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傅長川早就看到她了。

連歡送他過來的時候就說:“那輛好像是阮小姐的車。”

中午離開的時候,她的表情就不大對,是那種明明舍不得,卻強忍著不肯說的樣子。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傅長川別提有多熟悉。他也想和她一起吃個飯再走,可是公司的事不得不處理,隻好裝作沒看到先走了。來機場的路上,心底也是有點懊悔,走得突然,他怕她胡思亂想。更何況,重新住在一起,突然分開,他也……舍不得。

他轉頭看了一眼,心跳就漏了一拍。

真的是她的車。

一顆心倏然又落地了,她是為了自己來的,這個想法讓他從心底**漾出一絲暖意。於是連登機手續都沒顧得上辦,先在咖啡廳找到了她。

阮之已經坐了很久了,傻傻的沒告訴自己,傅長川有點生氣,又有點好笑,反問她:“這句話該我問你吧?”

阮之眼神有一瞬的慌亂:“我來接蔣欣然。”

他扶額,莞爾:“上午去找你的時候,我在你們公司門口遇到她了。”

其實他是騙她的。

因為他很清楚,也很自信,她就是來送自己的。

阮之果然怔住了,她一旦發怔的時候,其實表情迷糊且可愛,傅長川伸手攬住她的肩,微微用力帶了帶。

“幹嗎?”她有些不自然地掙了掙。

“既然送我,就該送到安檢口。”

登機的手續自然是已經辦好了,連歡拿在手裏,遠遠站著,並不敢打擾他們。

阮之落在他身後半步,那條走向安檢口的路再長,也終有走完的時候。

他們彼此認識五年多了,結婚一年多,跟著又離婚,說起來也是聚少離多。可她從沒有過像這次這樣的慌亂,因為他要出差,總會明確告訴她什麽時候回來。哪怕是離婚了,連歡也會委婉的提一句:“傅先生x天後回來。”

傅長川停下腳步,微微低下頭看她,語氣輕柔地說:“過來。”

她“啊”了一聲,遲疑著不肯走過去。

他又說了一遍:“過來,讓我抱一抱。”然後主動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抱在懷裏。

阮之踮起腳尖,下頜靠在他肩膀上,莫名其妙地有點想哭,趕緊忍住了,最後卻沒忍住說蠢話:“你還回來嗎?”

他的笑聲依稀還帶著胸腔的共振,溫暖地傳遞給她:“回來。”又說,“別哭。”

她的手環過他的手臂,悄悄摸了摸臉,其實沒哭。

“阮之,我在這裏第一次見到你。”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攔飛機的壯舉,她怎麽會忘。

她想起那時候的自己,過了那麽多年,還是有點難為情。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那一句,又隔了一會兒,終於放開她,薄唇秀目,表情異常鄭重。

阮之一顆心忽然間砰砰跳起來。

那個時候,他向她求婚,也是這樣的表情。

可他隻是往她手裏塞了張卡,又伸手揉揉她頭發,勾了勾唇角,半開玩笑:“省著點用。”

阮之咬著唇看他,有點哭笑不得,吸吸鼻子說:“隨便我花嗎?你不報警了?”

他縱容地看著她:“我賺的錢,給你花並不心疼。”

時間差不多了,哪怕知道這會兒他們難得相處得十分融洽,連歡也不得不走過來打斷:“傅先生,該安檢了。”

他“嗯”了一聲,眼神依舊未離開阮之,最後叮囑說:“過一陣你們公司上市忙完了,讓杜江南放你個假期,你來陪我兩天。”

他不說“想我了來看我”,隻說“來陪我”,有些不容置喙的強硬。

可是阮之一點不想和他吵架,竟還帶了點不知所措的甜蜜,點頭說:“好。”

回去的路上連歡堅持要開車送阮之,順路送她去醫院換藥。大概是看出她心情不好,連歡就有意和她多說話,阮之也很配合地回應幾句。快到醫院了,她終於問:“傅長川這次不帶你嗎?”

連歡笑笑說:“傅先生給我放假了。您知道的,他的家族比較複雜。就算去了,恐怕我也幫不了什麽忙。”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阮之自嘲地笑了笑:“和他結婚的是我,可我有時候,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他的生活,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連歡想了想,十分懇切地說:“阮小姐,我這樣說,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她斟酌了一下,“其實我倒是希望我男朋友能像傅先生那樣。他不告訴你的都是些煩心的事,他一個人就撐下來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那樣的。”

阮之並沒有反駁:“或許吧。”

到了醫院,依舊是之前那個小護士幫著換藥檢查。

鍾醫生帶的博士生小郭醫生幫忙檢查了傷口:“差不多好啦。不用再包紮了。”

阮之道了謝:“鍾醫生呢?”

小郭醫生笑了笑:“鍾老師出國啦。”

阮之“哦”了一聲,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麽,連歡低聲說:“真的不用太擔心,有鍾醫生跟著呢,傅先生身體沒事的。”

她一直送阮之到家,阮之下車前問她:“要不要去我家吃飯啊?”

“傅先生做的嗎?”連歡笑了笑,“那就隻是留給你的,我還是去找我男朋友吧。”

山藥排骨已經燉好了,米飯也已經燜好。他設定的時間點永遠十分精準合適,隻是晚飯的分量略有些多。阮之將碗筷準備好,一勺勺將飯菜舀出來,忽然想到,或許是因為事出突然,他原本是做了自己那份的。

她一邊喝著湯,一邊開始琢磨,傅家……到底出了什麽事?

湯還沒喝完,傅家出了什麽事是不知道,公司卻出事了。

同事打來電話,說是剛接到消息,日月傳媒已經確定製作一檔旅行節目,除了捧自家人,甚至邀請到了一位從不參加這類綜藝節目的天王巨星參加,也敲定了播放平台,就定在暑假檔播出。

阮之和孟麗勢如水火,圈子裏人盡皆知,同事打這個電話來的時候,其實已經做好準備阮之會大發脾氣。可沒想到她很淡定:“怕什麽,就算是一模一樣的節目,兩家走的都是不同風格。難不成我們策劃這麽久,還比不上他們?”又喝了口湯,她說,“考慮把檔期提前,這件事我會和電視台商量。”

掛了電話,阮之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她竟然沒怎麽生氣,反倒覺得有些大戰在即的興奮。阮之回到書房開始回複白天沒有處理完的郵件,又打電話給優優安排明天的策劃會。

優優接電話的時候聲音有些迷迷糊糊,阮之看看時間,才驚覺已經淩晨了。她掛了電話,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躺在**,卻發現根本就沒有睡意。

這兩晚是傅長川陪著她的。晚上到點睡覺了,他主動會問一句:“要陪你嗎?”

阮之並沒那麽矯情,主動往**搬了兩條被子,讓了半個床位給他。

他們也並不說話,她側躺著看書,往往過半個小時,他就會提醒她:“睡了。”

她哦一聲,翻個身就睡了。

真奇怪,他不在了,她就連看小說的興趣都沒了,隻好強迫自己睡覺。第二天早上已經恢複了工作時的生物鍾,準點在七點半醒來了。抓起手機看了看,收到一條傅長川發來的信息:已到,勿念。

“我才沒念。”阮之嘀咕了一句,心情卻莫名地好起來,化妝換衣服,一個小時後已經坐在了辦公室裏。一上午的時間,馬不停蹄地開了三個會,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差點把午飯期間晃進來的杜江南給撞了。

“之姐幹嗎去啊?”杜江南連忙站穩,順便扶住她,“悠著點。你撞壞了傅長川要找我拚命。”

她懶得和他瞎扯,隨便揮揮手說:“我去電視台了。”走了兩步才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轉身拽住了杜江南的胳膊:“對了,那幾筆讚助的資金,一周之內必須到位。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不過文三那邊你也知道的,你再追個電話過去比較保險。”

“這麽急啊。”杜江南沉吟了片刻,“那你也催催傅長川,他不是也給讚助了麽。”

阮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