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住院部寂然無聲, 夜色在四處無邊蔓延,風吹著樹影晃動。
透過被風掠起的發絲,安彌失神般看著半米之外的人。
那人深深眸色也穿過夜色直抵她瞳孔。
今夜沒有星星,銀河似乎降落至兩人雙眼之間,隨著他與她的眸光流轉。
安彌像溺在那雙深邃的眼裏,無法逃脫。
四周寂靜,她的耳邊卻始終反複回**著一個聲音: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像我明白你那樣,明白我, 再像我無可救藥地愛你那樣,愛我。”
他的願望,好像……已經實現了。
對他, 她早已無可救藥。
隻是, 隻是……
在她這裏,愛情並非至高原則。
陳聿似乎從她眼睛裏知道了答案,所以這一次,是他先移開眼。
他垂眸,看向手裏早已燃盡的煙頭,眼底沒什麽情緒。
他將煙頭丟進垃圾桶, 側眸淡淡瞥向安彌,問她:“還抽嗎?”
“上去了吧。”安彌也將煙頭丟掉,抬腳開始往回走。
陳聿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她的背影才跟過去。
進了住院部大樓後, 安彌將衣服還給了陳聿, 陳聿接過, 默聲穿上。
回到病房, 三個人都沒再說話,許彥洲躺在病**沒睜眼, 安彌坐另一張病**埋頭打遊戲,陳聿坐硬板凳上把安彌看著。
他的視線總是如有實質,讓人很難忽視,所以安彌最後把身子轉了一圈,朝向了窗戶那邊。
現在醫院裏也可以借充電寶,安彌上樓時順便借來個充電寶,充著電打了一晚上的遊戲。
陳聿倒也沒一晚上都看著安彌的後腦勺,後麵他拿手機處理了些公司裏的事,然後坐在凳子上閉眼小憩。
第二天,比護士更早進病房的是兩名警察,他們來取驗傷報告,順便告知受害者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你的傷口長度超過了十厘米,被鑒定為是輕傷一級,檢察院會對李文英提起刑事訴訟,後麵檢查官那邊還會跟你聯係,請隨時保持電話暢通。”
警察這麽早過來,顯然不是為了他們這個小案子,應該還有要務在身,順道而已,沒說兩句就走了。
安彌拿手機搜了下輕傷一級的量刑標準,查出來的結果上顯示的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製。
三年肯定是判不了,安彌清楚安遠山會給李文英請最好的律師,他倆可是真愛,李文英能被判個幾個月都不錯了。
陳聿一猜就知道她在查量刑標準,再看她暗暗撇嘴的表情,他笑了聲。
聽見他笑,安彌抬頭看向他,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在笑,她臉上打出個問號,沉著眉問他:“大早上你發什麽顛?”
陳聿微抬起一點下巴,疏懶道:“你放心,隻要她進去了,就算隻有一個月,我也能讓她恨不得直接死在裏麵。”
聽他用那麽風輕雲淡的語氣說著這麽狠的話,安彌懵了兩秒,“你……”
她努力組織了下語言,“你黑白兩道都混?”
陳聿笑出聲,“現在哪兒來的什麽黑一道?”
“那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大喇喇敞開腿坐著,身子斜倚靠背,一把硬板凳被他坐出太師椅的架子,姿勢囂張,說話也一點不收斂鋒芒,“我不是隻在南大有點人脈,整個南城我都有點兒人脈。”
他身上那拽勁兒放別人很討打,但放他身上,怎麽說呢,渾然天成,像他天生就該是這個氣質。
“所以,”安彌挑眉,“你要怎麽讓她恨不得死在裏麵?”
“少兒不宜,少打聽。”
見他不肯說,安彌拿手機搜了一圈,網頁彈出來的很多是影視片段,但如果這些片段拍的還真就是真實監獄生活的話,那的確挺實少兒不宜的。
過了會兒,查房的醫生和護士進來,醫生簡短問了許彥洲一些問題後,直接告訴他們可以走了。
走之前,當然是要去食堂吃個飯,安彌不至於那麽不待見許彥洲,飯都不讓人吃。
許彥洲傷口有點長,一動脖子就疼,走路隻能僵著脖子,不好看腳下的路,剛出住院部就差點摔了一跤。
安彌連忙去扶,生怕他再摔出個好歹。
“沒事吧?”安彌扶著他胳膊問。
許彥洲緊鎖著眉,抬起一隻手輕觸頸側,邊疼得直吸涼氣邊說:“沒事。”
安彌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疼得不輕,“我扶你走吧。”
她剛說完,隻見一道人影忽然閃到她跟前,一把將她給拂開,他來扶住了許彥洲胳膊。
能幹出這事兒的當然隻有陳聿。
“我來扶他。”陳聿抓著許彥洲胳膊說。
安彌巴不得,“你扶唄。”
許彥洲臉色不太好,陳聿臉色也不好,在他看來,許彥洲這貨就故意摔的。
兩人互相睨了對方一眼。
“好好走,別摔了。”陳聿發出友好提醒,但語氣不太友好,比起提醒更像威脅。
許彥洲再睨他一眼,“扶人不用抓那麽緊。”
陳聿扯唇,“這不是怕你摔?”
許彥洲選擇沉默。
安彌在一旁看這兩人互嗆,有點想笑,並且沒忍住。
於是,她放緩步子走在了後麵,免得他們看見。
去食堂這一路上,安彌看著陳聿的背影,腦子裏翻複著他剛剛和昨晚上吃醋的樣子,他吃醋的樣子……有點可愛。
到了食堂,安彌讓許彥洲坐著,“你坐著,我去給你買飯,你想吃什麽?”
“豆漿油條和兩個雞蛋。”
“行。”
給許彥洲拿了他要吃的,安彌端了碗玉米粥,再拿了個茶葉蛋,她從來吃不慣白水煮蛋。
陳聿跟她一道回的座位,他吃的牛奶跟饅頭。
坐下來後,他開始啃手裏的饅頭,那畫麵,有點違和,他長得一看就特有錢,還一身奢侈品,結果抱著個白麵饅頭啃。
安彌覺得這一幕看著還挺有意思的,不時抬眸暗暗看他一眼。
她以為陳聿沒發現自己在看他,其實他早發現了,所以,饅頭啃著啃著,他嘴角揚了起來。
許彥洲在中間將他倆的小動作全都盡收眼底。
“噝——”他突然發出吃痛的聲音。
安彌忙忙轉頭看向他,“怎麽了?”
許彥洲捂著脖子說:“咽東西扯得傷口有點兒疼。”
“要不你喝粥吧,我去給你拿。”安彌直接站了起來,“你喝什麽粥?”
“都行。”
“ok。”
陳聿用力扯下一口,像是不屑地睇了他一眼。
許彥洲則像個望夫石,遠遠望著安彌,等她回來。
很快,安彌端著同樣的一碗玉米粥回來。
“謝謝。”許彥洲接過粥。
安彌提醒他:“有點燙,你涼一會兒再吃。”
“好。”
隻是跟安彌說上兩句話,許彥洲似乎就很滿足了,眼底笑意溫柔。
陳聿冷眼旁觀,舌尖抵著犬牙,手伸進褲兜,摸出一個瓶子放到桌上,推給安彌,“昨晚出來順手給你帶的東西。”
安彌不明所以地望著這個瓶子,瓶身是半透明的紅色玻璃,顏色很有質感,裏頭裝著**,瓶子不大,體積大概是煙盒的三分之二。
“這什麽?”
“香水。”
安彌一臉問號,不明白他這又是來哪出。
陳聿補充道:“櫻桃味的。”
這下安彌愣了神,市麵上櫻桃味的香水很少,而且難聞,但香水留香時間比沐浴露什麽的要久多了,氣味也更濃鬱,她對櫻桃味香氣有依賴性,要是長時間聞不到甚至會焦躁,櫻桃的氣味對她來說像一劑舒緩心神的良藥,她能從中汲取精神撫慰與溫暖。
原本,喜歡櫻桃的並不是她,是安寧。
櫻桃是安寧最喜歡的水果,櫻桃丸子是安寧最喜歡的卡通人物,安寧自己長得也很像櫻桃丸子,碎劉海,小短發,可愛又乖巧。
每每聞到櫻桃的味道,她會在恍惚中感覺,安寧還陪在她身邊。
所以自安寧離世,她開始收集各種有櫻桃味的東西,漸漸成了一種依賴。
此時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瓶子,即便還沒聞到裏麵的氣味,她也很難抗拒。
但她拒絕了,“不要。”
又沒談戀愛,天天收他禮物算什麽,一瓶香水而已,她自己買不就行了,她剛剛已經把瓶身上刻的字母給記下來了。
【ASYTDLY】
她想著這串字母應該就是這香水的品牌名。
免得忘記,她立馬拿出手機開始搜。
一聲謔笑在這時響起,接著,獨屬於某個人的低沉嗓音傳入耳中:
“別搜了,私人訂製,市麵上買不到。”
安彌確實什麽也沒搜出來。
陳聿還說:“上麵那串字母不是品牌名,是《愛上櫻桃的理由》這七個字的首字母縮寫。”
聽到這七個字,安彌心頭倏地一頓。
陳聿抬起胳膊將手放到香水旁,指節微曲輕扣桌麵,“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給你三秒鍾時間考慮,”說著,他立馬就開始數,“三二一。”
數到“一”,他拿起香水就要往旁邊一個倒剩菜剩飯的垃圾桶裏丟。
安彌忙忙起身攔住他,“要!”
陳聿唇角一勾,收回手,將香水丟給她。
安彌接住。
對於陳聿使出這種法子,安彌挺想白他一眼的,但又拿了他東西,搞得她表情很複雜。
旁邊許彥洲的表情也很複雜。
他從沒見過安彌這樣被男生拿捏的樣子。
那時候,安彌在還沒答應當他女朋友前,他一直心裏都沒底,沒有一定能拿下她的信心,現在也是如此,但反觀陳聿,他似乎沒有這個困擾,對於安彌,他像勢在必得。
並且,他也已經將安彌死死攥在了手心。
許彥洲是在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來自於陳聿的危機感。
他看著彼時笑得張揚的陳聿,眼神一點點沉下去,瞳孔漆黑得像透不進一絲光亮。
之後,三人的這頓飯,誰也沒說過話。
還是出了食堂後安彌才想起來問許彥洲,“你怎麽回去?你家司機來接你?”
許彥洲:“我打車。”
安彌埋頭看手機,“我也打車。”
陳聿伸手蓋住她手機,“你坐我車。”
安彌把他手推開,“不想坐你車。”
陳聿繼續拿大手蓋她手機,“有事跟你說,我認真的。”
他要沒加最後那四個字,安彌肯定繼續打車,但看他搞得一本正經又神秘兮兮的樣子,安彌猶豫一會兒,把手機收了起來。
“你打到車沒?”安彌轉頭問許彥洲。
“打到了。”許彥洲沒拖延時間,他不準備在這兒繼續自取其辱。
“送佛送到西,我看你上車再走。”
許彥洲垂眸,長睫蓋下來,淡淡“嗯”了聲。
幾分鍾後,許彥洲的車到了,他走得很幹脆,隻在車子啟動時,不顧疼痛轉頭看向路邊的兩人,目光晦澀深邃。
目送他上車,安彌轉頭跟著陳聿去停車場。
路上,她催他,“有屁趕緊放。”
“上車說。”陳聿堅持。
等上了車,關上車門,安彌瞥他一眼,“現在可以說了吧。”
陳聿踩下油門,“看你對許彥洲的態度,你應該不怎麽想再見到他。”
安彌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挑眉問:“你能讓他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
“能。”陳聿語氣篤定。
“你可以自己坐這個決定,幹嘛要跟我說。”
“通知你一聲。”很拽的語氣。
安彌拿眼神挫他,然後說:“我也提醒你。”
她聲音沉下來:“別太過,這個人我挺對不起他的,他要被你弄出什麽毛病,我不會再管什麽欠不欠你的,我倆徹底玩兒完,我還會幫他把賬討回來。”
聽她這麽說,陳聿表情有些不爽,但他沒犯渾,隻冷聲說:“我有分寸。”
作者有話要說:
陳聿:有問題解決問題,有情敵解.決.情.敵
ps∶今天提前更,有話想跟大家說,非常感謝大家在各平台上幫我推文,真的特別特別感謝,但希望不要傳播本文完整付費章節的資源呀,本人全職,沒存款,還一身很嚴重的毛病,很多時候都是躺在**用手機碼的字,現在除了熱愛一無所有,寫小說已經是我最後一條路,傳播盜文是在把我往絕路上趕,我設想過寫小說這條路走不通會怎麽樣,也已經做好了某種打算,但還是希望那天不要這麽早來吧,我還有挺多想要寫的故事,還有很多沒吃過的東西,大家就當可憐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