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麽我夢見的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印象,而對那些真正使我非常激動到足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印象,卻反倒隱藏不見。我想最好的解釋方法,就是再利用“夢之改裝”的現象中,所提過的心理力量中的“審查製度”來作一番闡釋。

——弗洛伊德《夢的解析》

“叮”的一聲,電梯門在高層寫字樓的14樓打開大門,冉斯年邁開步伐踏出了電梯。

因為大雨,冉斯年遲到了。冉斯年低著頭,在光可鑒人的幹淨地磚上看到了自己泥濘的腳印,還有自己以及身邊一個男人的身影。

那個人就是他即將要撞上的快遞員,準確來說,是快遞員打扮的男人——炸彈客。

冉斯年做好了準備,打算第無數次在夢裏抬眼打量這個男人,不抱什麽希望地去看看這個男人的長相。隻不過這一次,還沒等冉斯年抬眼去打量他,對方先說話了。

“冉先生!”一個熟悉而稚嫩的聲音極為突兀地冒出來,嚇了冉斯年一跳。

冉斯年不可置信地抬頭與說話的人對視,對方個頭不高,一身快遞員打扮,但是卻戴著大大的眼鏡,一臉稚嫩和單純的笑容,再加上這熟悉的聲音,這人不是範驍又是誰?

“範驍?你怎麽會在這裏?”冉斯年狐疑地問,同時腦子裏迅速運轉,為什麽範驍會闖入自己這個夢?

“我來給你送快遞啊!”範驍用眼神指了指他懷裏的盒子。

冉斯年原地不動,冷冷地問:“盒子裏是什麽?”

“這我哪裏知道呢?我隻是送快遞的,不是寄出快遞的啊,”範驍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模樣,言語中透露著毫無心機和稚嫩天真,“我給您送到房間去吧。您帶路好不好?”

冉斯年點點頭,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夢還會往什麽方向發展,到底他的潛意識想要告訴他什麽,範驍到底跟一年前的爆炸事件有什麽關聯。

進了辦公室,冉斯年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範驍,眼睜睜看著範驍小心翼翼地把快遞盒子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冉先生,那我先走啦。”範驍笑著跟冉斯年揮手。

“等一下,是誰讓你把這東西送過來給我的?是瞿子衝嗎?”冉斯年不想就這麽放範驍離去。

範驍理所應當似的說:“那自然啦,我是瞿隊的手下嘛。不說啦,我得回去複命啦。”

冉斯年沒有追出去再追問什麽,他直覺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倒不如留下來,看看劇情還會怎樣發展。

這麽想著,夢裏的冉斯年竟然也昏昏欲睡起來,他幹脆趴在桌子上小憩,就像爆炸事件真實發生前一樣。

哭喪的聲音越來越大,再次驚醒了冉斯年的潛意識,他的夢中夢。

冉斯年在彌漫白霧的環境裏順著哭喪的聲音走,他想要快些遭遇送葬的隊伍。

很快,霧氣中幾個人影若隱若現,冉斯年揉了揉眼,看到了為首的幾個人,最前麵的是一個雙手抱著骨灰盒,披麻戴孝的男人,他身後還有兩個男人。

“範驍?”冉斯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辨識能力,可是那身材,那圓臉,那眼鏡,不是範驍又是誰?

這一次,夢裏捧著骨灰盒的也不再是那個中年男人,而是範驍!

“冉先生?好巧啊。”範驍也看到了冉斯年,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你這是……”冉斯年看了一眼範驍手裏捧著的骨灰盒。

“我父親去世了,我正在給他送葬。”範驍突然間就變了臉,笑容瞬間消失,取代的是一臉淚痕。

“你父親?”冉斯年一驚,馬上去看骨灰盒上的小照片,這一看不要緊,竟然被他給認出來了,照片上的男人不但長相酷似範驍,而且就是他一直想要辨認的那個快遞打扮的炸彈客!

“他是你父親?”冉斯年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麵對範驍,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恐懼感。

範驍一臉無辜地點頭,“是的。”

“你父親是怎麽死的?”冉斯年試著詢問,期待夢裏的範驍能給出一個答案。

“我父親是病逝的,癌症晚期。”範驍流著淚說。

冉斯年再次去打量骨灰盒上的照片,馬上明白了所謂癌症晚期的緣由,他想起了一年前在谘詢中心親眼見到這個炸彈客的時候,他的臉色就很不好,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身材也是極為瘦弱,病病殃殃的樣子。根據這些,冉斯年猜測這人已經命不久矣。

“範驍,你父親跟瞿子衝是什麽關係?”冉斯年雖然這樣問,其實自己已經有了答案,他問完之後就已經猜到了範驍給出的答案。

“他們是朋友,我父親拖瞿隊照顧我……”範驍話還沒說完,骨灰盒突然爆炸,一股熱浪直衝冉斯年麵門,讓他瞬間便驚醒。

喘著粗氣,眼睜睜望著晦暗的臥室天花板,冉斯年卻萬分驚喜。他平靜了半分鍾,馬上起床開燈,起身去找樓上的饒佩兒。

“佩兒,我知道為什麽瞿子衝要問你我對範驍有什麽看法了!”冉斯年也不顧此時正是淩晨兩點,興奮地敲著饒佩兒的房門。

饒佩兒揉著眼開了門,迷迷糊糊地問:“幾點啦?”

冉斯年也不顧饒佩兒此時隻穿著一件稍顯暴露的睡衣,直接給了饒佩兒一個熊抱,大聲歡呼著:“我的夢已經給了我提示,一年前的炸彈客很可能就是範驍的父親!”

饒佩兒這才清醒過來,“你說什麽?範驍的父親?”

冉斯年言簡意賅地給饒佩兒講了他剛剛的夢,最後篤定地說:“我最清楚的我的夢,這就是它想要給我的提示,我的潛意識就是這樣認定的!可能是最近這陣子跟範驍的接觸吧,讓我真的想起來了那個酷似範驍的炸彈客的模樣!”

“不會吧?要真是這樣,瞿子衝讓你認識範驍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冉斯年的臉色又一下子沉了下來,“這是瞿子衝對我的試探,他想用範驍作為測試,想要知道我何時會對他產生懷疑,一旦我這邊有什麽異動,他會繼續一年前的計劃,鏟除我這個漏網之魚。不過,我也能感覺得到,瞿子衝主觀上還是不願意失去我的,他還需要我的幫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再次冒險殺我滅口。”

饒佩兒打了一個激靈,“天啊,難道瞿子衝一直都抱著想要殺死你的念頭?我真的看不出來,他會是那麽心狠手辣的人物。”

“有時候人為了自保,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冉斯年一改剛剛的興奮勁,沉重地說,“佩兒,我想你還是暫時先跟我保持一段距離……”

“不要!我這個時候如果離開你了,更會引起瞿子衝的懷疑,那不等於我間接害了你嗎?”饒佩兒不依不饒,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樣,“我們現在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還繼續跟瞿子衝合作,幫他偵破案件,是不會引起他的懷疑的!而且還有我這個演技派的雙麵間諜,保準他什麽都發現不了!”

冉斯年苦笑,心想你饒佩兒的演技圈裏圈外的人都知道怎樣,把他們倆的性命安危壓在饒佩兒的演技上,搞不好是更加危險的選擇。

“好吧,為了我們的安危,接下來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得小心謹慎才行,麵對範驍的時候尤其要注意,”冉斯年摩挲著下巴,猶豫著說,“接下來,可以從範驍的父親著手調查,他是瞿子衝的朋友,年齡應該在50歲左右,應該是身患絕症,在爆炸事件後沒多久就已經過世,當然,也有可能仍然在世……”

饒佩兒突然抬手打斷冉斯年,“等一下,你說範驍的父親是瞿子衝的朋友,年紀大概50歲左右,那麽29年前,這個人也就是20出頭的年紀嘍?”

冉斯年一驚,馬上明白了饒佩兒的意思,“你是懷疑,29年前殺死黎文慈親身父母的正是範驍的父親和瞿子衝?”

“這個可能性很大不是嗎?”饒佩兒興奮地拍著手,“我覺得範驍的父親跟瞿子衝交情一定不淺,不然瞿子衝不會讓他去給你送炸彈,也不會在老朋友死後照顧他的兒子範驍。再說了,當年黎文慈親生父母的命案如果就是他們倆共同犯下的,29年後,為了掩蓋當年的罪行,兩人極有可能再次合作,由瞿子衝負責殺黎文慈滅口,而範驍的父親就負責給你送去一顆炸彈。”

冉斯年眉頭緊鎖,重重地點頭,“沒錯,目前看來這個可能性極大。看來,咱們得想辦法暗中調查一下範驍的父親才行了。”

“怎麽調查呢?”饒佩兒著急地問,“除了瞿子衝,你還認識什麽能夠調查背景的人物嗎?”

冉斯年無奈地點點頭,“要說這樣的人物,我還真的認識一個。”

饒佩兒看得出冉斯年的神色怪異,心想這個能夠幫忙的人從未聽他提過,但是又能幫他這麽私密甚至危險的忙,這個人會是誰呢?

“他叫賀啟睿,是我的老朋友,從高中就是同學,”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氣,“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直到一年前的爆炸事件後,我出院後不久,苗玫跟我提出分手,又過了一陣子,他們倆公開關係。”

饒佩兒驚得目瞪口呆,“天啊,你最好的朋友搶了你的女朋友!這也太狗血了吧?”

“也不能說是搶,現在想想,他們倆的關係也一直不錯,而且苗玫對於我的釋夢療法一直頗有微詞,覺得我是在走旁門左道,總是勸我放棄。我們倆的關係其實從一開始就有問題。相比較而言,當然還是賀啟睿這個年輕有為的大學副教授更能給苗玫安全感啦。”冉斯年聳聳肩,對苗玫的選擇表示理解認同。

饒佩兒撇撇嘴,小聲嘀咕:“我要是苗玫,絕對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