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離婚大戰,真的打得轟轟烈烈。
阮之接到傅長川律師擬好的第一版協議書,抄起電話就大罵:“離婚就分給我這麽點?打發叫花子?”
傅長川在電話那邊十分冷靜:“如果有不同意的地方,我等你律師的回複。”
事實上,傅長川的律師也是一頭霧水。傅長川對前妻很大方,可是又囑咐:“這些條件不要一開始就給她,讓她慢慢磨出來。”
與其撕破臉吵架,何苦不一開始就做好人呢?
那半個月,阮之確實無心工作,好在杜江南給她放了假,讓她在家裏辦妥自己的事。拉鋸戰開始之前,兩人見了一麵,是在RY的會客室裏,雙方律師都在,如同每一場離婚一樣,妻子開始曆數丈夫種種不盡如人意之處。
性格冷漠,喜歡嘲諷取笑,對這個家漠不關心……阮之不說,傅長川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她心裏埋下了這麽多怨恨。他沒有插話,也沒有辯解,隻是安靜地聽著,可她怨憤得連他沒收自己駕照的事都說了,卻絕口不提孩子的事。
仿佛那件事從沒有發生過,他們離婚隻是因為個性不合。
會議室的百葉窗都拉開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強勢,他這樣看著,隻覺得她的臉在這樣的光亮中,卻顯得有些透明孱弱。
之後是雙方律師在談,那些話在耳中進進出出的,涉及的房產、財產,他並沒有覺得很在意。他已經強迫自己挪開視線,隻是偶爾看到,阮之也在發呆,視線有些茫然地盯著手裏那支筆,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他覺得胸悶,想要先走,剛想站起來,隻見阮之也推開了椅子,略有些不耐煩:“你們慢慢談吧,談出結果告訴我。”
兩人並肩走出會議室,傅長川輕聲問:“身體好點了嗎?”
她避而不答,語氣冰涼:“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和你走在一起。”
過了那麽久,離婚的經過回憶起來,竟比結婚清晰且深刻得多。傅長川按著她還在微顫的肩膀,低聲,又強調了一遍:“那不是你的錯。”
半夢半醒的時候,一個人的防禦機製大約便全數卸下了,她縮在他懷裏:“可我錯過了……以後,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她睡前洗過頭發,發絲有一種溫暖而幹淨的味道,像是椰子的味道。他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地說:“以後……我們會有孩子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遲遲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傅長川以為她睡過去了,又或者是沒有聽見,微微鬆開了扣著她肩膀的手。
她卻動了動:“不,現在我不想要了。”
並沒有多說什麽,語氣也平淡淡的,可傅長川知道,她已經不想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因為噩夢醒了一次,阮之後來就睡得很沉,隱約隻記得自己半夜醒了,還和傅長川說了幾句話。床的一側空落落的,傅長川早就起來了。他有晨跑的習慣,哪怕不上班,也一定是早早就起來了。阮之習慣性的先去露台伸個懶腰,卻意外地發現陽台上的煙灰缸裏,積攢了滿滿的煙頭,許多並沒有抽盡,半截折在一堆煙灰裏。
她幾乎能想象到他站在露台上,點著一支,隨手摁滅,再點一支。隻是為了不讓自己閑著而已。
可是,為什麽呢?
阮之盯著那個煙灰缸,正在怔忡,傅長川推門進來:“出來吃早飯。”
阮之在餐桌前坐下來,有些探究地盯著傅長川看。
其實他那個人,從表情上,是看不出端倪的。阮之的目光從他的發絲一直落到嘴唇,最後定格在眼眶下邊,忍不住探出手去摸了摸。
傅長川看著她伸出手來,也沒有躲閃,隻笑笑問:“怎麽了?”
她的指尖十分溫暖,停駐在那塊肌膚上數秒,歎口氣:“怎麽黑眼圈這麽嚴重?”
他若無其事地抓住她的手:“有嗎?”
“怎麽沒有啊?”阮之有些心疼,“露台上的煙蒂怎麽回事?你早起就一直在抽煙嗎?”
傅長川眼神微垂:“公司的事有些煩心。”
“你這不是一直在休假嗎?”阮之有些懷疑,“那今晚要和我一起去嗎?我不想你太辛苦。”
傅長川鬆開她的手,揚揚眉梢:“好不容易能吃軟飯了,怎麽不去捧場?”
阮之沒什麽心眼,聽他這麽誇自己,還不帶諷刺的,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以後我養你。”
傅長川點頭,甚是殷勤地把她的風衣遞上,送到門口:“路上小心。”
“呃……”阮之半隻腳已經踏出去,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可是晚上被拍到了怎麽辦?”
他安靜地看著她:“你介意嗎?”
阮之頓了頓,離婚的時候因為心存怨憤,確實抱著物盡其用地想法的想法,變著法兒炒作。可是現在,就像珍寶被收在了家裏,反倒舍不得拿出去了,讓人多看一眼也覺得不舒服。
她想了想,勾起唇角笑了,爽快地說:“好,那就給你個名分吧。”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傅長川摸了摸她的頭發,催促說,“去吧,別遲到了。”
美星上市的現場,明星股東們自然是媒體聚焦的中心。蔣欣然作為美星的一姐,被記者們眾星拱月的圍著,笑靨如花地回答一些“對公司未來很有信心”之類的話。阮之站在她身後,看似在幫藝人盯場子,其實是放空。
忽然有人用肩膀輕輕撞了她:“之姐,和你老公晚上一起出席唄?”
“他是要來。”阮之嫌棄地站遠點,“你別動手動腳的,回頭被拍到,形象太不穩重了。”
杜江南連忙站直了,酸溜溜地說:“那明天的頭條又被你倆搶了。”
阮之抿唇笑了笑:“放心,我讓他偷偷進會場,不會被拍到的。”
有相熟的記者眼見看到她,擠過來問:“之姐,心情是不是很好?你持有的股份已經暴漲了一千多萬了。”
阮之連忙笑笑,說了句“是啊,很好。”
大約是覺得她此刻好說話,記者又問:“之姐,最近和傅先生有聯係嗎?”
本來被問到這種問題,阮之一定翻臉,可她今天心情是真好,笑眯眯回答:“還不錯啊。”
“有人在巴黎拍到了傅先生和梅靜在一起的照片,你知道了嗎?”
她表現得略有些驚訝:“我也在巴黎跟組,怎麽不知道?”頓了頓,又說,“我們公司的《走吧》馬上要播出了,如果關注梅靜的話,麻煩到時候多多宣傳,拜托拜托了!”
她又招呼著工作人員給媒體拿禮物,忙活了半天,回到酒店裏邊,看到蔣欣然正在角落裏打電話。欣然半邊身子側著朝內,眉角眼梢都是極幸福的樣子。
作為工作上的老搭檔,阮之由衷覺得,這樣的蔣欣然才是真正開心的——比得影後那次,還要開心。
阮之走過去,蔣欣然警惕地捂住電話,用嘴型問她:“你幹嗎?”
阮之翻了個白眼:“這裏記者竄來竄去,提醒你小心點。”
蔣欣然匆匆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拜拜,拉阮之到一邊說:“你聽說了嗎?晚上的美星之夜,孟麗答應出席了。”
美星作為業內數一數二的公司率先上市,自然發了一圈的請帖,最終答應出席的,都是有合作關係的。像孟麗和阮之這樣業內皆知的死對頭,就算接到邀約,一般也不會來自討沒趣。
阮之就嗤笑了一聲:“誰不知道她這幾年蠢蠢欲動就是想上市圈錢啊?結果還不是一直失敗。她願意來很好啊,我酸不死她。”
“你要酸誰?”杜江南十分感興趣地湊進來,“梅靜嗎?”
“……老板你可以正經點嗎?”阮之吐了口氣,“我在說孟麗啦。”
向來嬉皮笑臉的杜江南卻怔了怔,難得有些正經地說:“之姐,過去這麽久的事,也就算了吧。”
阮之家裏的事,其實知道的人並不多。
杜江南算是知情的,他這樣說,阮之麵子上就有些拉不下來,隻收了笑,淡淡地說:“家裏的事,我從來不會忘。杜總你也不用多提醒。”
杜江南便有些訕訕然,幹笑了兩聲:“我也隻是隨口說一句。”
蔣欣然一看氣氛不對,連忙把兩人拉開了。杜江南看著她的背影,琢磨了一會兒,打了個電話給傅長川。他習慣性地一開始瞎扯幾句,對方就有些不耐煩:“你今天不是應該很忙嗎?”
“是在忙。”杜江南支吾著說,“那個,你老婆好像不理我了。”
電話那邊靜了靜,傅長川淡聲說:“你和她聊家裏的事了?”
擦……這都能猜到。杜江南抹了抹汗:“我這不想著這個心結能解開,對她也好嘛!”
“多謝了。”傅長川聲音依舊沉穩,“但是這件事,我來解決。”
“嗯,我隻是覺得,你瞞著她越久,將來她知道了……”
印象中的傅長川從來不曾這樣猶豫,過了很久,他才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