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警戒地看著門口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用力將那螺絲刀紮入袖口的毛衣裏麵,保證其不會滑落,這才道,“你是誰?我怎麽在這裏?”

男子也不回答,轉身站在門邊,將門大開。

片刻後一陣腳步聲,蔡炳坤出現在門邊,他看著常相思,麵色鬆了一下,道,“相思,你還好嗎?”

常相思疑惑地看著他,側頭看他身後的一群男子,道,“炳坤,這是怎麽回事?”

蔡炳坤跨入室內,看她臉色還有些青白,道,“相思,你感覺一下,身體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頭有點暈,手腳沒什麽力氣,除此外,都還好。”常相思視線不斷在蔡炳坤和他身後那群人身上遊移,“相較於這個,我是不是應該先報個警?”

蔡炳坤抿嘴,道,“相思,咱們現在是在文山這塊,醫院裏有個會要開,我不想參加,家裏人有點惱怒,所以就拿你跟我開了個玩笑。並不是綁架或者別的什麽,還請你原諒——”

“玩笑?”常相思身體靠在牆壁上,“那現在玩笑算是開過了嗎?”

蔡炳坤點點頭,側頭對五哥道,“五哥,你看,我人也來了,相思和這個事情不相幹,先讓她回去?”

“回去?”五哥眼睛落在常相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著急,都沒吃無法吧?吃了飯,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常相思越想越是不對勁,“我得馬上回去,今天還有事情沒有處理。”

“五哥,你是不信我了?”蔡炳坤冷冷地看著五哥。

五哥笑著拉蔡炳坤,道,“老小,你也要體諒體諒五哥,我現在心裏也是沒底——”

常相思聽見老小二字,身體抖了一下,沉沉地看著那個被稱呼為五哥的人。白文元剛從B城市到平城工作,時間還短,即便其有後台,工作作風強硬,也還來不及得罪同事。那麽,這一幫人瞄上了白文元,對其似乎十分痛恨,似乎在想辦法對付他,可要對付白文元,居然要找這個所謂的“老小”幫忙?

常相思感覺自己有點暈,這一幫人要找被稱呼為老小的蔡炳坤幫忙,怕他不同意,所以抓了自己過來。所以,她這個無妄之災,雖然直接原因是蔡炳坤,但根子,還是在白文元身上。蔡炳坤和白文元有過幾麵的緣分,而且他也知道她和白文元之間的糾葛,如果,這個老小向這一群人透露自己和白文元之間的關係,那麽——

常相思沒想完,額頭上冷汗津津。

蔡炳坤瞥一眼常相思,看她臉色微變,沉吟一下,心知自己的說法肯定無法取信於她,道,“五哥,你想怎麽做?”

“現在,這位小姐也醒過來了,沒事。”五哥笑嗬嗬道,“咱們還是先出去說事,等聯係上老大了,馬上讓你和她一起走,我絕不拖延一秒鍾。老小,五哥答應你的事情,可從來沒有一件不算數的。”

蔡炳坤想了一下,對常相思道,“相思,你暫且在這裏等等我,稍後我帶你一起走。”

常相思強忍住心裏的慌亂,點頭道,“好的。”

一行人抵達大包間,圍坐一桌。

“五哥,你講講。”蔡炳坤靠在椅背上,扯了張餐巾紙,仔細擦拭手套上沾的血跡,有點可惜它指節處被磨破。

“好!”五哥點頭,“這個事情,還要從兩年前說起來,當時托胡彪那邊走的一批貨被攔截了,量有點大。這個事,就在B城那邊掛上號啦,那邊就要求查,你也曉得,這平城,屁大的地方,有什麽風吹草動我是不知道的呢?這查來查去,還不是一樣!胡彪老實了一陣子,就忍不住了,非得讓我繼續給他招攬生意。你說,重新養一條線,也不容易,我就想著熟人好辦事——”

蔡炳坤丟開紙巾,右手的食指在桌麵上點著,五哥知道這是他在思考時候的習慣動作,繼續道,“也是有點僥幸心理,就繼續讓他走了。誰知道呢,那邊等了兩年,直接空降一個白文元下來,一來就把胡彪又揪住了。這個小子吧,義氣是有的,但關鍵時候骨頭不硬啊,而且他還給老子叫囂什麽有賬本,我也就沒忍住。哈哈——”五哥幹笑兩聲,“人死沒死我是不知道,但他身邊那個娘們是跟警察招了的。”

五哥觀察蔡炳坤的表情,他道,“繼續說!”

“那個白文元,我找人查了一下,確實是有點背景的。剛開始我讓人給他打電話,出這麽多錢——”五哥伸出一個巴掌,“隻要他把事斷在胡彪這兒,馬上拎這麽多現金給他。這家夥,狡猾得很,還在電話裏問,既然願意出這麽多錢,那是不是還有更深的線沒被挖出來呀?如果挖出來了,我要不要給他再翻幾倍的錢,說就算看在錢的份上,他也還要繼續挖下去——”

“我找人跟蹤他了,在平城,他有個未婚妻。”五哥道,“我拍了照片給他,嚇一嚇他,他要是識相,最好就不要再動了。”

蔡炳坤眉毛挑了一下,“未婚妻?照片給我看看。”

五哥一揚下巴,馬上有人遞過來一疊照片,蔡炳坤戴著手套的手接了,一張張看,最後將照片丟在桌麵上。

“老小,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女人也給提溜過來?”五哥誘導著問道。

“大哥五年前在這裏,把家當分了分,哥哥們每人都有一份。”蔡炳坤不直接回答,隻慢慢道,“當時也囑咐過,每人手上都算是有一份正經產業了,這門生意,兩三年裏漸漸的就要轉手出去了。”

五哥無所謂地看著周圍的幾個人,笑道,“正經產業都不掙錢,放著手上有錢掙的事情不做,誰願意去白花功夫?別的不說了,就說這麽大一個療養院,外麵看著氣派,賬上楞是沒錢,說出去,都沒人信你知道嗎?”

“大哥說得好,國內的事情全交給我們幾個,他去跑外麵發展,給咱們留條後路。誰不知道能幹的人和掙錢的事他全捏起來,這些又髒又累又麻煩的事情全甩我們身上了,他一張嘴說轉出去,跟我們出生入死幹那麽多年的兄弟就真不管啦?”五哥用力拍著桌子,“廠子裏設備不行了,產品也老了,不好銷,他那邊倒好——”

蔡炳坤看著五哥,“既然你對大哥不滿,還想著找他幫忙?”

“他這幾年從我這邊走的錢也不少,兄弟們盡心盡力。”五哥急匆匆道,“別的什麽都不說,他不是認識幾個平城的領導?去個電話,打個招呼,讓那些人把姓白的給弄走,不就成了?”

“沒那麽簡單。”蔡炳坤道,“如果能弄走,早弄走了,不消你來找我。”

“老小,你說,咱們怎麽整?”五哥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跑吧!”蔡炳坤慢慢道,“最好跑遠點,不然,這事,不好了——”

“老小,就沒別的辦法了?”五哥不死心,“我辛辛苦苦十五年——”

“那你想想,你有沒有本事,殺得了他。”蔡炳坤眉眼不動,“我在醫院的時候,見過他兩麵。他家有權,看起來也不缺錢,他想往上爬,要的是成績。哥哥們的腦袋瓜子,就是他爬上去的墊腳石,你以為,被他盯上了,能放得過?還是說,你把他殺了,就逃得脫了?五哥這一線生意,做得也不容易,每年得的那些錢,左右分分,也還能拉幾個在手裏。就此收手,帶著這些錢出去,也能過好日子,大哥在外麵弄了好大一塊山頭,去幫他也行。”

五哥幹笑,“老小,你是不知道,錢在手裏,怎麽存得住呀!”

蔡炳坤黑色的瞳孔散發幽冷的光芒,淡淡道,“哦,我幫你們辦的海外賬戶,沒有按時把錢匯進去?”

“我們幾個大老粗,哪裏搞得明白那些帳啊,錢到手,就花唄,也省得麻煩。”

蔡炳坤抬手,把玩著黑色皮手套的帶子,“那五哥也沒把嫂子和侄兒們辦出去了?”

“馬上就去辦。”

蔡炳坤幽|幽|道,“五哥,來不及了,你還是,跑吧!”

白文淵找到北部縣醫院宿舍的時候,看見一個人站在宿舍後院的圍著一輛車打轉,他走過去,“蔣昌俊?”

蔣昌俊抬頭看過去,“我是,你是?”

“剛電話裏跟你聯係的,白文淵。”白文淵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還真是奇了怪了,我今天一早約了相思和蔡醫生一起去大灘口釣魚,兩個人有說有笑還好好的呢!蔡醫生衣服濕了,相思送他回來換,不過一兩個小時的功夫,人就不見啦?”蔣昌俊搖著頭,從雨刷上把車鑰匙拿下來,開了車鎖,“我可是個正兒八經的警察,你說那個蔡醫生看起來斯斯文文,就這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的老同學,就這麽,給綁架了?他這心理素質,也太強大了啊?還是說,他有幫手?但是,綁常相思,為什麽啊?她家裏,又沒錢又沒權——”

白文淵拉開蔣昌俊的車門,“別想不通了,我路上詳細跟你講。我這邊定位常相思的手機,就在附近,你找過沒?有沒有什麽發現?”

“排查了,人沒發現,就一個異常。”蔣昌俊道,“巷子口有個小賣部,店主老阿姨說今天就隻有相思一個人去買了薑糖,給的一百她錯不開,跑去隔壁換的錢,所以記得特別清楚。她來買了東西沒多久,有一輛依維柯就從裏麵開出來,慌慌張張的,還撞飛了老阿姨放在外麵的一個爐子。”

“看見車牌了嗎?”

“車牌沒見,但車上貼了個十字,還寫了文山。”蔣昌俊道,“我通知那邊的哥們,挨個查醫院——”

白文淵眼皮抽了抽,馬上摸出手機,“文山的醫院?”

“對。”蔣昌俊肯定道,“這個老阿姨是很確定的,準保沒錯。”

白文淵的手機聯通白文元,他馬上道,“蔡炳坤肯定把常相思的手機丟北部縣醫院附近了,所以定位已經沒用。有目擊者發現一輛寫著文山字樣的醫院用車——”

“文山療養院。”白文元立即道,“相思車禍後,蔡炳坤帶她去文山療養院修養過。”

“你覺得會有那麽簡單嗎?人家想和你玩個遊戲,目的地還能是你知道的地方?”白文淵道,“你再想想,他是不是還有其他目的?我可不相信他這麽個小蘿卜頭,隔了十多年,還要來報仇雪恨。報仇雪恨也就算了,還花那麽多閑工夫跟你玩,神經了嗎?”

“別他媽那麽多廢話,先把文山療養院周圍的路,全給我堵了!”白文元道。

“行行行!”白文淵翻著白眼掛了電話,對蔣昌俊道,“走吧,兄弟,咱去申請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