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躺上床,往裏挪了挪,把外麵的位置讓給許千闌。
在出門之前他們就都已洗漱過了,便直接上床睡覺,身邊人沒立刻躺下,靠著床欄坐著,手中靈決輕點,猶豫著要不要發出去。
許千闌想讓微明宗再給他送一把劍來,劍修沒有劍在身邊,十分沒有安全感。
江暮側過身,一手放在頭下枕著,另一手按住他:“睡吧。”
那手剛好按住他的靈決,許千闌一怔,思量須臾,緩緩俯身,對上他的臉:“師叔……你是不是能看見我的靈決啊?”
江暮笑道 :“我認得你施靈決的動作。”
“那……”許千闌不起身,一手撐在**,將他環固住,“你是不是看得出那幾個送飯的弟子有問題?”
他們離得近,江暮隻覺那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落在麵上,他不否認:“那些人一靠近,我就感到了一股陰森森的冷意。”
“那你還要他們進來,還讓他們幫你收拾屋子?”許千闌道,這位師叔雖然是凡人,但既有氣運,那麽有靈敏的感應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身份孱弱,民間都說身體不好的人更容易感知邪祟氣息。
不過這樣的人也很容易招惹邪祟,他今晚要睡在這裏,不是怕吵到淩鯤鵬,是擔心師叔的安危,怕那些人再來找他。
“來都來了,不用白不用麽,我這屋子的確需要收拾。”江暮笑道。
隻是這床是要貼身睡的,那些人碰過的,他可不想睡,也因此那幾人要給他鋪床時他製止了。
許千闌也不想睡,故而聽說另外一張床被他們碰過,就同意跟江暮一起睡這張。
但師叔這話讓他很無語:“您可真是不知者無畏,知道他們不對勁兒還敢讓他們給你幹活。”
他說著,又一頓,反應過來:“所以您不讓我吃他們做的飯。”那些食材可不知道是怎麽來的,活人萬萬不敢吃。
他瞬間臉紅:“我當時沒看出來,誤會師叔了,對不住,但……您怎麽不告訴我?”
“當著他們的麵,不好說。”江暮撥了撥他落在自己麵上的發絲,彎起嘴角,緩聲道,“你真的很可愛。”
“啊?”許千闌一怔,怎麽突然就說到這裏來了?
他此時方反應過來兩人離得太近,輕咳了一聲,翻身躺了回去:“您是……想見我的幻形虎嗎,那不是隨意就會出來的。”
“我知道,我說的不是它,是你。”
“什麽?”
江暮的笑意更濃:“你為什麽每一次發完火,就很快又會道歉啊?”
“我……”許千闌臉色更紅,支吾須臾,眼一橫,“我樂意,你管我呢。”
“好,我不管。”江暮側躺著看他,手指還絞著那一縷發,“你什麽時候知道這幾人都是已死之人的?”
“我在林木閣發現了禁錮陣法。”許千闌也側身對著他,見他玩自己的頭發,一把將發絲拉了回來,道:
“這幾個亡魂的氣息被陣法封著,與常人無異,難以察覺,他們來的時候我沒發現,便是跟他們到了林木閣也沒看出,但我在那裏多留片刻,轉了轉,發現陣法,心中有了警惕,再仔細想想,就知道了。”
送飯的亡魂們不是由寶器宗主安排的,不知道師叔不吃油膩的東西,陳楊練的劍,是有了侵染邪靈的劍,那些法器已經銷毀了,他是憑借生前與周邊事物的關聯製造的幻像,包括他們的頭顱,也是幻像製造出的。
他們都是這些時日被法器上的邪靈取走頭顱的死者,他們的亡魂該是身首分離的狀態。
他們說的小言,不是言小白,是言其霍。
他們的牌位,都供奉在祠堂裏。
“我是去了之後才知道的,可是師叔您從一開始就感覺出來了,您這感應能力竟比我還強。”許千闌隻道他是因為身體弱而感知邪祟氣息,但那氣息實際是有陣法封印的,他在方才其實有懷疑過,但是之前印證過師叔是凡人。
所以,是巧合吧。
應該是巧合,師叔可是個遞一把劍過來都能摔倒,還把他的劍給卡在那銅獸上的廢物。
他沒再多想,繼續道:“所以……您是怕我有危險,才去找我的?您也太不自量力了,我真遇到什麽危險,您也救不了啊,切莫再這樣魯莽,不過還是謝謝啦。”
“嗯……”江暮遲疑了須臾,“我若是擔心你有危險,不讓你去就是了,何必等你去了再出門找你呢?”
“合著師叔其實是出門散步的,剛好遇上我,就等了我一下?”許千闌眉頭一擰。
“我是去找你的,但我覺得這些亡魂沒有惡意。”
“是,他們的魂識皆被陣法禁錮,不能離開寶器宗,他們大抵想找我們幫忙解開那陣法,以送飯為由,又尋了各種借口讓我們過去。”許千闌道。
想到陳楊見到他時,還特地問師叔怎麽沒去,他繼續道:“師叔你聲名遠揚,他們或許覺得你比較厲害,可能更想讓你去,他們想求助,因那陣法禁錮不能明說,否則觸及陣法,對他們有更嚴重的後果,隻能暗示。”
可是那陣法之源不在林木閣,許千闌也不能冒然行事,何況他們到底是鬼魂,活人不宜與鬼魂相處過久,對於修者來說,削弱了陽氣,修煉容易走火入魔,而且相處久了身上有了陰氣,白日也很容易被看出來。
倘若那下禁錮之陣的人就在寶器宗,豈不是會被看出他見過這些亡魂?
他隻能先行離開。
或許,這寶器宗壓根就沒有林木閣。
林木,陵墓也。
“不過……那您怎麽又去找我了?”他又問。
江暮笑起來:“你去了很久,我還是有點擔心的。”
“你管好你自己吧。”眼前人甩出一句,麵上還是慍怒的表情,可眼裏已經沒有火氣,浮上了一點笑意。
“我算是你的長輩啊,出門在外,我應當盡起長輩的責任。”江暮知他氣消了,不急不慢地道。
“別,您下次不要再跟著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愛護了,話說,這三師弟睡得可真穩,一點都不擔心您的安危。”許千闌躺下,拿被子蒙住頭,“這寶器宗的確有問題,我回來的時候路過了他們這一個祠堂,你見過修仙宗門還供奉祠堂的麽?”
“那可真奇怪。”江暮輕輕點頭,可不是麽,林木閣的亡魂們沒有危害,他的確不用擔心,可那祠堂就不一定了,因此他探得許千闌去了祠堂,方出門去找他。
關於祠堂,許千闌有很多猜測,禁錮亡魂的陣法之源可能在那裏,那裏還供奉著那些死去弟子的牌位,以牌位來布陣控製亡魂是常見的邪術。
陣法各處牽一發動全身,他不知道去取自己的劍是不是會碰到什麽,再心疼也沒敢亂動,但現在基本鎖定了,及時趕到祠堂的寶器宗主有問題。
可是很多事情還沒有捋清楚,暫時按兵不動的好。
他想著這些問題,睡不著,翻來覆去,再翻回來麵朝裏時,赫然對上了晶晶亮的眼,正澄澈地看著他。
他一怔:“師叔怎麽還不睡?”
江暮道:“我餓,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