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彌把原來的字刪掉後, 忽然想起什麽,又重新打了一串字:
[今天忘了問你, 你找出來誰在搞你了嗎?]
陳聿:[沒有,我懷疑上次表白牆的照片也是這個人發的,我讓人去查了,發表白牆那個人當天手機丟了,說那張照片絕對是偷她手機的人傳上去的,她沒去過六教,我查了監控, 她確實沒去過。]
安彌:[監控裏沒有其他可疑的人嗎?]
陳聿:[有個戴帽子的女生挺可疑,但監控看不到臉。]
安彌:[那女生有什麽特征?]
陳聿:[沒什麽特征,就普通一個長頭發小個子女生。]
那就難找了, 無異於大海撈針, 大學裏的長頭發小個子女生多了去了,學校裏又不是每個路段都安了監控。
安彌不打算再問,給陳聿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別停門口看手機了,回去吧。]
安彌在樓梯上看不到陳聿在哪兒,但她就知道他還在香樟門口。
陳聿很快回了她消息:
[走了。]
還有一句:
[晚安。]
安彌看了會兒這“晚安”二字,然後才按下熄屏鍵, 拿著手機回了寢室。
她剛一推門進去,裏頭兩個人就開始了:
“喲,某個人終於回來啦, 散個步散這麽久呢?”
“你消息不夠靈通啊, 人家打籃球去了, 還是二人籃球, 知道什麽是二人籃球嗎?二人世界版打籃球。”
“嘖嘖嘖。”
安彌:……
蘇芷伊還裝模作樣地給李子看視頻,李子繼續表演她的浮華式演技。
“喲喲喲, 撞一起了撞一起了!抱住了抱住了!這看著不像打籃球,像在拍愛情動作片啊。”
安彌受不了,脫下衣服往椅子上重重一甩,用眼神剜兩個人,“今天不弄死你們兩個我不信安!”
她擼起袖子過去一手抓一個,開始收拾她倆。
三個人在寢室裏打成一團,鬧了好半天。
*
第二天是周三,這天因為陳聿沒出現,安彌的耳朵總算清靜了些。
但在這天晚上,她還是在蘇芷伊口中聽到了陳聿的名字:
“靠!我他媽烏鴉嘴吧,搞事的那個人真把錄音發出來了。”
“誰發的?!”李子驚道。
“一個叫劉玉婕的女生,估計又是搞事那個人偷手機發的。”
安彌把陳聿跟她說的事也和蘇芷伊和李子說了,她知道有這回事兒。
“那女生的朋友圈和群裏的消息已經把錄音刪了,但這錄音現在估計不知道傳到多少人手裏了。”
“我看看。”安彌拿過她手機。
蘇芷伊的朋友給她發來了原錄音和那女生朋友圈的截圖,錄音視頻配原文是這樣寫的:
請所有女同學遠離陳聿這樣的爛人,如果你不介意他給別人直播和你的上床過程。
“艸!”
安彌難得爆了粗口。
蘇芷伊愁聲道:“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更別說這還是錄音,陳聿腿跑斷都說不清。”
安彌沒接話,把手機塞給她,轉頭拿起自己手機打開相機,到桌邊拿過那份報告,翻到最後一頁,把鑒定意見和下方的印章都拍進同一張照片裏,再拍了張文件袋的照片,然後立馬將這兩張照片發到朋友圈,並附文:
【本人安彌在此聲明:
網傳有關陳聿會直播我和他上床過程的錄音為惡意剪輯的假錄音,此份錄音在上周已由不知名人士送至我手上,陳聿當天便把錄音送至司法機關進行鑒定,並將未拆封的鑒定報告於周二晚就給了我,鑒定結果顯示,此份錄音裏陳聿的每一句話都經過了惡意剪輯(如下圖),請大家立即停止對假錄音的傳播!!!】
她編輯文字的時候,蘇芷伊和李子就站在旁邊看著,當然知道她發了朋友圈,等她一發出來,兩人很自覺地立馬複製下來也發了朋友圈,並發動自己的所有朋友讓他們也幫忙發朋友圈。
安彌在學校沒什麽其他朋友,隻有拜托啦啦隊的人幫忙為陳聿澄清。
一條微信消息在這時候進來:
[這麽在乎我名聲啊?]
安彌看著這行字,完全能想象出陳聿說出這句話的樣子,一定是慵懶鬆弛的,還微微勾著唇在笑。
她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她不回,晾著他。
陳聿那邊也發動圈子裏的朋友都發了這條朋友圈,他是不在乎自己名聲,但他得為安彌考慮,如果不澄清,以後別人看到安彌和他一塊兒指不定怎麽想她。
當天,怕是有幾百號人都發了這條朋友圈,裏頭還有不少輔導員和老師,可仍然有人不知真相,還有人則是不相信真相。
世上總是有這麽一群人,一旦網上出現了某個負麵的輿論,他們立馬開始大罵,事件出現反轉後,他們依然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不相信政府,不相信權威,認為整個世界都是汙穢不堪的,對富有之人、位高權重之人、受人敬仰之人的惡意更是尤其嚴重,恨不得能伸手將他們從高台上拽下來,再狠狠按進淤泥裏。
人性非本善,有些人的惡是從骨子裏生出來的。
偏偏這類人,還總喜歡打著正義的幌子。
就在第二天晚上,就有這麽一群仇富的人跟著陳聿到六教外,見這邊沒什麽人經過,又沒監控,他們開始借著正義的由頭對陳聿發泄怨氣,九個人圍著他一個人打。
陳聿今天是來給正在練舞的安彌和啦啦隊的人送奶茶,他們打起來的時候,安彌她們恰好在休息,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孟雨裳以為有熱鬧看,最先跑去窗口往外伸腦袋,結果發現竟然是在打架,驚道:“臥槽,有人打架!”
很快,她發現不對勁,忙大喊了聲:“安彌!”
“怎麽了?”正在喝水的安彌放下手裏的水瓶。
孟雨裳指著下麵焦急道:“陳聿被人打了!”
安彌瞳孔一縮,立馬跑到孟雨裳身邊,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確認被那一群人打的男生就是陳聿後,安彌半秒的停留都沒有,轉身便衝向樓下。
“安彌!”
孟雨裳和啦啦隊其他成員跟著安彌往下跑,但完全追不上她。
安彌趕到時,地上躺了兩個,剩餘的人都打紅了眼,陳聿尤其,臉上都被打出了血,還一拳又一拳往其他人身上揮著。
有人繞到陳聿身後正準備踹他,安彌衝過去先踹了他一腳。
這些人是真的打紅了眼,見有人加進來,也不管是男是女,一起照打不誤。
陳聿看到她,往跟前的人狠狠揮出一拳,然後衝她吼道:“你他媽下來幹嘛?!”
安彌沒分心,躲閃開一個人的拳頭才回他:“不想我被打,你他媽就專心點!”
七對二,不被打是不可能的,安彌剛說完就被狠狠踢了一腳。
“我艸你媽!”
陳聿不管自己剛挨了一拳,朝踢安彌那人猛地踹過去,直接爆肝。
那人疼得頓時倒地不起。
陳聿之前雖然一個對他們這麽多個,但一直有留手,他學格鬥的,清楚一拳下去可能會打死人,但由於安彌的加入,他完全暴走,沒管拳頭到底砸到的是對方哪個部位,隻管揮拳。
孟雨裳她們在遠處看著不敢靠近,急得直跺腳,偏偏因為心急,好幾人身上都沒拿手機,隻能衝身邊的人焦急喊道:“趕緊報警!還有學校保衛處!”
這麽多人打起來,場麵混亂至極,慘叫聲和罵娘聲此起彼伏。
事實證明人在腎上腺素飆升的情況下很難不爆粗口,安彌也是邊打邊罵。
不多時,安彌臉上掛了彩。
幸虧的是,她跳舞的時候把馬尾挽了起來,紮得還蠻緊的,這會兒也沒鬆,要是頭發一散,那些人鐵定會抓她頭發。
學過格鬥與拳擊的人,如果完全不顧對方死活,且對方沒有操家夥,一打十不是問題,要不是陳聿剛剛體力已經透支許多,陳聿和安彌兩個人一起絕對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所有人打趴。
九個人全躺地上起不來的時候,陳聿也快不行了。
安彌過去扶住他,“去那邊坐會兒?”
陳聿搖頭,彎腰撐著膝蓋重重喘了幾口氣後,他抬頭看向安彌,問她:“你想進局子嗎?”
安彌愣了下,餘光瞥向地上躺著的人。
這些人個個傷得不輕,如果警察趕來,他們會被判定為互毆,即便是對方先動的手。
說不定,他們還會被關進看守所一段時間。
不該是這樣,這種情況憑什麽不能反擊?
於是,她回他:“不想。”
陳聿輕扯破了的唇角,緩緩直起身,像當時蘇芷伊生日宴會上邀請她跳華爾茲時那樣向她伸出手,“那你把手放上來。”
安彌知道他要做什麽。
她垂眸看向他的手,心底微微顫動。
半晌,她緩緩抬起胳膊,將手放到他掌心。
陳聿輕輕一笑,收攏五指,握緊她的手。
一瞬間,兩個掌心之間的溫度仿佛穿透皮膚,直達了胸腔最深的地方。
安彌有些怔愣,還未回神之時,另一個人已經拉著她跑了起來。
彼時夜色正濃,星光就在頭頂,他們緊緊牽著手往夜色深處奔跑,像電影橋段裏,在夜晚私奔的戀人。
暮色像一場濃稠的霧,將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朦朧在模糊的影子裏。
安彌沒管看不看得到路,會不會摔,目光始終落在前方的那道身影上,任他牽著她的手出逃。
身上本應很疼,但她此刻感覺不到。
她能感覺到的,隻有熱,一種在凜冬裏也滾燙的熱意,無聲中也洶湧的熱烈。
那種熱烈在胸腔中激**,讓兩個幾乎已然力竭的人憑空生出許多力量,牽著手跑出了很遠很遠,像要跑到世界盡頭。
最終,他們停在一處無人的角落。
這裏隻有一片荒地,和一麵斑駁的老牆。
兩個人重重靠到牆上,氣喘籲籲地看著對方。
他倆都累得半張著嘴大口大口喘氣,但莫名地,對視著對視著,兩人忽然同時笑起來。
沉沉笑聲**在夜空裏。
像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誰也沒問誰為什麽笑,為什麽要看著對方。
明明滿身狼狽的兩個人,笑得暢快淋漓。
直到笑得沒了力氣,他們才漸漸收了笑聲,但嘴角仍揚著。
笑真的也蠻廢力氣的,安彌又喘了會兒氣。
接著,她開口問陳聿:“帶煙了嗎?”
陳聿摸出煙盒抽出半截煙遞給她,自己再抽一根叼嘴裏。
打火機在他手上,他微側身,衝安彌勾了勾手。
安彌頃刻會意,很自然地靠過來,陳聿也朝她靠過去,兩根煙抵在一起。
陳聿抬手,食指抵開機蓋,“叮”的一聲後,隨之而來的是火石與齒輪的摩擦聲,接著,火光亮起,橙色火焰同時點燃兩根香煙。
陳聿沒看火,掀著眼皮在看安彌。
他鬆鬆咬著煙,舌尖輕抵唇角,舔了舔那裏沾著的血。
此刻的他愈發的像一隻吸血鬼,但對他這隻吸血鬼而言,似乎有比血液更讓他渴求的東西,飲血都無法止渴。
很快,煙點燃,安彌重新靠回去。
陳聿喉頭上下一滾,略微壓下了些眼底的某種情緒。
已經歇了會兒,兩人不用再站著靠牆,慢慢坐了下來。
誰也沒說話,就一起默然抽著煙,一起仰頭靜靜看星空。
煙燃盡時,陳聿才看著星空說起今日的感受,但他最先提起的,是前天。
“前天,我以為我已經很開心了,但昨天比前天更讓我開心。”
“而今天,”他不再看星空,轉頭看向安彌,嗓音低沉磁性,“又比昨天還要令我開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透著些許沉穩,眉眼間卻又具是少年氣。
夜幕無盡蔓延,星空在他背後,這一幕的他讓人很難不心動。
安彌緩緩眨了眨眼,用力去抽最後一口煙,邊吐煙邊說:“被打還開心?”
“嗯,”陳聿痞氣地笑起來,“被打也開心。”
“笨。”
她是在罵他,語氣卻像在說曖昧情話。
隻是像,某人的情話卻向來直白。
陳聿眸色深深地看著她說:“剛剛打得就剩一個人的時候,我看著你打架的樣子,當時真的很想把你按地上往死裏親。”
安彌白他一眼,“自個兒去死吧你。”
陳聿笑起來。
他連笑聲都低沉帶欲,讓人難以招架。
過了會兒,他笑聲漸漸低下去,眼神也像跟著沉了下去一般,變得極深。
安彌被他看得心頭微燙,氣氛瞬間曖昧。
“安彌,”他喊她名字,而後沉聲開口,“吻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