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徒生絕望的時候,他想起了生他養他的父母。覺得父母給了他生命之火,他不能在還沒有燃燒時就熄滅了。同時,父親不屈服於命運的抗爭精神和母親送他遠行的情景,都讓他感到如果就這樣遠去又如何心甘。為著自己生命的價值,為著父親的理想,為著母親的期待,他都沒有輕生的權利,何況事情還沒有落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如果我能寫出一部成功的作品呢?”安徒生想,“我就這樣容易被打倒嗎?”一股不甘命運、永不言敗的拚搏精神支持著他又重新站了起來。他要背水一戰,做最後的衝刺。常言道,失敗是成功之母,我一定能寫出一部被劇院接受的劇本,來證實我的創作才華,證明我的正確選擇。這樣想著,安徒生心裏亮堂了起來,仿佛聽見了血液在身體裏歡快流淌的聲音。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伸了伸懶腰。這時他才發現夜霧打濕了他的衣衫,他已經在岸邊整整坐了一夜。一輪紅日從東方噴薄而出,霞光四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安徒生感到餓了,感到有一絲涼意,感到有一種力在內心湧動。他輕快地跑進一家咖啡廳,喝了一杯濃得發苦的熱咖啡,吃了些剛剛出爐的麵包。從咖啡廳出來,安徒生像脫胎換骨似的,完全成了一個新人,又全身心地投入了新悲劇《阿芙索爾》的創作。

《阿芙索爾》是安徒生根據一個曆史事件寫的悲劇,他對第一幕非常滿意。他把劇本大聲念給周圍的朋友聽,得到很多人的認可,認為他確實有才氣,有人被劇情感動得流淚。有了過去的經曆,安徒生這回冷靜多了。他想再聽聽一些著名作家的意見,就跑到莎士比亞丹麥文的翻譯者、著名劇作家阿德邁勒·伍爾夫家裏,毛遂自薦地說:

“尊敬的伍爾夫先生,我非常欽佩您翻譯的莎士比亞的劇本。我也寫了一個劇本,可以讀給您聽嗎?”

伍爾夫正在吃早飯,就邀請安徒生一道用餐。但安徒生一點也吃不下,心中隻有他的劇本。伍爾夫看在眼裏,微笑著對他說:“小夥子,念吧。”

安徒生一口氣朗誦完劇本,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伍爾夫:

“先生,您認為我可以成功嗎?”

“小夥子,一個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我期待著讀到後麵的作品。”伍爾天說。

“等我把劇本寫完了,再來向您請教。”

“那要很長時間吧?”

“不會的,有兩個星期就足夠了。”

“歡迎你下次再來!”伍爾夫熱情地邀請安徒生。

正因為有了這次拜訪,後來,安徒生成了伍爾夫家的常客。在伍爾夫的家裏,安徒生就像在自己的家裏一樣。

從伍爾夫家出來後,安徒生就有一種預感,他離成功不會太遠了,或者正像伍爾夫說的,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想到哥本哈根的三年經曆,安徒生感慨萬千。一個無名小卒要想在皇家劇院上演自己的劇本,那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聰明的安徒生冒出了一個想法,何不先將劇本出版,然後再送給劇院呢?他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如果能出版《維森堡大盜》和這部《阿芙索爾》,還可以讓自己得到一筆稿費,用來改善一下非常貧困的生活。

為出版自己的作品集,安徒生忙了很長一段時間。像很多嚐試創作的作家一樣,他也給自己第一部作品集取名《嚐試集》,在《維森堡大盜》和《阿芙索爾》之外,還收了一篇故事《帕爾納托克墓地上的幽靈》。這是一部粗糙模仿沃爾特·司各脫的作品,其中的幽靈和帕爾納托克都不起任何作用。這篇作品的出現,表明安徒生的試筆並沒有局限在詩歌和悲劇方麵,開始有了向故事突圍的傾向。為著不再刺激古爾堡教授,也為著表明自己的文學理想,安徒生想為自己作品的出版取一個筆名。因為他最崇拜的作家是威廉·莎士比亞,而且當時正熱愛著沃爾特·司各脫的作品,就把他們的名字組合成“威廉·司各脫”吧,再在中間加上他自己就成了“威廉·克裏斯蒂安·司各脫”,安徒生的筆名就這樣誕生了。

出版商害怕承擔風險,要求安徒生在出版前必須征求到50位以上丹麥名人的預訂。這在當時是一種普遍現象,除非你是奧倫什拉傑爾。為此,安徒生跑遍全城,孜孜不倦地尋訪熱心人,結果還是沒有成功。當安徒生到書商那裏想拿回自己的書稿時,書稿卻被印刷所鎖了起來。然而更令安徒生意外的是,若幹年後,這家小印刷所在沒有通知安徒生的情況下,將它原封不動地出版了,卻沒有署上作者的名字。

安徒生不斷追求的精神,感動了一位熱心的評論家,他在《每日小報》上寫了一篇介紹安徒生的熱情洋溢的文章,誇獎他是一個有才華有理想有毅力的新人,但現在的生活處境卻非常困難,如果能出版他的《嚐試集》,這將是對安徒生目前的困境非常有益。這篇文章引起了《豎琴》報主編對安徒生的關注,為著使安徒生的《嚐試集》能夠早日出版,8月間,《豎琴》報發表了《維森堡大盜》的第一幕。這對安徒生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下餡餅,是雪中送炭。雖然稿費很少,但意義卻非常重大,不僅向人們介紹了安徒生,更讓安徒生看到了希望。而這個時候讓他看到希望是多麽的重要,安徒生由此揭開了他人生旅途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