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看著那一張張曾經欺負過她的臉龐,是那麽的熟悉、滑稽。
說不討厭他們是假的,說能原諒他們也是假的,縱使他們有一萬個自我掩飾的借口,她當年都是實實在在承受過最多傷害的人。
她走到李修桐麵前,他還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高傲中透著幾分閃躲。
現在,她已經不知道他是害怕,還是仍舊認為她不配和他這個“優等生”說話。
“李修桐,你知道為什麽念書的時候我會對你心存好感嗎?”
她緩緩蹲下身來,和即將墮落落魄處境的他平視,頓時間,黑與白兩道反差逐漸清晰。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正直的班長。說來也好笑,因為沒有人對我好,我會把每一個讓我感受到溫暖的小舉動收集起來。”
宋越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會讓我得到正常人的待遇,但我現在才明白,你自己都不是正常人。”
李修桐難以置信般轉頭看她,這個隻會歸咎錯誤到自己身上的傻子,什麽時候清醒了?
是,她清醒了。
宋越平靜地看著他:“李修桐,你一直偽裝成最受歡迎團隊裏的一把手,享受著虛榮的掌聲和快樂,其實夜深人處的時候,你也會感到空虛吧?因為,從來沒有人真心喜歡你,你也沒有真心喜歡過別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宋越慢慢站起身來:“我以前會討厭你,現在,我隻會覺得你可憐。”
“因為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刻,我都在真誠地感受陽光雨露,接納那些好的或是壞的聲音。我足夠熱愛我的生活,所以你們的惡意已經傷害不到我了。”
最後,她低頭看著他:“我也不想再和你們牽扯在一起了。你要是還想繼續做什麽壞事,那就用你大學的專業,法律,來和我談。”
她不會再和這個自恃高貴的男人說什麽了,隻有用行動才能讓他明白,犯錯的人早晚都需要承擔代價。
她要把這些視頻發給他的家人鄰居,讓他麵對自己犯過的錯誤,接受父母的規訓。如果他以後再犯這一類事件,她會寫舉報信,讓他在35歲時失業,後半輩子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至於魏景琅,她同樣會給她最後一次好好做人的機會,但在此之前,她也要算一筆賬……
“路澤,有水嗎?”
路澤從桌上撈起一瓶百歲山,遞給她:“這裏的水喝了髒心窩子,我可不敢喝,特意去旁邊小賣部買的礦泉水。”
“說得有道理,還是別浪費礦泉水了。”
這群人,不值得浪費水資源。
宋越一步步走向那個嚇得不輕的女人:“魏景琅,你當年潑我水、塗我的校服、撕我的獎狀、故意罰我掃半學期的衛生區……這筆帳,我們該算一下了。”
宋越做了背調,知道她研究生畢業後做了導師的助理,因為工作便利,換的曖昧對象都是新入校的學弟。這一點,她倒是死性不改。
她不會再讓魏景琅禍害這些學校的孩子了。
她要在她研究生的院校,公布她當年的所作所為,讓她不能再頂著“美女校花”的綽號騙人。
“魏小姐,還是換個企業的班上吧,別逮著學校的人欺負了。”她好心提醒道。
魏景琅崩潰地坐在地上哭,而一向是個媽寶男的李修桐也仿佛丟了三魂七魄似的,說不出話來。
宋越這一招把他們吃得死死的,連反駁澄清的機會都沒有,隻能乖乖麵對霸淩者所犯下的錯。
解決完這麽多年的新仇舊恨,宋越才轉頭看向程靖嘉,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卻看得他難受得喘不過氣,眼眶邊緣紅了一圈。
路澤留在VV奶茶店盤算著要不要將這家店收購下來,這個是個好地方,就是老板不行,風氣得正一正。
從裏麵出來後,宋越看他一直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在生氣。
她突然衝到他麵前,雙手合十,誠懇道:“拜托啦,別生氣了,我不是故意不叫你來的,我是怕你會被他們氣暈,我是為你的身體考慮嘛。”
程靖嘉低頭看著她,眼眶又紅了起來。
他搖搖頭:“不是,對不起……”
她怔住了,程靖嘉背過身,順了順從胸口冒出來的那股氣,強忍著眼淚。
如果他初中沒有被父母安排做個隻知道衝刺名校的“好孩子”,他就能留在鎮上的中學讀書,就能早點把她從困境裏解救出來了。
她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眶濕潤地說了一句“傻瓜”。
“你沒對不起我,我還要謝謝你,教會我玩三國殺,我才能靠自己打敗曾經欺負過我的人。”
三國殺隻是個托詞,她要感謝他的是,教她學會了獨立、勇敢、自我救贖。
如果沒有和他經曆那段美好的時光,她又怎麽會知道,正常的校園生活是怎樣、未來的無限可能又是怎樣呢?
“這都是我該經曆的,沒什麽對不起。”
宋越將他的身體繞過來,讓他能夠看見她的眼睛,感受到她熱烈赤誠的愛意。
她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湊近:“程靖嘉,我現在隻希望你能平安、幸福,我沒別的期許了。”
“……”他頓然沉默。
過去的所有,宋越幾乎都放下了。
未來,她不想再和他分開了。
“宋越……”
月亮從躲藏的烏雲裏露出一角,VV奶茶店樓頂的泡泡機不停冒出如夢如幻般的泡泡。夏夜的晚風仿佛將他們帶回了十年前,再一次完成過去的遺憾。
宋越被他很用力地扯到了懷裏,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麽緊實的擁抱,似乎要將彼此刻入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程靖嘉……等你回來,我們繼續一起建設這個小鎮。”
連名帶姓地喊他,是高中留下的習慣。她那個時候叫人都是連名帶姓的,怕再鬧出和李修桐一樣尷尬的誤會。
後來有一天,當她試著改變叫他的方式,喊出那句“靖嘉”的時候,渾身都不舒服。
於是程靖嘉讓她接受自己過去存在過的傷痛和習慣,不是每一件都需要克服,也可以用新的美好去覆蓋過去的傷痕。
她可以喊他“程靖嘉”,喊他一聲,過去的難過就消失一層。
這一招,似乎還真的有點用。
再後來,到了大學和工作,她已經可以喊大家“楊哥”、“林姐”,但唯獨對他保留了全名的叫法。因為他是最特殊的,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她拍了拍他的後背,溫柔道:“我等你回來。”
他一定要回來啊!
程靖嘉閉上眼睛,潸然流下兩滴淚。
朦朧的路燈照在他們身上,泡泡籠罩在他們周圍,美得像做了場夢。
如果這場夢,能夠一直這麽美好就好了。
可,程靖嘉心底的不安還在作祟,總感覺還有什麽意外會發生?
隻希望,所有意外隻會降臨在他頭上,不要再讓宋越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