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折騰就快到中午了。傅長川簡單做了飯,兩人吃完就去盛川一號的售樓處看房。阮之不是第一次來,進入小區,換了電瓶車去實地看房。
售樓精英向來是口若懸河,記憶力也是驚人,好幾個月前阮之來過,豐經理還能記得清清楚楚:“阮小姐,您的眼光真是沒的說。之前看上的那套房,沒過兩天就立刻被訂走了。”
“被買走了啊?”阮之驚訝,那套房子是真的好,以至於當時也沒看上別的,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又有些不悅,“那今天電話裏怎麽沒說呢?”
豐經理有些訝然地看了傅長川一眼:“傅先生要看的是另一套。”
傅長川就坐在阮之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十分淡定:“來都來了,看看再說。”
他們看的是右側一幢,樓層倒是一樣,可是一進去,望見了露台外的景致,阮之便覺得和先前看的完全不同。僅僅拐了個角度,便是一百八十度毫無死角湖景,後邊穩妥靠著容城唯一的鳳凰山。
這樣一比,雖然上回那套房子也是前水後山,但因為角度略偏,風水雖好,卻不夠完美。
房子貴到這份上了,業主也不差這點錢,如果有瑕疵,還是會覺得不妥。
“阮小姐,您看這裏的風景比之前的還要好,價格上呢,其實也隻是貴一點而已。”豐經理還是滔滔不絕,“您從這裏望過去——”
“上次我來這裏,不是問過你們這幢有沒有空房嗎?”阮之有些懷疑,“你說全賣完了啊?”
“這個……”豐經理將視線投向傅長川,有些尷尬地說,“這裏的房子賣不賣,其實也要看上麵的意思。”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阮之懂了。這樣的戶型這樣的位置,已經不是光有錢就能買到的了。這一次如果不是跟著傅長川來,這套房子還是見不到。
想到這裏,阮之莫名地就有些心氣不順,她到底和傅長川比差哪兒了?
一樣都是人,可什麽都比不上人家。
傅長川這會兒還真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麽。阮之的喜歡十分感性,他更看中的是功能分區之類的問題。傅長川轉了一圈回到她身邊,含笑問:“這裏喜歡嗎?”
“我還要再想想。”她抬頭看他一眼,興致不高,“再說吧。”
豐經理有些急了,忙問:“傅先生,這房子是特意為您留下來的,剛才還有人要來看,這邊都說訂出去了,他們買了樓下的一層。”
傅長川點點頭,斯文地說:“買房不是小事,我太太要再考慮下。”
豐經理今天敲不定這一單,大概還是有些不甘心,繼續遊說:“可是您那麽久之前就付了訂金——”
“他什麽時候付的訂金?”阮之忽然間插話,“他來看過這裏嗎?”
“那倒沒有,是傅先生的秘書來的。”
“什麽時候的事?”
豐經理大概是覺得她問得太過仔細了,不由躊躇了下,望向傅長川。
傅長川隱約能察覺到她此刻不高興,向豐經理示意了一下,等他走開,才低聲問:“怎麽又不高興了?”
因為沒有了外人,阮之一張臉就沉下來,絲毫不掩飾:“你什麽時候讓連歡來看房的?為什麽不告訴我?”
傅長川想了想,才說:“年前,你嚷嚷著要買的時候。”
阮之是真的不高興,她不喜歡傅長川默默地為她做事,卻什麽都不肯說出來。那副死要麵子的表情她很想替他拉下來。
“你要是不喜歡也沒關係。”傅長川十分體諒她此刻的小脾氣,“以後再看看吧。好房子總是有的。”
門口的豐經理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可最後傅長川還是說了句“再考慮”。
阮之跟在傅長川身後,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
傅長川就停了步子,十分耐心地問:“怎麽?又想買了?”
這些天他常常在家,出來的穿著也很隨性家居,質地柔軟的駝色開司米針織衫,摸上去隻覺得指尖都溫軟起來。
阮之有點心虛:“你最近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喜怒無常?”
傅長川微微眯了眯眼睛,這個小動作令這個年輕男人看起來略有些捉摸不定,可他隻是略微垂眸,有意掩了笑意說:“有點。”
阮之自己都有點糊塗了,其實她不是這樣的個性,有話就說,爽爽快快的,喜歡就是喜歡,生氣就是生氣,可現在對著傅長川,她明明滿心歡喜,就是忍不住想找他的麻煩。
隻是他壓根不會發脾氣,一如既往地寵著自己,她便訕訕地反思,覺得或許是自己錯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阮之有些懊惱,“老是這樣,我也覺得不大好。”
“我覺得很好。”他抬起眉梢,明亮的眼眸盛滿了笑意,“沒關係。”
阮之有些愕然,抬頭看他。
“你就使勁作吧,發些女孩子該發的小脾氣,會讓我覺得……”他的笑容狡黠,“你在我身邊,真的養成一個女孩子了。”
使勁作……阮之忍不住翻個白眼,可是心底是高興的:“難道你之前娶的是男人嗎?”
“是啊,當初是看上了你能拚敢拚才娶回身邊的。”傅長川順著她的語氣開玩笑,“可是看久了,又有點心疼你這麽一個人瞎闖。覺得還是把你拴在身邊比較放心。”
到了樓下,正巧另一部電梯也緩緩打開。
也是售樓部的工作人員陪著客戶下來,剛一見麵,阮之就愣住了。
客戶母子她很熟悉,陳昕和傅斯明。
相比起阮之的驚訝,傅長川就自然多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不過微微頷首,仿佛見到了略有交情的普通朋友。
見到了大客戶,豐經理也停下了腳步打了個招呼。
陳昕目光落在傅長川身上,躊躇片刻,才開口:“長川——”
這個女人離開了傅魏鴻,似乎不再那麽柔弱了,妝容也不似在國外的清淡,變得明豔起來。雖說都是四五十歲了,比起孟麗那種略帶著庸俗張揚的漂亮,陳昕一看便是被人護在溫室裏的美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種精致如玉器的美。
見到雙方認識,豐經理連忙笑著說:“這位傅太太剛剛在我們這邊訂了上下兩戶的公寓。”
阮之詫異了一下,笑著說:“傅太太?陳小姐什麽時候成傅太太了?”她回頭看了看傅長川,“你知道嗎?”
傅長川眉梢都沒抬,十分配合她:“不知道。”
阮之便笑盈盈地對豐經理說:“豐經理,賣房子連客戶信息都弄錯可不應該。明明是小姐,被叫成太太,有些人心底是會不高興的。”
傅斯明當即要跨上半步,卻被陳昕拉住了。她依舊十分好脾氣,繞開了話題問:“你們也打算在這裏買房嗎?”
“看樣子,陳小姐是打算回國長住了?”
“我是容城人,這些年在國外,的確是有些想家了。”陳昕從容地回答,“長川,你父親大概一個月之後回來。他也考慮過,想在這裏定居一段時間。”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令阮之有些疑惑,隻是傅長川很快截住了話頭:“選的房子不錯。”
陳昕便有些為難:“其實他對老宅那邊還是很有感情的……”
傅長川倒是笑了:“那我歡迎他來做客吃頓飯。”
話音未落,傅斯明沉著臉,搶著說:“傅長川,那房子你又不住,讓爸回去住著不行麽?”
傅長川隻淡淡看他一眼:“那或許你先得問問,那幢房子是在誰的名下。”
豐經理早察覺出氣氛不對,閃在了一邊。直到電瓶車開過來,兩人坐了後一輛,到停車場換了自己的車,阮之皺眉問:“你那套房子到底是誰的?”
傅長川一邊倒車,一邊答她:“我外公的。現在是我的名下。”
阮之氣得一下子噎住了,半晌才說:“我不想買新房了,就住回去吧。他們要來也行啊,我幫你招待他們。”
傅長川忍不住笑了:“你願意回去住?”
“你的家啊,為什麽不能住?”阮之理直氣壯地說,“你這人老是這樣,以為不爭不搶的,人家就會尊重你麽?結果還不是讓人得寸進尺?”
一板一眼地說起來,仿佛他真的是軟弱到一直在被人欺負,這瞬間阮之入戲太深,竟然真的有點痛心疾首。直到傅長川斜睨她一眼,她才算有點清醒過來,訥訥地說:“我不是說你太弱,是他們太過分了。”
傅長川一哂:“你真要回去住?那我就讓黃叔去準備了。”
黃叔……阮之臉色微變,她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隻好裝作不在意地問:“黃叔最近還好嗎?”
“一直都挺好的。”傅長川調侃說,“隻有我倆新聞鬧得滿天飛的時候血壓太高。”
阮之隻好振振有詞說:“這事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你怎麽不把你做的那些混蛋事告訴黃叔聽?”
傅長川開著車,騰出手來摸了摸鼻子,含著笑意說:“隻要你敢去,我有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