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受寵若驚

於頫老師雖然在孤峰中學小有名氣,但他畢竟還不是地到的教育專家,他所以對那些有驕、嬌二氣的學生有教育好的信心,他的不二法門無非就是除了對學生的真誠之外,就是將他們帶出課堂走上社會!“我和應老師商量過了,從明天起,我們高一甲班每周抽兩個下午時間,走出課堂,到服裝廠去參參觀學習,通過參觀學習,一方麵讓同學們看看在改革開放中,我們的企業家、我們的工人是怎樣辛勤勞動、艱苦創業的,看看這些年我們孤峰鎮的企業是怎樣迅速發展的;另一方麵,通過參觀學習,讓學生去認真思考,思考當代的中學生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應該想些什麽,學些什麽,做些什麽!”他利用早自習時間,把這個信息傳遞給全班同學。

社會這個大課堂,不僅有著新鮮的空氣新奇的事物,更是有著學生們最喜愛的無窮樂趣;若與課堂讀書相比較,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人生天堂!那天,當正班主任於老師宣布完決定後,除了丁革革繼續在桌肚下用花手帕折疊老鼠外,其他同學無一不是一片叫好!

於老師見同學們興趣高昂,第二天下午就帶著班長提前去服裝廠具體落實活動安排,把帶領學生的任務交給了副班主任應立釗老師。

問題就從這時候開始。

那天,當劉正農校長把當副班主任的事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說出之後,應立釗竟出乎意料十分幹脆地答應下來,其實他是早有考慮的。

通過當初中班主任的實踐,他確實知道自己在管理班級管理學生的能力方麵遠遠不及於頫肖霆他們;現在要當的是高中班主任,而高中的班級管理比起初中就更要複雜,何況聽說就是他即將接手的這個高一甲班裏還有丁副書記那位在初中階段就被稱為“校園一枝花”的“千金”在裏麵,這萬一丁副書記的“千金”在高中階段出了亂子,那他這個班主任不是吃不了要兜著走?現在學校安排他當副班主任,雖說名譽上不好聽,但對他來說,那真是左右逢源進退有據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這其中的奧秘也正如於頫所分析的,他當初所以要爭當班主任,就是想籠絡一批學生,占領學生這個進他店買東西的製高點!但自從得知那個班級裏有了丁副書記的女兒在裏麵,他就知道這班主任更不是好當的!“就是當副班主任,這正所謂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撐著!即使班級出了事,上麵有正班主任抵擋,我這個副班主任完全可以一如既往同學生打交道,控製學生來小店做生意!”那天晚上,當應立釗把自己的思考告訴喬小嬌時,一直臭罵丈夫的喬小嬌就開心地一笑,用那細短的指頭點著丈夫的腦門說:“難怪都說你是‘高斯一撇’嘍!應家老祖墳上怎麽出了你這麽個聰明的做生意的好料子?”

當了副班主任之後,應立釗的重點目標鎖定了兩個學生,一個是常青雲同學,另一個就是丁革革!

常青雲的父親是個炕坊師傅,人稱“常火眼”,在孵小雞小鴨小鵝方麵也算是地方上的一位名人。常青雲是“常火眼”的獨生子,與上屆考取大學的那個明光華同住烏龍坑。烏龍坑緊靠去弋河鎮的大路邊。應立釗自從家裏開起小店,就常常去弋河鎮進貨,有時貨進多了,路上又沒有遇上拖拉機,自己挑得很辛苦,就常把一部分貨丟到常青雲家。應老師每次丟下的貨當然不會太多,一般在二三十斤,常青雲進高一時就已是十七歲的大小夥子了,挑這點東西當然是不在話下,就常常利用第二天上學順便給應老師帶去。這一而再再而三,應老師當然很感激,上課布置作業時,就有意在常青雲的麵前多轉悠幾圈,或是直接為他的作業作些指點;若是遇上天陰下雨,他也留常青雲在他家那張小鋪上歇一夜,並能借幾本《數學速算秘訣》之類的書給他看。再後來,應老師店裏缺什麽瓜子糖果之類的小商品,自己已懶得跑路,就讓常青雲到弋河批發部去為他批回來!這時,他又從自己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借給常青雲,說:“好好看看,這裏麵全是解數學難題的訣竅!”常青雲同學並不一定對這些書感興趣,但還是帶走了,出門時,就傲氣十足地搖擺一下頭上那烏亮蓬鬆的分發,分發就如馬鬣般在跑動中飄動。

號稱“高斯一撇”的應立釗,不僅是精於金錢、數學方麵的算計,在處理人際關係上,孰輕孰重,他也是主次分明毫不含糊的。一開始,他知道學生家長不歡迎他當班主任,對這一點,他絲毫不擔憂,他知道農村不像城市,城市家長來學校提意見,能起著相當的監督作用,但農村不行,提了意見就如在耳邊吹過的一陣風,誰也不會把放到心裏,更不用說還能起什麽作用。但聽說重新要於頫接任班主任是丁副書記直接過問的,他就不得不思考了。他明白,丁“黑頭”不僅是鎮裏領導,更是直接分管他們這些老師的領導,“縣官不如現管”,給現管的丁“黑頭”盯上了,即使上頭還有個正班主任,但終究自己往日沒給領導留下好印象,現在一旦班級出了事,領導第一個想到的極有可能還是他,還是他這個平時沒給領導留下好印象的副班主任!現在家裏開店了,如果領導再對他印象不好,那不僅是對他今後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對他家那爿小店沒有好印象!如果那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他要鞏固他小店的地位,首先就得改變自己在領導腦海裏的形象,而這改變印象的最好辦法就是將丁副書記的寶貝女兒丁革革作為切人點!

“丁革革同學,散學到我家去一趟。有件事要找你。”一天下了課,他繞到正坐在座位上發愣的丁革革麵前,很客氣地對她說。他清楚地記得,丁革革當時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好象也點頭答應過的,但那天足足等了一個課外活動,也不見丁革革進他家的門。

“丁革革,昨天怎麽沒去呀?忘記了吧?”第二天上數學課,應立釗提前到班上,又繞到丁革革座位前,問。其實,他知道丁革革是故意不去的。

丁革革那兩顆烏亮的眸子在他麵前“的溜”轉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很難讓人覺察的笑意,仍坐在座位上絲紋不動。

“你爸爸這幾天常下鄉嗎?當幹部的也夠辛苦。”他又伸頭向丁革革的課桌上看了看,就見她的桌麵上除了用鋼筆亂劃的痕跡外,什麽也沒有,當然自不必說有即將上課要用的數學課本!應立釗隻好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應立釗老師批改學生作業,那紅色鋼筆曆來隻有兩種功能,一是劃“√”,二是劃“×”,除此就從沒有第三種功能。但自從當了丁革革的副班主任,他給她批改作業時,就不再單一用那兩種符號了,盡管批改丁革革的數學作業理所當然地絕大多數是該用到那個“×”,但他一定要在該“×”的題目中將那些錯誤之處一一用紅筆勾劃出來,並在作業簿那三分之一的空白處批上文字,找出錯誤的原因及訂正的辦法,除此之外,還要寫上幾句鼓勵的話,諸如“如果是老師沒講清楚,你可以在課堂上提出來,讓老師再為你講一遍”,“功關莫畏難,苦戰能過關”,“如果你覺得我布置的作業多了,可以選做一些,不能以作業壓壞了身體。毛主席說過,上課也可以允許學生睡覺嘛”等等之類的批語。

“應老師啊,你的數學教得不錯嘛,作業改得也認真。你在我革革本子上批改的東西我都看到了!青年教師嘛,應該是這樣。不錯。不錯。”一天早上,應立釗去街上買菜在石拱橋上碰上了丁“黑頭”,丁“黑頭”這樣誇獎他。

應立釗受寵若驚,心花怒放,就又是回報革革學習上的進步又是講敘學習數學的方法又是介紹自己當年是如何學好數學這門學科而一舉成為全校數學尖子的陳穀子爛米的事,就差點沒說自己是如何被同學戲稱為“高斯一撇”這事了!

“好!,好!丁革革有你這樣的好老師,我做父親的就放心了!”丁“黑頭”那天顯然是忙著要去上班,匆匆拉了拉應立釗老師的手就走了。

應立釗就知道自己已獲得了初步的勝利。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應立釗老師更清楚,要贏得丁革革和丁“黑頭”的真正歡迎,還是需要做出進一步的努力。這天去服裝廠實習又一次為他提供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