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門口,阮之按密碼開門,屋子裏燈都是亮的。
她才想起來蔣欣然在自己家。她倒是絲毫沒有客人的自覺,大咧咧的換了阮之的睡衣,盤腿坐在沙發上,開了瓶紅酒,對著電視傻樂。
阮之往她身邊一躺,支使影後再去拿個杯子出來,自己就拿著蔣欣然的酒杯灌了一大口。
蔣欣然看到她地喝相大吃一驚:“傅長川的木桐就是這麽被你糟蹋的嗎?難怪你倆得離婚。”
阮之如今聽到這個名字真是止不住的心煩,她伸手去夠桌上的薯片,含糊不清地說:“別提他了,我這輩子大概就栽在他手上。”
蔣欣然頓時來了興趣,說起來她也是和阮之無話不談的朋友了,可唯獨婚姻這件事,從頭到尾,阮之沒跟她聊過半個字。
“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阮之手握著高腳杯,輕輕晃動了下,其實她完全不想回憶起自己和傅長川認識的經過,因為那個時候的自己,那樣蠢,蠢到了一定境界,傅長川才會青眼有加看上自己。
她沒吭聲,嘴裏咀嚼著薯片說:“我餓了。”
“叫了外賣。”蔣欣然一副未卜先知的樣子,“香辣大閘蟹、皮皮蝦還有海鮮粥。是我家那邊的,我還加了錢讓他們送這裏。”
“你早就該換房子了。那裏的物業太差了,隨便什麽人都能放進來。”阮之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是差錢嗎?差錢跟公司預支啊!”
蔣欣然靠在沙發上,眼神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喝了一大口酒說:“有點舍不得。”
不得不說,影後即便是在家裏,穿著亂七八糟不顯身材的家居服,脂粉不施,長發隨意地一掀,也是一種風情。她的眼神略帶些迷惘:“阮之,你還記得咱們合租的時候嗎,最大的心願就是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我那套……畢竟是第一套自己買的房子。”
那會兒是真窮,兩人合租一個單間,每個月不過九百塊,可是倆人東拚西湊的,連暖氣費都出不起。最後房東單單停了她們房間裏的暖氣片水閥,倆人隻好把羽絨服和大衣都壓在被子上,睡到半夜腳都還是冰涼的。
也難怪,蔣欣然後來拿了片酬,買下自己第一套房子,住到了現在,也算是念舊了。
阮之個性和她不大一樣,沒那麽多愁善感。蔣欣然那些傷感,在她那兒都不是問題。
容城最近開盤的盛川一號公館,坐擁最繁華、寸土寸金的商業圈,陽台外就能望見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榕湖。她很感興趣,也去看了一次。風水先生跟著一起,對這個地方讚不絕口。阮之一眼看上的是428平方米的大套公寓,可惜價格實在太高,開盤均價就已經九萬起,估計真的拿下來還得再加五百萬。售樓經理看出她的猶豫,在一旁委婉說:“阮小姐,其實我們也有另外的房型。如果是您自己住的話,兩百多平方米的麵積也足夠了。”
阮之什麽脾氣,看上的東西沒有打折一說。
買不起就寧可不買。
所以一直也就沒換房。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蔣欣然,心想這可真是傻,感情這東西抵得過錢麽?
她要有錢,分分鍾從這裏搬了,住更大的豪宅去。
兩個人正沉默著,各想著各的心思,阮之看了看紅酒瓶,已經所剩無幾了:“我再去開一瓶。”
可視門鈴響了。
阮之跑過去接起來,是保安打來的:“阮小姐,你叫了外賣嗎?”
這裏的保安工作十分到位,陌生人尤其是快遞進樓層必須要經過業主確認。阮之回頭問了一句:“是你叫的吧?”
蔣欣然點點頭。
“讓他上來吧。”
阮之去找了錢包出來,外賣小哥恰好來敲門,手裏提著一大包打包好的飯盒:“戴小姐是嗎?”
阮之回頭看了客廳裏蔣欣然一眼,才想起來大概她向來是用經紀人的名字叫的外賣,於是遞了兩百塊錢過去,大方地說:“不用找了。”
小哥卻沒接,抬頭看了看她,猶豫地說:“你不是戴小姐。”
是個普通年輕人,背了個挎包,老遠趕過來的,還有些氣喘籲籲,連手都有些發抖。
“戴小姐是我朋友。”阮之不願意說太多,“吃的給我吧,謝謝你。”
可他依舊沒給,反倒跨出了一步,半個身子探進來,狐疑地看了看:“戴小姐呢?”
阮之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去關門,可是那人的動作卻比她快得多,半條胳膊頂住了門,順勢進來了,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蔣欣然,高高興興地說:“戴小姐,你的外賣到了。”
站在阮之的角度,她能看到年輕男人的側臉,許是因為燈光的關係,略有模糊。阮之的腦子卻轟的一聲炸了,是他!
蔣欣然和這個快遞小哥不算陌生,隻要不拍戲在家宅著,她喜歡點這家的外賣。她還沒察覺出異樣,隻是覺得他非要找到自己才肯給食物有點太過負責了,於是笑笑說:“辛苦了,這麽遠我以為你們不會送。”
阿姨把家裏打掃得十分幹淨,小哥看了看地板,三下兩下脫掉了那雙髒兮兮的運動鞋,隻穿著襪子走進來,把食物遞給蔣欣然。
阮之一顆心已經砰砰跳到嗓子眼,幸好之前她把手機扔在了玄關邊的櫃子上,於是不動聲色靠過去,點開頁麵就要撥電話。
三個數字隻撥了兩個,年輕男人就已經轉過身來,狠狠瞪著她:“你在幹什麽?”
阮之嚇得手一抖,手機就掉在了地上,兩個數字“11”十分明顯。
那人把手機一腳踢開了,一把把阮之拉過來,臉上陰晴不定:“你要報警?”
“不是……”阮之一時間有些慌亂,“我隻是想把錢給你。”
蔣欣然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從沙發上站起來。
“蔣小姐,你為什麽躲著我?”那人沒有再看阮之,隻是一把把她往前推到沙發上,又順手把門關了,一步步走過去,“我寄給你的照片你不喜歡嗎?”
蔣欣然臉色唰的白了:“……是你給我寄的那些照片?”
年輕人麵帶得色:“欣然,你喜歡嗎?”頓了頓,又問,“我可以叫你欣然吧?”
“你知道我是誰?”蔣欣然心裏發毛,伸手扶住阮之,“你一直跟蹤我?”
“我一直很喜歡你啊。”那人直愣愣地說,“我叫黃曉峰,我喜歡你很久了。”
“謝謝。”蔣欣然膽戰心驚地說,“那……你把錢拿了走吧,現在很晚了。”
“你不回你自己家嗎?我送你回去吧?”黃曉峰有些自來熟地貼過來,伸手想要拉蔣欣然,“你可以坐我電瓶車後邊。”
阮之見過不少瘋狂的粉絲,可是病態成這樣的真是第一次見,他能給公司、給蔣欣然家裏寄照片,還能一路追到這裏,誰知道下一步會做出什麽事來?
阮之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可信:“那個,曉峰,我是蔣欣然的經紀人,我叫阮之。”
“是你給她接的那部色情片嗎?”黃曉峰忽然間就暴躁起來,“你逼她的嗎?”
色情片?
阮之忽然間想起來,那是蔣欣然拿了影後的那一部《後街》,裏邊和男主角有一場**戲,但是鏡頭拉得遠,尺度也不大。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由往後縮了縮。
黃曉峰從挎包裏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水果刀,幾步就竄到阮之麵前,加大音量吼道:“是不是你!”
蔣欣然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可是腦子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竟然轉得飛快:“不是她,是導演逼我演的。你別碰她。”
黃曉峰果然愣了愣,把刀收了,轉而用一種古怪而溫柔的語調關照蔣欣然:“下次別拍這種戲了。”
阮之見他態度穩定了些,鼓起勇氣繼續說:“你要帶欣然走嗎?那你讓她去換身衣服吧?”她慢慢站起來,“你知道她很有名氣的,穿成這樣被記者拍到影響不好。”
黃曉峰想了想,揮揮手說:“那你進去換吧,我在這裏等你。”
蔣欣然顫顫巍巍站起來,經過阮之身邊的時候,阮之拉了下她的手,眼神往客廳的茶幾上瞄了一眼。
蔣欣然進了主臥,順手帶上了門,阮之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語氣正常的和黃曉峰聊天,還招呼他坐下來吃水果。
黃曉峰直直站著,時不時不耐煩地看一眼臥室,又煩躁地踱步,嘟囔著說:“怎麽還不出來?”
“女明星出門當然是要打扮一下的。”阮之勉強笑了笑,“你別急,喜歡她難道還不等多等幾分鍾嗎?你都等了這麽久了。”
“你知道我等了很久?”黃曉峰忽然間陰惻惻地說,“你是在嘲笑我?”
“不是,不是的,我們公司的人都在誇你,一定是很喜歡蔣欣然,才會用心做了那麽多照片。”阮之硬著頭皮胡扯下去,“我們都很感動。”
“那……她也喜歡嗎?”黃曉峰有些忐忑地問,轉瞬仿佛成了一個孩子。
“當然啊。”阮之連忙說,“欣然問了我還幾次,不知道是誰寄的照片,她也很感動呢。”
許是覺得阮之態度很好,黃曉峰漸漸放鬆下來,甚至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阮之天生就是能說會道,盡管對著黃曉峰心裏害怕,可畢竟對方年紀輕,心理又不正常,被她三言兩語哄得一愣一愣的,轉瞬十幾分鍾就過去了。
黃曉峰手裏握著刀,往主臥那邊走了幾步:“她怎麽還沒好?”
阮之連忙站起來:“我去看看她。”
“你不許去!”黃曉峰忽然一把拉住她,表情亦有些失控,“過來!”
阮之被他一拽,幾乎摔在地上,正要爬起來,忽然有人砰砰砰開始敲門:“有人在嗎?業主在嗎?”
阮之還沒開口,就被黃曉峰捂住了嘴巴,低聲說:“快讓他們走。”說著就把手裏的水果刀抵在了阮之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鋒就在離頸動脈很近的地方,幾乎能感受到一下一下的搏動,隻要一寸,鮮血就會蓬勃而出。阮之一動不敢動,指著那個通話器:“我要過去和他們說。”
黃曉峰依舊拿刀挾持著她,慢慢走到通話器旁邊,拿下了刀抵在她腰上,自己則閃身到鏡頭看不到的地方。
阮之指尖發抖,摁下通話鍵。
保安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阮小姐,你反映說衛生間漏水,需要維修嗎?”
阮之鎮定了一下:“是啊。”
腰上的尖鋒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阮之不由站直了一些,急急忙忙地說:“剛才是有問題,現在好了。”
屏幕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聲音:“那好,打攪了。明天我們再來看看。”
乍一聽到,阮之的一顆心就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幾乎有些難以置信。
是……傅長川嗎?
驀然間就把懸在半空中的心都放下了,她沒來由的覺得安定下來。她關掉可視屏幕,黃曉峰已經有些不安,暴怒起來:“快點,去把她叫出來!我帶她走!”
阮之“嗯”了一聲,慢慢往臥室走,到了門口假意敲了敲門:“欣然,你好了沒有?”
“快好了。再等一下啊!”
阮之又裝作無措地回頭:“你再等一下吧。”
“不行!”黃曉峰低吼,“讓她開門!”
話音未落,大門先被打開了。
幾乎是一群人湧進來,警察,保安,以及,傅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