
這下,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栽得徹徹底底了。
她歎了口氣,抬手扶額,眼睛也閉上。
過來好一會兒, 她才睜開眼,然後回陳聿:
[五分鍾。]
在家裏邊兒吃飯,一般飯後她會再刷個牙。
刷完牙, 把頭發紮起來, 本來就該下樓了, 但她在家裏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傘。
她想了想, 估計就沒買過。
可單元樓到小區門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
猶豫半晌,她拿起手機給陳聿發消息:
[你帶傘了嗎?]
陳聿:[帶了。]
安彌:[那你來我單元樓下接一接我吧, 我家裏沒傘。]
陳聿:[我已經在你單元樓下了。]
看著他發過來的這句話,心裏的那片湖好像被擲入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圈一圈漾開。
外麵雨聲淅淅瀝瀝,似某種與心跳共振的白噪音。
伴著這種微妙的心情,安彌拿著手機下樓,電梯門打開,安彌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出來,大堂在電梯左側,她轉頭,沒在大堂裏看見任何人。
她抬步朝門口走,目光始終看著門外,於是,雨中那人的身影一點一點出現在視野裏,像電影裏的慢鏡頭。
他撐著傘站在雨裏,很特別的一柄傘,但你很難將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到別的地方。
見她下來,他朝前走兩步,到門口。
他沒說話,安彌也沒說話,就靜靜走到他身邊。
“走吧。”
“走吧。”
兩人同時開口。
安彌微微一怔,陳聿輕笑。
兩人都在原地停了兩秒再同時向雨裏邁開步子,頭頂很快傳來雨打在傘麵的聲音,安彌這時才想起,這似乎是一柄很特別的傘。
她抬頭,看向頭頂,傘是透明的,可當雨落下來,傘麵會綻出一個又一個像雨砸在地麵後的形狀,顏色或淡綠,或淺藍,或橘粉,稍縱即逝。
雨,像真的成了神的煙花。
撐著傘在雨裏漫步本就已經是一件浪漫的事,而撐著這樣一把傘,自然要更浪漫一些。
安彌心裏生出一種仿佛隻屬於少女的夏天,像橘子汽水往外冒著氣泡的心情。
陳聿真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了。
他身上的每一個特質似乎都是極致的,連浪漫也是極致的。
這一路,陳聿沒怎麽跟安彌搭話,就靜靜讓她看著頭頂的“煙花”,隻在有階梯或者障礙物時低低出聲提醒。
上了車,陳聿才打開話匣子,他問她:“孟雨裳是不是跟你說我壞話了?”
“別人那不叫說壞話,叫闡述事實,”安彌轉頭看向他,“但你怎麽知道的?”
她想著,她今天也沒表現出對他很有意見的樣子吧。
“看她那麽不待見我的樣,不難猜。”
“她能待見你才怪了。”
陳聿不怒反笑,“我救過她一次,不應該啊。”
安彌懟他:“渣男做一次好事就不是渣男了?”
“她覺得我是渣男?”
“你不是誰是?”
“你也覺得我是?”
“還是那句話,”安彌白他一眼,“你不是誰是?”
“我哪兒渣,你說說。”他心平氣和地看著前麵,表情沒有一點被指認渣男該有的羞愧或惱怒,要麽他並不以自己是個渣男為恥,要麽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個渣男。
“雨裳親眼見你身邊換了無數個女生,帶出來的女生都沒重過,你可別說你連人手都沒碰過,我都還記得去醫院那邊挽著你胳膊那女生,你自己也說了,你享受被愛的過程,會陪那些女生玩玩,就算你沒主動碰她們,那不照樣是玩弄。”
陳聿表情依舊很淡定,不緊不慢地開口:“我說陪她們玩玩,是指以朋友的身份,我從沒跟她們說過暗示性的或者曖昧的話,她們挽我胳膊,我沒拒絕,是因為不想在人前讓她們麵子過不去,但凡是挽過我胳膊的,事後我都會跟她說清楚,她們越線了,這朋友做不成了,這也是為什麽我帶出來的女生幾乎沒重過的原因,那些女生喝完酒總愛上手。”
“你少狡辯,”安彌越聽他說越氣,“你明知道她們主動靠近你,是喜歡你,你給她們希望,但又沒有要跟別人談的意思,這不是渣男行為是什麽?”
“我要是不讓任何人靠近,要怎麽找到喜歡的人?”陳聿淡淡道,“我說過,我陳聿認定一個人,一輩子就隻能是這個人,但要認定一個人,單憑見第一麵的感覺,不夠。”
他的話滴水不漏,安彌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心裏的火不上不下的,一會兒覺得他就是在狡辯,一會兒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兩個想法在心裏打架搞得她表情很懵。
陳聿瞥她一眼,“還有什麽需要我解釋嗎?”
安彌眨眨眼,回神,沒再去想他到底算不算渣男,她心裏有了一個新的疑問。
“那你……”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什麽時候認定非我不可的?”
“撿到小五那天。”
安彌表情有些不自然,像心裏特好奇,又不想表現得那麽好奇,“因為什麽?”
陳聿笑了笑,“這哪兒說得清,感情不是方程式,沒有確切的條件。”
是啊,這哪兒說得清……
她也說不清。
外麵的雨還沒有要停的跡象,安彌轉頭看向窗外,感覺心情就像這個雨天一樣,晦澀的安靜中翻湧著淅淅瀝瀝的嘈雜。
雨天路上堵,本隻有二十多分鍾的行程延長了一倍時間。
周望舒比他倆先到,坐在門口玩兒消消樂等他們,見他倆打著同一把傘進來,周望舒表情頗為微妙。
倆人一進門,周望舒立馬把安彌拉到一邊,“你不是煩他?”
安彌隻說:“家裏沒傘。”
周望舒狐疑地看她一眼,低聲問她:“還需要我幫你勸退他嗎?”
安彌突然笑了聲。
“你笑什麽?”
“沒什麽,你試試吧。”
周望舒知道她笑啥了,“你不相信我能把他勸退?”
安彌直言:“不相信。”
周望舒沉默兩秒,“其實我也不太相信,許彥洲我都勸不退,更別說這還是個病嬌。”
“試試唄。”
安彌確信周望舒能把陳聿勸退的幾率為0,就陳聿那腦子跟那嘴,周望舒不被策反就算好的了,她讓周望舒試試,主要是想聽聽看陳聿那張嘴裏又能吐出什麽花來。
“那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給你打個電話,然後你就出去,我跟他說,你在手機裏聽。”
“成。”
計劃敲定,兩人沒再繼續說悄悄話,周望舒轉頭朝陳聿露出假笑,“走吧陳聿弟弟,咱進去選禮服。”
陳聿瞥過來一眼,“麻煩把弟弟兩個字去掉。”
“別見外嘛陳聿弟弟,都一家人了。”
陳聿選擇沉默。
周家和陳家在南城是站在最頂層的家族,在全國也是能排得上號的,這樣的兩個家族聯姻,即便是伴郎伴娘的禮服當然也價值不菲,更別說周望舒對朋友一向闊綽,她帶安彌和陳聿來的這個地方是一個被譽為所有女人終極夢想的品牌,她自己的一套西式婚紗也出自這家品牌。
這個品牌的高端線成衣就沒有伴娘服,周望舒直接讓安彌選的婚紗,讓安彌不用考慮她,選自己喜歡的就行。
陳聿那邊就簡單得多,安彌選什麽顏色,他就從什麽顏色裏挑禮服。
雖然周望舒讓安彌選自個兒喜歡的,但安彌當然不可能整一套大體量的夢幻婚紗搶新娘的風頭,問題是這家品牌的高端線成衣裏就沒有體量小,版型簡約的,設計都很別出心裁,安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件挺低調的緞麵一字肩魚尾輕婚紗。
安彌去試衣間前,周望舒把她紮著馬尾的頭繩給取了,還特意跟店員打了聲招呼,讓她們幫安彌弄弄頭發,再化個妝。
化妝的時候,安彌跟化妝師說了自己隻是伴娘,隨便化化就行。
二十多分鍾後,店員帶著化好妝穿好禮服的安彌從一個特殊通道來到一個台子上,陳聿就在台前,周望舒去衛生間了,但她與陳聿之間隔著一片厚重的簾子。
突然,安彌旁邊的一名店員提起手中的三角鐵敲了下。
清脆的一聲“叮——”
原本看向另一邊的陳聿回頭。
同一時間,簾布被緩緩拉開,身著一襲白色婚紗的安彌出現在陳聿眼前。
這時,陳聿也已換上白色西裝。
他們對視著,目光都輕顫著,像初見彼此穿上婚服的一對新人。
周望舒從衛生間出來後剛剛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許是兩個人太相配,她竟生出一種恍惚:
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不是她,是眼前這兩人。
後來,陳聿告訴安彌:
那一刻,他多想她就是他的新娘,多想衝過去用力的吻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吻!用力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