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沚走遍山中十三處蛇窩,每一處蛇窩裏都有著一棵靈植,為群蛇所庇護,同時也能滋潤眾蛇肉身,有機緣者也說不定開靈啟智。

可當白沚查看過後,麵色陰沉了下來。

十三棵靈植全都枯死了!

一棵都不剩!

且,靈植猶如正常草木到了冬季枯萎那般,更猶如被什麽未知的存在吸幹了元氣。

白沚閉上眼睛,神念擴散開來在山之敕令的加持下遍觀千裏。

虺山仍舊森林茂密,看不出什麽變化。

隻是,白沚的視野落在棵棵樹葉上時,發現所有綠葉的葉脈都指著一個地方。

順著東西南北四方所有葉脈指著同一個方向,白沚的視野一路行進,最終發現所有的葉子脈絡指向的竟然是蛇王穀!

白沚猛然睜開眼睛,蛇王穀?自己的洞府難不成有什麽異常?

他趕回了蛇王穀,目光巡視著穀內一切。

水草、古潭、遊魚、巨石、古柳、一切都很正常。

百年如一日的深山之景,楊柳依依垂潭,巨石默默臥池。

白沚在潭邊負手踱步走來走去,沉思著山穀,自他在這裏誕生起,四百餘年一直都在這裏,隻有幼年時見過一隻巨龜在潭水裏修煉,隻不過後來隨著一場山洪離去了。

雖然古潭旁邊是山脈聚靈所在,比他處靈機更勝一籌,可也並沒有異常。

一片柳葉被風吹落,從他眼前落下。

白沚猛然間靈光一閃,轉過身看向那棵古柳。

這棵柳樹,也是有大來曆的。

恍然間白沚發覺古柳已經幾十年沒有經曆冬季落葉枯黃了。

這棵柳,至少有千年歲數了,難不成是要開啟靈智化妖了?

可是一棵剛剛化妖的柳精怎麽做到把方圓千裏的靈草、靈樹精華吞噬一空的?

白沚眼底有了凝重,張口吐出蛇信發出嘶鳴聲,傳入地下。

不一會,地下便傳來一陣特殊的訊音,被白沚接受。

他向蟻後請教,這棵古柳的根莖有多廣。

蟻後卻告訴他,不知。

因為古柳的根莖深入地下數百丈乃至上千丈,就是蟲類都無法到達。或許這裏根莖會從百裏外的其他地方生長出土,化作新的一顆柳樹。

白沚沉思片刻,翻手取出了琉璃玉瓶,瓶中裝著他凝聚出的三滴絕毒,比曾經更盛數倍,哪怕是琉璃玉瓶也在白沚用月華洗煉後才能承受住這絕毒的可怕。

它有著極強的腐蝕性,滴可穿石,落可化土。

白沚拿著玉瓶走向了古柳,瓶口對準柳樹的根部緩緩傾斜。

那滴滴絕毒緩緩流出瓶底向瓶口處流去。

隻要落下一滴絕毒,這棵柳樹是絕對活不成了。

那顆絕毒越流越快,已經到了瓶口,下一刻就會落在柳木根上。

“大膽!”

一道清冷的聲音驀然響徹山穀。

白沚傾倒毒液的手止住了。

“閣下是何方神聖?”他持著玉瓶,站在柳木前冷靜的問道。

“一條白蛇小妖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不過帶了一絲笑意,與此同時整個虺山方圓千裏,乃至萬裏祁南山脈之上天地元氣紛紛如潮水湧動流向蛇王穀。

“轟隆隆~”

大地顫抖,群山開始晃動,天穹萬裏青綠如林,無數天地元氣蜂擁而至湧入了古柳中。

古柳渾身散發出耀眼的青光,強大氣息如沉睡萬古的神靈讓白沚分毫不能靠近。

他站在巨大青光前,手指已經捏住了九根星針,在猶豫著出手還是不出手。

可當白沚看到一眼望不盡的天地元氣時,他放棄了。能引動萬裏元氣的存在,已經表明了一切。

祁南州,城隍神徐達麵色凝重的看著南方,心中震驚萬分,祖靈曾對他說如無必要,不可踏入祁南山脈。那裏,有著不可知的存在。

徐州,一處古穴裏,一隻玄龜睜開了沉睡的雙目,他忙搖了搖昏沉的頭顱,化作一道黃光飛遁離去奔向南方。

青州,太虛山府,一個青衫儒雅男子高坐神位,閉目凝息,手持羽扇,正在顯化人間。

突然,他睜開雙目,驚聲道:“一萬年了,這一天終於來了!”

晉京,皇城西側有著一座清冷的宮殿,名為社稷宮。

宮門百年不開,宮牆高大宏偉,是這深宮中一處神秘所在,宮女、公公們從來都不知道這座封死的宮殿裏有著什麽。

重重的宮牆裏,深宮大殿裏有一個長發披肩的玄衣男子盤坐高台,他的身前長桌上擺著一張刻畫山河的七弦琴。

男子的雙手被兩道鐵鏈枷鎖住,雙腿也被玄鐵長鏈纏鎖,四道鎖鏈上刻著數以萬計的細小文字。

整個大殿之外,同樣被刻錄著無數古怪文字,甚至還有九道明黃色的聖旨懸掛大殿九方,封死了整個社稷宮。

玄衣男子仿佛在盤膝沉睡,驀然間他抬起頭顱,身上鎖鏈發出了碰撞聲傳在空曠寂寥的深宮裏。

“柳前輩脫困了。我也該不遠了吧?嬴稷,你是關不住我的。辛棠已故八百載,我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玄衣男子輕撥銀弦,深宮**響琴音經久不息。

……

虺山,蛇王穀前,無數天地元氣匯聚入古柳中,青光越來越盛大,如同一輪青色驕陽逐漸包裹住了整個山穀,北麵山峰驀然塌陷,山石滾落。

一陣地動山搖後,青光漸弱。

白沚睜開了眼睛,卻傻了。

隻見他方才所站的蛇王穀消失了,眼前是一座宏偉古樸的高大宮殿,原先的古潭化作了大殿裏的一處景潭池。

大殿中央生長著一棵巨大古柳,古柳中走出一道青衣身影,無數柳葉漂浮在高大的宮殿中,環繞在那道青衣身衣旁。

白沚抬眼一看,第一次被一個人的容貌給震驚到了。

一位青衣神女走入人間,三千青絲如瀑般飄落在肩上,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以花為容,以月為貌,以凝脂為膚,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她與胡七娘的美相比,就是璀璨尊貴的鑽石,不是那種沉入人間的庸俗之美,高上了不止一籌。

“噠~”

一聲輕響傳來,白沚手中捏著的星針掉落在了地上,彎腰拱手一禮,“晚輩不知您竟在此修行,多有得罪,還望前輩看在我無知的份上,饒我一命。”

青衣女子抬起眼眸,看到了白沚,猶豫片刻,“罷了,念在你也算看護了居柳洞天的份上,便不與你計較了。”

白沚心中一鬆,“多謝前輩!晚輩就不打擾您了,就此告辭!”

“走?我可沒說讓你走?”青衣女子淡笑一聲,“敢賴在我柳天霜身上四百年,你是這天元界唯一一個了!”

柳天霜?白沚心中記下了這個名字,看對方並沒有真想滅他的意圖,便冒著膽子問了句:“不知前輩是何等境界?晚輩之前真的不知前輩竟在此地潛修。”

柳天霜瞬間身影閃至白沚眼前,快到他根本反應不及,“何等境界?我在萬年前就已是地仙境了。”

白沚一驚,這種速度隻怕取下自己的頭顱還未反應過來。

話音未落,她又已經出現在大殿高台上,斜坐長椅,帶著一絲笑意,“我這居柳洞天尚且寬敞,你便住下吧。

更何況,你不還是這虺山之神嗎?離開這裏,你又能去哪裏?”

白沚腦海中神思不斷,地仙又是何等境界?這柳天霜看樣子並不是柳精化形,而是一棵由於未知原因沉睡或被封印在祁南山中的大能。

“這……晚輩謝過。”他隻能答應下來,對方看樣子可不是和他商量的。

柳天霜抬起修長玉指,輕捏著一片柳葉,淡淡道:“我曾是歸墟洲的無極宮宮主,你往後便喚我宮主吧。”

白沚聞言,便拱手道:“是,宮主!”

柳天霜聽到這聲宮主,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抬起眼看到下方站著的白沚,隔空伸手一招。

白沚瞬間感覺到身子不受控製,被一股強大的禁錮力量化成了原形,又被化作一條拳頭粗細的白蛇靈蟒,落入了柳天霜的身旁。

白沚一愣,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蛇信,扭動著身子想要走開。

柳天霜卻笑著把他當作一隻寵物輕輕撫摸過鱗片,“不愧是太陰蛇種,這模樣可比尋常蛇兒好看多了。”

白沚沉默了,任由對方玉指揉捏著他的身體。

柳天霜指尖閃出一片柳葉,印在了白沚頭頂,笑聲道:“往後,你便是我柳天霜的蛇兒了。這臨南洲沒人能傷得了你。”

不過這句話說完,她絕美的麵容上浮現了一抹寒霜,抬起頭看向宮殿之外。

“既然來了,還不拜我?”

一股如淵莫測的氣息自她身上散發出來,張揚在空曠大殿內。

“唉~小老兒見過宮主,一別萬載,又見宮主絕世容顏。”

一個拖著長須的灰袍老者走入了大殿,聲音中帶著感慨萬千。

柳天霜伸出玉手輕輕撫摸著白蛇身上晶瑩的鱗片,側臥長椅斜瞥了老者一眼,語氣中的冰寒與剛才和白沚說話時愜意完全不同。

“當年他身邊的一隻爬龜,今日都敢見我不拜了。”

灰袍老者搖頭道:“自然是今時不同往日。當年宮主您是萬人敬仰的無極宮之主,如今你隻是她的一具分身,又剛剛破開封印,還能有幾分實力?”

柳天霜眉心殺意一瞬間迸發,“即便如此,也容不得一個天品在我眼前放肆。”

“那再加上我呢?柳祖大人?”

一個儒雅的聲音傳入大殿,青袍男子手持羽扇,走入了大殿,拱了拱手,輕笑道:“柳祖大人,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