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這個人, 骨子裏比較……

中二和高調。

江識野告訴自己。

他隻是喜歡高調而已。

但。

看了約翰一眼還要回來繼續親,都在這各個國家的鏡頭裏纏纏綿綿少兒不宜六七分鍾了,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是不是太高調了點?

江識野一向活得有臉有皮,稍微冷靜下來後就覺不成體統,沉醉了會兒後就偏頭,像條活泛的魚從台上滑了下來,站到岑肆旁邊。

然而前方一堆攝像頭圍著, 記者嘰嘰喳喳的, 不遠處是一副欣賞好戲的擊劍隊成員們,還有目瞪口呆的弗朗索和舉著手機嗷嗷叫的觀眾。他又懵了, 呆滯地摳了摳眼尾的疤, 恨不得拿岑肆的擊劍麵罩把自己罩住。

他求助地望著岑肆, 讓他來解決這攤子。

岑肆輕輕笑了聲, 卻隻是扒開人群撂下攤子不幹。

他說此刻不接受采訪, 頒獎典禮後再來,先去采訪教練吧。

這打破了運動員賽後的規矩,不過岑肆一向我行我素, 他鬆開江識野的手, 去和裁判打聲招呼, 過一些賽後流程, 接著就跟著隊醫去往賽後通道。

江識野的激動退潮, 擔憂複起, 忙跟在他後麵。

在通道內部他才發現岑肆臉色很差, 剛剛親的時候還好, 一親完,他唇色又白了。

隊醫麵目嚴肅地說:“去醫務室。”

岑肆說先洗澡換身衣服再來。

江識野在更衣室等著他。

他很快就洗完了, 江識野這才問:“你還好嗎。”

急急忙忙又語氣冷靜。潛台詞:別瞞我。

岑肆套上褲子,上身**,胸肌腹肌線條誘人,他翻著儲物櫃,然後關掉,舌尖在唇邊掃了掃,歎了口氣,有些歉疚地笑道:“不太好,僵屍。”

江識野心沉了。

岑肆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樣,眯起眼,揉著後腦勺說:“剛還好,洗完澡感覺更難受了……”

越說越繃不住,他身體竟開始搖搖晃晃起來,都快倒了,江識野登時嚇壞,失聲:“四仔!”

他連忙去抱住岑肆,撐著他,岑肆腦袋無力地靠著他脖頸,呼吸沉沉。

江識野快急哭了,心亂如麻地說:“你別睡,你再堅持堅持……我馬上把隊醫喊過來……”

耳邊響起低低的笑聲。

岑肆突然站直,反手把江識野摟緊。

“……?”

岑肆力道很大,壞笑地說:“我沒事兒僵屍,我沒啥不良反應,就是有些累,剛逗你呢。”

江識野身體一僵:“……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

他以為江識野會放鬆了,在他光露的胸膛輕輕蹭,這也是他逗他的目的,沒想到江識野突然發力,往前推壓。

岑肆沒防備,砰一聲。

他竟直接被江識野抵在儲物櫃上。

江識野手撐在岑肆臉旁,眼眶都紅了,但目光冷到頭皮發麻,一字一頓沉聲說:“岑肆,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開這種玩笑。”

他是真嚇到了。岑肆做賊心虛地顫一秒,忙沒皮沒臉地哄:“我錯了。”

江識野不動,國家隊外套的布料蹭著岑肆的腹部。

岑肆偏頭看了眼江識野壁咚的手,拿下來放到自己肚子上,帶著他沿著自己的線條溝壑滑,滑得江識野全身僵硬。

岑肆小聲嘀咕:“寶貝兒你生氣歸生氣,但也不要搞得自己像個1嘛……”

“?”

“我們倆換個位置,你靠著儲物櫃,這樣畫風才對。”

“……”江識野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在醫務室,隊醫仔仔細細檢查了下岑肆,沒好氣:“比賽的時候是不是頭暈?你很牛啊。”

“謝謝張媽。”岑肆說。

“我沒誇你。”隊醫瞪他。

岑肆身體一直都是有些不適的,藥物的戒斷反應。

但他也沒有強撐,就完全忽略了,極少時間才有感覺。

他專注的時候可以六親不認,也可以疼痛不分。當年在匈牙利他病情直接發展到生命危險,就是因為完全不上心,哪怕每天都受極致的頭痛折磨,常常昏迷一小會,他還傻兮兮地覺得自己隻是壓力大疲憊下的頭暈犯困,覺得似乎也還成啊,能忍。

他隻惦記著一個東西,其他的自動降了級。當年如此,現在這些戒斷反應的不適,於他更隻算是小兒科。雖然不吃藥精神體力都沒之前好,但好歹是咬著牙贏了,也無大礙。

就此刻很虛弱。

江識野徹底鬆了口氣,終於笑了。岑肆喝著葡萄糖水,抹了下他的梨渦:“這下放心了?”

“嗯。”江識野說,“終於可以恭喜你了,奧運冠軍。”

岑肆點頭:“是哦,我是冠軍。”

雖然得瑟,但他倆都對這稱號還沒有實感。惦記了很久的一刻突然來到了,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特別,需要緩衝過渡,再好好珍藏回味。

但很快他們就有實感了,頒獎典禮是實的,金牌是實的,掛在岑肆脖子上,他還咬了下。

國歌響起時,江識野看著他微微揚起的側臉,比他率先熱淚盈眶。

奧運會頒獎典禮還是曆史第一次如此人滿為患,岑肆身上的話題太多值得說的了,前娛樂圈影帝的身份,與病魔的不懈抗爭,最重要的是,奧林匹克擊劍道上曆史性的同性之吻。

記者們鬧鬧哄哄,前麵的問題岑肆回答得很狂,什麽“不是我等金牌等了八年,而是金牌等我等了八年”。後來話題轉移到八卦這方麵,更亂更多,他回答不及,索性接過我國頭部官媒的話筒,說:“我自己來講吧。”

他就站在領獎台旁的媒體見麵板前,背後是漂亮的五環,被記者們簇擁著,江識野則在身後不起眼的角落看他,聆聽他。

奧運冠軍並沒有感慨激昂,卻有一抹令人心馳神往的溫柔,他說:“我剛直接吻了他,沒有考慮你們說的那些,隻是衝動而已,無關他是男人,隻因他是我愛人。”

江識野揚起嘴角,心漲意滿。

“一直以來體壇對同性戀都有偏見,我知道我有幸站在這兒不被排斥,也隻是因為自己曾生過病,受人憐憫。但我能拿奧運冠軍,我愛人也能拿格萊美,說明體育也好,音樂也罷,同性戀可以做一切。”

江識野扶額,他還沒拿格萊美呢,這人說話真是無形招黑,算了算了,他這會誌得意滿,他也感動深深,忍了。

記者:“所以你是想為提升同性戀形象、改善偏見而努力?”

岑肆:“沒那麽厲害偉大,隻是單純想謝謝我愛人,我們經曆過很多分別,謝謝他一直等我。”

“我15歲在體校認識江識野,18歲和他談戀愛,我們相愛十年,以後也會。”

這話倒也沒有很華麗,但對著五湖四海的鏡頭一說,味兒就變了。尤其是他很騷包,再用英語說了次,最後還用法語說了一次。和他嗎國際場合需要用的語種一樣。記者都笑了,起哄著,江識野輕輕揚起嘴角,抱著胸,靠著牆,紅了眼眶。

他知道岑肆望著攝像頭,目光卻望向攝像頭外的自己,他們長久對視。

他的四仔沒臉沒皮,在任何地方都能征用成自己秀恩愛的主場,浮誇的話連篇,隻在兌現最後一個未完待續的承諾,向全世界宣告。

記者:“那你們中途不是離了婚嗎,是真的還是一直在欺騙粉絲?”

岑肆聰明跳過,隻說:

“我現在重新向他求一次婚就好了。”

江識野突然站直。

記者:“But where is Jiang?”

岑肆輕抬下巴:“There.”

刷刷刷,眾人轉頭,目光一道道全部射到了江識野的身上。

江識野臉熱,不知該擺什麽表情好。

照理來說他也見過一些世麵了,但岑肆真的太高調,又不按常理,總會讓他害臊。

但這個時候他不可能犯慫,在人群岔開兩道的路裏走到岑肆麵前。岑肆從褲兜裏翻出戒指,在儲物櫃扒拉了半天就是為了這個小盒子。

他打開,不知道是被戒指閃了一下還是被長|槍短炮閃了一下,突然尷尬,竟不好意思問願不願意在一起。

哽了一下他才說:“你願意我給你戴上不?”

說得像你願不願意今晚吃外賣,江識野笑了,也不好意思說我願意,就嗯了一聲。

岑肆粗暴地給他戴上了,然後覺得不夠,又把金牌給他戴上了,江識野脖子一重,鏡頭外的人掌聲雷動,岑肆低頭笑了下,揉著自己的後頸,再抬頭,看到江識野手裏竟也有一枚戒指。

他眨了眨眼。

他訂的是單戒,因為腦子有毛病,覺得隻有0需要戒指,不然為啥0是個圈兒。

所以23歲求婚後,江識野戴著戒指四處招搖,他仍手指空**。然而此刻,卻看到江識野不知啥時訂了同款,裏麵還刻了48的數字。

“那你願不願意……”江識野低聲說,岑肆期待地看著他,目光很深。

“那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參加世巡演唱會。”江識野說完就老臉一紅。

岑肆笑了,伸手讓江識野把戒指給他戴上,那粗魯架勢像讓人給他拔一道繭,他說:“我的榮幸。”

說話含蓄。但江識野本就一直想和岑肆合唱一首歌,當初拍完雜誌吃飯時埋下的種子,雖然跑調,但效果很好。他們鬧出這麽大的陣仗,擊劍隊的人紛紛說請客吃飯,今晚就來個夫夫對唱。

岑肆以“後天還有團體賽”為由,推遲到了三天後,和隊友教練們說了些話,和岑家人擁抱了半天,就匆匆帶著江識野回家了。

江識野知道他等不及了,奧運會的專用安全套還留著,他說:“我先去洗個澡。”

岑肆就趴在**等著,擺弄自己手指的戒指,姿態妖嬈。

但等江識野出來時,岑肆卻已經睡著了,呼吸勻勻緩緩,眉目輕鬆又疲倦。

身體虛弱是一方麵,他也確實是累壞了。

以前岑肆盤算著,這種時候他肯定會做很多事來慶祝,去跑去跳去倒掛金鉤。然而真當紮在他心裏那麽多年的刺沒了,繃在他腦海裏那麽長硬的弦斷了,日日夜夜的等待、堅持和辛苦有了結果了,他沒想象中激動,也沒太多想法,太累了,家裏的味道甜蜜又催眠,不知啥時候就閉了眼。

江識野鑽到他懷裏,一手去摸著桌邊的金牌,把玩一番,沉甸甸的刻痕;另一手貼著岑肆靜靜闔著的眼皮褶子滑,點在那顆痣上,驕傲又心疼。

岑肆有些醒了,翻了個身,竟咬了江識野脖子一口。

江識野疼得輕嘶,低聲罵:“我又不是金牌,你咬什麽咬……”

岑肆聽見了,含糊說:“你就是我最重要的那塊金牌啊,金色的王牌……”

他聲音變低,壓著他又已睡得很沉,江識野笑了,心想這人夢話都這麽油,難怪平時。後又想起岑肆說“是金牌等了我八年”,又傻笑一聲,油是油,但或許真是肺腑之言呢。

他把金牌放下,抬起岑肆的手臂,雙手繞著他脖子,把自己掛到他身上,想象著世巡演唱會介紹他登場的場景,神思激**,安心地閉上眼,胸膛貼胸膛。

砰砰,一下又一下,他們的心跳聲合二為一,江識野驀然又睜開眼來,再次悶笑一聲,心想,也不用怎麽介紹,他是世界冠軍。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他的世界冠軍。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完結了嗚嗚嗚,這篇文苟了快半年,我又舍不得了hhh,謝謝大家喜歡四仔和僵屍,沒有你們完全寫不到結局,尤其是幾個永遠評論的小可愛,我會一直記得你們的id,也非常謝謝大家讓我堅持下去,我們有緣下本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