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失意的人（一）
大公府，大公殿下的書房，阿薩德.荊棘大公身披一件便袍從外麵走了進來，一看正躺在他靠椅上的溫莎伯爵愛德華.喬，便笑罵道：“你這麽晚還跑來找我，到底什麽事？”
房間內的兩人從幼年起就是好友，一個在三十多歲繼承了大公爵位，另一個則在隨後的二十多年裏幫助前者治理國家。
“阿薩德，不要再打仗了，真的不能再打了。”溫莎伯爵肥的像頭豬，但實際上現在整個泰林公國的治理幾乎全是靠他支撐，“我們快要控製不住手下這些貴族了。你別忘了，黑森王國是怎麽滅亡的？
武力再強，你強的過幾十年前的希爾達倫.路德嗎？那位公主殿下可是號稱‘至強之光’，同樣是神之選民，結果還不是隕落了？”
好友的摯勸讓阿薩德.荊棘也感到頭疼，他辯解道：“隻要我跟伊麗莎白結婚，一切就不是問題，諾曼這幾年的糧食一直很充裕，足夠補給我們。
我跟伊麗莎白已經發過神誓，她不可能反悔。隻不過這婚姻有個前提，我必須統一整個黑森，並且將這塊土地改名為泰林，而我從泰林大公變成泰林國王。”
“那是在你的軍力威脅之下她才答應的，而且你為什麽會相信那個女人？‘血腥女皇’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我敢肯定，亞眠的叛亂背後有她的支持，否則希德那個膽小鬼絕對不敢和你對抗。”溫莎伯爵帶著薄怒的語氣說道。
“不是說背後支持希德的是個叫和諧互濟會的組織嗎？”阿薩德.荊棘大公不太想跟自己的朋友談那位諾曼女皇，迅速轉移了話題。
“是啊，很有意思的組織，我加入後他們居然勸我將所有家業捐出來，推翻你的殘暴統治。”
“哈哈哈...！”阿薩德.荊棘大公放聲笑了起來。
“你別笑的這麽厲害，這個組織很特別，它為了斂財幾乎無所不為，綁架，詐騙，奴隸貿易，甚至搶劫，最近鐵齒堡內被他們折騰的很亂，他們甚至想對付洛倫佐，偏偏我對他們的人手一直都查不清。
而他們的教義非常激進，對底層的貧民很有**力。希德據說已經成了個傀儡，亞眠那邊成了他們的大本營
。”
“再能折騰能有那個愛德蒙.唐泰斯能折騰嗎？他一來就把貧民住的雜居區折騰了一遍，好多在裏麵有利益的貴族都損失慘重。今天居然被菲麗給脫了鞋，哈哈哈...，這還是第一次有貴族光著腳走到我麵前。”
說到鞋，溫莎伯爵忍不住摸了摸今天被鞋砸中的臉，“菲麗還跟四十年前一樣，這脾氣真叫人受不了。不過你說起那個愛德蒙.唐泰斯，他又弄出了一個更叫人驚訝的構想。”
聽完溫莎伯爵關於‘土地租賃’的複述後，阿薩德.荊棘大公倒是沒什麽感覺，“這跟佃戶有什麽不同？”
“很大的不同，普通佃戶沒有地位，生死都操控在貴族手裏。而愛德蒙.唐泰斯是要簽訂合法的契約，如果他真的從租賃的土地中獲取超額的利益，這位新晉男爵的勢力將會擴張的很快，我們最後就別想控製住他。”
“那我們要製止他？”
“那個小家夥想做的，原本就是我想做的，我隻是想不出有什麽辦法可以獲利而已。所以我打算在開始的時候支持他，如果他能成功，你再給他一個爵位，然後想辦法給他換個職位。”
“嗬嗬...，愛德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狡猾。”阿薩德.荊棘大公哈哈大笑起來，“我喜歡那小子，就跟我當年一樣，什麽都不懂，偏偏什麽都敢幹！”
“狡猾？總比你無恥強，一個男爵爵位就換了二十萬金幣，你是天底下最卑劣的奸商。至於那個年輕小子，隻怕鐵齒堡的貴婦人又有的瘋狂了。”溫莎伯爵說完站了起來，“我要告辭了，關於戰爭的事情，還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如果你還是堅持要戰爭，那就一定要獲勝，否則公國將會麵臨分裂。”
看著自己的好友慢步離開，書房內的大公殿下陷入沉思。
而這時，剛剛成為男爵的林森卻沒有當初成為騎士時那樣高興，煴，甚至可以說很是沮喪，潘寧在他回來後還為他準備了歡慶宴會，隻是宴會上林森明顯是強作歡顏。
“出什麽事了？你好像不是太高興。難道那個大公騙了你，沒有冊封你為男爵？”
潘寧的疑問叫林森一陣苦笑，一張臉真是比哭還難看，他伸出手指著身上的服裝說道：“冊封了，你看這綬帶就代表我的身份，剛剛拿回來的盒子裏是我的魔法印章。
我現在是地地道道的男爵，但暫時沒有領地，所以沒有封號。而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騎士夫人了，而是男爵夫人。”
“那你怎麽連個笑臉都沒有？”潘寧還是很詫異。
“你老公我在冊封儀式上丟了個大臉，我居然是穿著襪子跑上去的，有人把我的鞋給順手脫了。”林森對自己妻子沒什麽好隱瞞的，但整個事情說完真想捂臉，想一想心裏都是淚啊！
“喔哦...，我剛剛聽到了什麽？”凱瑟琳.巴德爾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手裏還拿著兩杯葡萄酒，“我正好想找你喝一杯，來祝賀你成為男爵。”
“謝謝！”林森接過酒杯，跟凱瑟琳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呃...，剛剛你說什麽‘襪子’來著？”凱瑟琳一臉好奇的問道，就差直說‘你丟臉了？快說說讓我高興一下’。
“死開，老子煩著呢！”林森立馬變臉，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過了會，薇拉.希頓也端著兩杯酒走了過來，“尊敬的男爵閣下，不會拒絕跟我喝一杯吧。”
“當然不。”滿腹惆悵的林森接過酒杯同樣一飲而盡，他這會就想喝醉了好好睡一覺。
薇拉.希頓臉帶微笑，體態端莊，一身合體的長裙盡顯貴婦氣質，她輕啟紅唇說道：“我還記得幾個月前，你在塞德城外樹林導演的那出悲喜劇，城主夫婦和那個侍從騎士在你的指揮下表演的真精彩。
不過我想問問，您最近有什麽新戲上演嗎？我剛剛看凱瑟琳在談到你時笑的前仰後合，似乎提到‘襪子’什麽的？”
林森板著臉，眼睛恨不能將薇拉.希頓瞪死！
又過了會，小巴克也端著兩杯酒走了過來，但表情相當局促，林森一看他的樣子就怒道：“你們矮人什麽時候也喜歡看別人的笑話了？你要是敢說出‘襪子’兩個字，我就一腳踢死你！”
小巴克一臉的可憐像，糾結了半天最後都要哭出來了，“我剛剛跟他們猜拳猜輸了，所以必須來問問：領主大人，你的襪子怎麽了？”
襪子你個頭！林森果斷將小巴克給一腳踢飛！
不過丟了多大的臉，林森隔天還是要起來工作，隻是一大早的，大公府就派人來找，說大公殿下要召見他。
“一大早的就找我，要幹嘛？”林森做完例行祈禱後，騎馬帶著巴克父子倆當保鏢，前往大公府。但抵達大公府後，卻發現大公殿下和他所謂的前妻瑟妮夫人一同接見了他。
“愛德蒙.唐泰斯，我聽說你想搞一個‘土地租賃’的計劃，能詳細說說嗎？我對此非常感興趣。”阿薩德.荊棘大公單刀直入，張口就切入正題。
林森沒想到自己試探性的跟老費爾康男爵夫人一提，隔天居然是大公殿下就這個問題把自己給找了過來，這不得不說，他的政治敏感度太低。
但現在大公殿下明確要求說明，他也隻好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大概的框架也很簡單，貴族手中有大量的土地，但卻沒有得到很好的利用，而鐵齒堡內有大量的貧民，無衣無食，掙紮求存。
這兩個階層平時完全沒有往來，關係脫離的很嚴重，林森希望自己能將兩者利用起來，雇傭那些失業貧民進行勞作，開發土地。
想法很簡單，但陪同接見的瑟妮夫人很快就問到了關鍵的地方，“愛德蒙.唐泰斯，你怎麽來保證自己的收益呢？”
如果這種事情有錢賺的話，早就有人做了，輪不到林森來。而林森最大信心來自於伊玟.索斯塔，這位財政顧問最近給林森做了一份數據調查，就之前愛德蒙.唐泰斯騎士領的土地收益跟其他貴族的土地收益做了橫向對比。
結果很叫人震驚，潘寧之前管理的農莊，十公頃的產出超過二百五十金幣，比之前增加了一倍。而之所以有這種結果的原因很簡單，潘寧和林森都不懂農業，但他們願意在農田水利和農用工具上進行投資，並且給予耕作土地的農夫更好的生活條件，讓他們生產效率更高。
有效的管理獲得了翻倍的回報，這跟大多數還是文盲，管理簡單粗暴的軍事貴族相比，簡直就是超越性的發展。
而林森進行簡單計算後，就認為搞較大規模的合作農莊還可以進一步降低成本，同時效益還有增加的空間，這就是他有勇氣向老費爾康男爵夫人提出‘土地租賃’建議的原因。
而且這種‘土地租賃’還有個非常大的好處，在於林森可以通過組織農夫耕作，控製大量的人口。當數千乃至數萬人需要靠林森生存時，這種依附關係將會帶來極大的權力。
當然，林森在瑟妮夫人麵前可不敢把這些想法全部說出來，他隻說關於自己高效管理的一部分，而就隻是這一部分就叫這位美麗的貴婦對他刮目相看。
瑟妮夫人立刻就自己感興趣的細節連連發問，林森都被問的滿頭冒汗，很多事情都是潘寧負責的，他也不太清楚。
而一旁的阿薩德.荊棘大公更是鬱悶，他自認戰技蓋世，統帥超群，天下間少有敵手，偏偏對如何管理國家之類的東西沒有感覺。而自己的妻子跟那個小男爵聊的神采飛揚，口若懸河，完全沒有停的意思，他聽的直發昏，幹脆找個借口走人算了。
一看大公殿下走人，林森都覺著輕鬆不少，他總覺著有這麽個狗熊一樣的男人在一邊瞪著，心裏直發毛。
“嗬嗬...。”林森那副大鬆一口的表情叫跟他交談甚歡的瑟妮夫人抿嘴發笑，又覺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率性的可愛，“阿薩德估計是去訓練場找人格鬥去了，或者是推演戰棋。他對管理的事情一向不太在意。”
“那公國是誰在負責官僚體係的管理呢？”林森對此也很好奇。
“以前是我和愛德華.喬，但自從阿薩德宣布跟我解除婚約後，我就懶得管公國的事務了。”瑟妮夫人明顯對婚約的解除心懷不滿，也不願意多談，轉而說道：“去我的花園吧，阿薩德總愛將他視線所及的地方放滿武器和戰利品，我在他的房間待著也不舒服。”
那名叫麗貝卡的漂亮侍女走了出來，她微笑著欠身向林森致意，然後推著瑟妮夫人的輪椅慢慢朝其專屬的花園而去。林森就跟在兩個女人的後麵，慢慢的想待會還需要說些什麽，因為如果他的計劃能獲得大公的支持，成功的幾率更高。
瑟妮夫人的花園這會已經是綠意盎然，初夏正是生機旺盛的時節，在這花園中一坐下頓時叫人心情放鬆許多。瑟妮夫人由麗貝卡扶著做到花園的藤椅上，林森看著她殘疾的雙腿問道：“您的腿無法治療嗎？”
“嗬嗬...，不能。”瑟妮夫人輕笑說道，那彎彎的嘴角表示她真的不是太在意自己的殘疾。
“再生術都不行？”林森對此很奇怪，高階牧師連複活死人的能力都有，很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能實現。
“我是受難之神伊爾馬特的信徒，我曾向神靈許願，用我雙腿殘疾來換取智慧，而我希望能用這智慧來減少世人的苦難。”
瑟妮夫人說的輕巧，她甚至揭開蓋在自己雙腿上的毛毯，光線透過薄薄的長裙，能分辨出下麵兩條美腿，它們圓潤而修長，曲線玲瓏，幾乎毫無瑕疵，卻已經徹底癱瘓了。
林森看著直發呆，心想這有必要嗎？！
瑟妮夫人又將毛毯輕輕蓋上，臉色平淡如故，隻是在陽光照耀下，那淡淡的微笑中夾雜著幾絲愁緒，“我年輕的時候，一直以為有天能感化阿薩德，我甚至將自己嫁給他的舉動視作一種勇敢和獻身，現在看來卻很可笑。
泰林公國在這二十多年中一直在擴張，大量的農夫被征召後送上戰場，無數的平民在戰爭中變為奴隸，這二十多年我隻看到毀滅和破壞，再沒有其他什麽了。
之前不久前，阿薩德說他要跟我解除婚約，我才猶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原來阿薩德一直都沒有變，變的反而是我。”
林森聽完暗自腹誹道，這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狗屎上！不...，熊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