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闌預想的暴風驟雨沒有來臨,他的聲譽沒有受損,可是,以這樣的結果來擺脫質疑,委實讓人痛心。

各宗門由他這把劍引發了猜測,宗主長老們施了一個能夠一起說話的靈決陣,即便他們不在同一個地方,也能及時聽到陣中各人的聲音,有人道:“難道這些法器都生了器靈,而且,還都是邪靈?”

“我們的法器在身邊數百年都沒有器靈,怎麽這幾個月就突然生出了,還是如此邪門的器靈啊……”

“我查了一下,我宗門出事的幾個人,法器是近期從寶器宗買的。”

“我們也是。”寶器宗主你有什麽話要講嗎?”

寶器宗主的聲音顫巍:“蒼天可鑒,我宗門鑄造流程嚴格按照標準來的,除祟工序萬萬沒有偷懶,而且你們確定都是近期買的嗎,許仙尊的劍可買走百年了,還有,我們宗門沒有鎖鏈白玉等法器,合歡宗你們隻有那銅環是我們的,另兩位亡者的法器跟我們無關,別都往我們宗門頭上扣啊。”

“這倒也是……”

寶器宗主又哭:“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宗門也死了好些人。”

岑潭兮適時插話:“寶器宗亡的是最多的,有十來人。”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寶器宗主繼續哭,“我宗門才是最慘的,你們還要怪我。”

岑潭兮不想再聽他哭:“微明宗立即探查此事。”

許千闌聽得商議結果,自薦:“此事我要去查。”

雖然洗脫了質疑,但他覺得此事跟他脫不開關係,而且愛法器如命之人,絕不能容忍大家的法器再有邪靈產生。

“好,那便你去吧。”岑潭兮應允,“有一切問題及時匯報。”

許千闌點頭,迅速將這把劍的紅影邪靈封印,從中提取出邪靈的靈識,帶著兩個弟子出發。

走到浮橋剛好碰見散步的江暮,江暮聽了始末,問道:“你是不是要先去把出事的器靈也強行拉出來?”

“是啊,不拉出來看不出是不是邪靈。”

“可是,你昨日說強拉器靈很費精力,也需很長時間。”

提到這個,許千闌眉一揚:“我的修為又長進了,昨天一個晚上就提出來了。”

江暮撫額,暗笑了兩聲,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領:“好,那你去吧。”

許千闌還以為自己的衣扣沒扣好,低頭看看沒什麽問題,沒多問,行禮告辭。

他們先後到了合歡宗與和寵宗,他自覺自己修為是真長進了,居然又是還不到一個晚上就把器靈提出來了。

兩個弟子見他得意洋洋,適時恭維著:“師尊提劍靈時連衣領都泛著光呢,像是聖人一樣。”

“那是流動的靈決吧,你們大概眼花了。”許千闌搖頭,衣服怎麽會發光呢。

果不其然,這兩個法器中也是邪靈,他拿帶來的靈識對比,探出這些邪靈屬同源。

那就是侵染邪靈。

侵染邪靈,是生出邪靈的器具與其他法器或多或少有過接觸,從而侵染了其他法器,致使其他法器也會生出邪靈的一種邪祟。

這種邪靈生出的時間不同於正統器靈,他們可以短短幾天就長成,這些侵染邪靈是同源,那就是因為同一個有邪靈的法器生出的。

這也是為何許千闌的劍送出去幾天就能生出劍靈的緣由,因為生出的根本就不是正統器靈,甚至也不是“正統”的邪靈,真要是邪靈,生出的時間跟正統器靈是一樣的,隻不過是法器沒做除祟工序,亦或者是法器主人用此法器強行修邪門歪道,才會使正統器靈變邪靈。

他想到王掌櫃的長命鎖,可那個普通的,給凡人佩戴的長命鎖,著實不夠侵染仙門法器,現在看來,它其實也是被侵染的。

隻是那個時候他們都以為隻是普通邪靈,未想到那是能影響其他法器的侵染邪靈。

這邪靈會侵染蔓延,但凡是法器,或者隻是普通器具,都可能中招。

情況不太妙。

許千闌剛剛毀掉兩個侵染邪靈,人還在合歡宗,忽聽殿外尖叫聲,他連忙跑出去,又見一個弟子的法器生出了邪靈,那是一個帶有鋒刃的扇子,正追著這弟子,眼看就要旋下去削掉他的頭,周圍弟子們來不及阻擋,個個慌張尖叫。

情急之下,許千闌一拋手中劍,擊中扇子將其打散,扇中淒厲一叫,隨著扇骨斷裂,聲音止息,邪靈消散。

已經探出緣由就不用再費精力拉出來,直接銷毀就是,但他的劍觸碰到了那把扇子,怕是很快也要被侵染,許千闌痛惜地看看自己的劍,手中用力,戀戀不舍地將劍折了。

“許仙尊……”合歡宗眾人驚魂未定,“還會不會有其他法器出現這種現象?”

這類同源邪靈,專愛削人頭,恐怖如斯。

“大家暫時先不要用法器,迅速將各自法器封印。”許千闌道,同時也向岑潭兮傳了一道靈決,讓他將此命令傳給修界所有宗門。

起初很多修者們有意見,不讓他們用法器,萬一遇到危險誰來保證他們的安全,但之後,又連續出了幾起被自己法器殺害事宜,各宗門終於老實了,乖乖封印了法器。

誠如那寶器宗主所言,這些法器不是都出自寶器宗,可是各個宗門被侵染的法器,或多或少有一兩個是來自寶器宗,而且,都是近三個月內購買的,剩下的天南地北哪兒來的都有。

法器之間會互相侵染,一個宗門有一個法器上有這種邪靈,很容易侵染到其他法器,但寶器宗是共性,每個出事的宗門都有。

至於許千闌那把劍,的確是買了數百年了,可是,它前不久又回到了寶器宗啊。

因此,想來源頭還是在寶器宗。

許千闌這回有了十足理由去探查,他讓岑潭兮傳話給寶器宗。

寶器宗主苦道:“你們不會還是要賴在我們宗門頭上呢,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那就更該讓我師弟去查查。”岑潭兮回複他。

寶器宗主一想:“這個……好像,也是哦。”

許千闌一行人很快到了寶器宗。

他鮮少來寶器宗,還沒進門,光看那山門鑲金嵌玉,隻道這宗門是真有錢,一路往裏走,越發有如此感慨。

寶器宗主已準備好了盛宴迎接他,把偌大飯桌擺在正殿:“仙尊與令徒一路辛苦了,先好好吃個飯。”

許千闌心裏急著,沒興趣吃這滿桌山珍海味,繞過飯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麻煩宗主帶我去看看貴宗的靈器閣。”靈器閣是寶器宗鑄造法器的位置。

“好,但是仙尊真的不吃飯嗎?”

“不用了。”他能辟穀,讓弟子們吃吧,說著起身,他動作過快,不經意碰倒了旁邊的桌上,那上麵擺著幾個飾物,什麽珊瑚,銅獸,還有瓷瓶,嘩啦啦都要往地上落。

他眼疾手快,俯身一把接住了容易被摔碎的瓷瓶,暗暗鬆口氣,另一邊寶器宗主也眼疾手快,衝過來接住了珊瑚和銅獸,也鬆了口氣。

他看那寶器宗主緊張表情,心道:“好了好了,知道這些東西很值錢,幸好我沒摔壞。”

兩人放下飾物,一路往靈器閣走,路上他習慣性地一摸腰部,手上空空,想起自己的劍已被折了。

他來探查,不能沒有法器,萬一再遇邪靈也得對付,隻能破例,傳了個靈決給淩鯤鵬,讓他盡快幫忙送把劍來,從月眠殿選,牆上第一排都是劍氣極強的劍,這些劍不太可能被侵染。

淩鯤鵬辦事也迅速,立即把許千闌最為珍視的,平時壓根舍不得用的皎皎劍拿好,準備出門。

踏上浮橋才走了幾步,正好碰上了江暮,他連忙行禮。

江暮溫和地笑:“你要去哪兒啊?”

淩鯤鵬便將要去寶器宗送劍一事跟他說了,江暮聽罷:“要出門啊,能不能把我帶上。”

“此行危險,師叔還是不要去了,回頭弟子再帶出去玩。”

“我自己去玩,不影響你們。”

“這也不行,我們不敢保證您的安全。”

“我又不會用什麽法器,對我沒危險。”

這話倒也是,但這次邪靈不比上次,淩鯤鵬不能確定一定沒危險,沒有完全把握,還是不敢帶他,何況此事又緊急,他沒空陪著師叔滿街轉悠,去到了把人晾在那裏也不好,仍是委婉拒絕:“我讓小溪小河帶師叔去山下玩好不好?”

江暮收了笑容,往前一步,對著淩鯤鵬的耳畔,低聲道:“你和許千闌壓不住那邪祟。”

淩鯤鵬渾然一怔,聽這聲音還是虛弱柔和的樣子,可語氣好像帶著震懾之力,讓人不覺生出畏懼之感。

他緩緩轉頭,看這人目光也一改溫柔淡然,透出幾分淩厲。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我說,你和許千闌壓不住那邪祟。”江暮重複,緩抬手,覆在他手中劍的劍柄上。

淩鯤鵬欲收回劍,可掙了幾次,劍卻巋然不動,他大為震驚,便要使出靈決,而那劍柄一轉,他被一道力量逼著後退一步,靈決還沒使出就被打散,須臾間皎皎劍已落到江暮手中。

這簡單對招淩鯤鵬使了全力,而對方輕描淡寫,壓根就沒用力,淩鯤鵬已知自己不是對手,警覺道:“閣下是什麽人?”

江暮又恢複了柔和的語氣:“我既然承蒙貴宗師祖勘測預收,總得有些本事,一無是處……傳出去是不是不太好看?”

“無人看出閣下修為,想來是大能,您隱藏身份入微明宗,又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