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頭，人流熙攘，渾身髒透的乞丐兒，七八歲，蜷著身子貼在斷牆麵兒上，緊貼著脊梁的，是他薄薄的肚皮。
倔著縮在那兒，不肯開口哼一次乞討聲。低頭拉著腦袋，忍著能啃了大地的餓。
幹淨的地麵空空如也，他一定餓瘋了，現在麵前有什麽，一定能一口氣吞了。
…………
突然他眼前順著仍過來的那團白色發出光來，那是一個被誰的小嘴啃了大半的白饅頭。
肉包子打狗一樣，小叫花撲了上去，一把搶了白麵團拿過來就要啃。
“是我的。”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嫩的女童聲，像是搶了她的東西一樣。
小乞丐不耐煩地拿著白饅頭回到原地坐下，心裏隻念著一句話，瘋子，滾。
“是我的。”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近，他隻是覺得很煩人。他最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的人。
“爹爹你看他。”女孩拉著染塵的長袍指給他看。那架勢就像指認罪人一般。
真夠煩人的，真想給你一巴掌。若換在之前，若換在苦海涯，他定要好好教訓她。
但心裏的一切怨念，在抬頭看見那個小女孩的一瞬間都煙消雲散。
女孩微微生著氣，學著大人的架勢一手叉著腰，四五歲樣子。
長發漏下肩膀，學著男子揉上圓圓發髻，分作兩團，係上編製的紫長帶，各隨後簡繞一花結，順到腦後，拖至腰際。
耳前各流一股碎發，在發根處紮成一束。耳垂戴著銀製的小圈，穿一顆藕色的圓珠，稱她皎潔的圓臉和大眼。
身後背著一頂小帽，長衣拖到小腿，蓋住護脖高領紅上衣。以紫、綠、黃三色線精繡成虎頭的五官紋路。
一股淺紫色圓繩係在脖上，線頭處甩倆毛毛軟軟的絨球，左黑右白，顯得可愛別致。
當她裝模作樣矯揉造作時，雙手腕間戴著的一對小銀鐲，上麵四顆銀鈴叮叮作響。
腰間又係一圈寬式腰帶，金線繡以簡約圖紋，左側打結垂至膝蓋。
下身連一及膝小紅裙 ，露出潔/白/的/裙/擺。蹬雙繡花小鞋。
小乞丐目不轉睛盯著那張小臉看，看呆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可愛的小女孩，或者說，沒有一個小女孩給過他這種奇怪的感覺。
小女孩身邊的男子俊朗質樸，寵溺看著腳邊的小女孩跺腳生氣的小大人樣子。
他覺得這個小女孩就是一朵花兒，一朵漂亮的花，他從未見過那樣幹淨單純的眼神。
餓到要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把饅頭上沾的雜物灰塵拿幹淨，站起來給小女孩遞了回去。又重新坐了回去，縮成一團。
染塵暖暖看了一眼那個小乞丐，一手攬起女孩，哄著離去。
……半晌。他被麵前奇怪的聲音驚醒。
染塵放下女兒，小女孩放下手裏抱著的東西，沒有說一句話，開心笑著露出白白整齊的牙，又攀上的染塵的懷抱被父親抱走。
小乞丐沒有管他們施舍的東西，隻是腦海裏不斷湧動著那個男子抱著小女孩的幸福畫麵，還有那個小女孩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
不久前，他也是這樣被他父親抱著，被母親哄著，從不會挨餓。
夜靜靜地來臨，他盯著那個東西，忍不住打開來看，幹癟柔軟的大葉子裏，一個是兩個白飯團，一個是燒透的雞……
小乞丐猶豫了一瞬，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