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字一句說得並不如何大聲,甚至很溫和,可是阮之就這樣聽著,四肢百骸的血都一下子湧到了腦子裏:“是啊,我就是和你窩裏橫!你明知道我最恨的人是她,為什麽還要和她有聯係!”
席麵上有一包煙,傅長川伸手拿了一支,放在指尖,也不點著,就這麽放著不動,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揉了揉額角:“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你要那支廣告,我也給你了,阮之,你真的不能消停會兒麽?”
“你當我是小孩子?給粒甜棗再當麵給個巴掌?!”阮之地站騰地站起來,“我稀罕你給的廣告?!你就算不開口,我自己也能弄到!”
他微微仰頭,看她麵紅耳赤的樣子,其實真像個孩子,頑固到令他覺得頭疼,卻偏偏無可奈何。因為你怎麽可能和一個孩子真的生氣呢?她再折騰,你還是愛她,骨子裏的愛。
僵持了良久,他終於點燃了煙,抽了一口,亦收回了目光:“你這麽跟我鬧,我隻好覺得,你還是在乎我。”
阮之冷笑,眼神深處都是冰涼的:“我在乎你?我隻是在乎孟麗好不好過——傅長川,我們之間早就該說明白了,你我在乎的都是事業,結婚離婚也是各取所需,別再跟我提誰在乎誰了,惡不惡心啊你!”
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楚,甚至連語氣都能異常清晰地回憶起來。那樣斬釘截鐵,以至於他不得不再狠狠抽了一口,在清冽苦澀的煙草味道中,他低低咳嗽了一聲:“阮之,你再說一遍。”
她記性好,口齒又清楚,當真就幹幹脆脆地複述了一遍,真正是一字未差。
傅長川淡淡看著她,隻說了兩個字:“很好。”
她觸到他的眼神,心裏竟沒來由地瑟縮了一下。可她素來是遇強則強的個性,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然後轉身就摔門走了。
直到連歡進來,被屋裏的煙氣嗆到了,略略有些吃驚:“傅先生,你抽了這麽多煙!醫生說過,你不可以……”
他揮了揮手,隨手把煙頭掐滅了,站起來說:“走吧。”
“我剛才看到阮小姐了。”連歡輕聲說,“你們見麵了嗎?”
傅長川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臉色鐵青:“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她。”
阮之回到自己的包廂,許是因為臉色真的太差,周遭的人也察覺到了。既然合同已經簽了,飯也吃得差不多,沒多久就散席了。
把王總先送走之後,蔣欣然小聲問她:“傅長川和你說什麽了?”
她有些不耐煩地撇了撇嘴:“還能說什麽,吵了一架。”
“嘖嘖,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蔣欣然想起剛才那一幕就覺得好笑,“他也真是太慣著你了,好歹和孟麗也是場麵上常要見的。”
“別提他了好嗎!”阮之吸了口氣,“我心情不好,去逛街吧?”
“好啊。”蔣欣然十分識趣,“昨天BA把新一季的目錄寄給我了,有幾雙鞋很好看,我正想去試試呢。”
優優開車送她們去容城的恒龍商場,到了地下停車庫,阮之說:“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們。”下車前,阮之忽然想起了什麽,回身問,“優優,那張卡你還走了嗎?”
“哪張?”優優怔了怔。
“剛才我給你那張。”
優優連忙從包裏拿出來:“還沒呢。”
阮之接過來的時候,蔣欣然看到一眼卡麵,心知肚明:“是傅長川的?”
她“嗯”了一聲。
蔣欣然一臉認真地說:“你去問問,他還要再婚不?可以考慮下我啊。”
“你真以為他這麽大方?”阮之哼哼了一聲,“卡是剩在我這兒的,趁他拿回去之前我要刷爆它。”
蔣欣然“喲”了一聲:“你要刷爆那張卡可不容易,今天時間這麽緊,恐怕是夠嗆了。”
兩人談談說說,到了一樓的世界名品街,先進了一家店。
店長親自出來招呼,趕緊讓店員去倒咖啡,笑容可掬:“阮小姐,蔣小姐,怎麽今天沒有提早打電話說一聲就直接過來了呢?”
蔣欣然是知道阮之的德行的,前段時間離婚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狗仔二十四小時不離的跟著她。她那段時間壓力也大,於是常常借著購物發泄。平時工作回家倒無所謂,可是逛街還有人跟著就有些不方便,她就常和這裏的店預約時間,關店一個小時,專門讓她來選購。最後經常是四五個店員幫她提東西到地下車庫,再送她離開。
“隨便看看。”阮之喝了口咖啡,靠在沙發上,隨口就說,“新鞋讓我試試。”
她試鞋也不看款式,凡是6M的一色擺開放在地上,她一雙雙穿過去,隻要合適,就點頭要了。
這是真的燒錢,燒得店員眉開眼笑,路人圍觀得目瞪口呆。
“埋單吧。”阮之指著選中的五雙鞋,豪爽地掏出了卡。
“阮小姐,VIP客戶打九六折,另外,我額外再給總部申請下,您看九三折可以嗎?”店長笑容可掬地說。
這個品牌是常年不打折的,想要折扣,除非去國外奧特萊斯買過季款,但往往也缺碼得厲害,能給這個折扣,已經非常劃算了。
“不用打折。”阮之看著手裏的卡,漫不經心地說,“原價好了。”
“……”周遭靜了靜。
還是蔣欣然反應過來,掐了把她的手臂,對店長說:“別聽她的,九三折,開票吧。”
傅長川的卡也不用密碼,十分順利地完成了交易。
約定了明天把鞋子送到家,店長又親自把兩人送到了門口,阮之才覺得心情好了些,嘴角也帶了絲笑意出來。
蔣欣然忍不住揶揄她:“你是買了新鞋高興,還是亂花傅長川的錢高興啊?”
阮之想了想,十分誠實地說:“花他的錢比較解氣。”
“那今天差不多了吧?”蔣欣然看看時間,“還有半小時關店了。”
“他們可以延長營業時間啊。”阮之回答得十分霸氣,“我還沒買夠。”
到了第二家店裏,恰好新款剛從國外送到,原本店員們要加班理貨的,來了貴客,店長不敢怠慢,也沒管商場裏一遍遍廣播即將關門的消息,把店門半拉下來,五個人圍著阮之團團轉,一件件的幫她試新衣。
阮之很瘦,瘦到有些裙子穿小碼腰那裏還是大了,店員一一記錄下來要修改的尺寸,簡直一派熱火朝天。
而此刻,她並不知道,離恒龍不遠的RY公司,某一層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連歡手裏拿著手機,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真要這樣做嗎?”
傅長川目光還落在電腦屏幕的郵件上:“要我說第二遍?”
“可是,這樣不太好啊……”連歡真的快哭出來了,“阮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打電話提醒她一下?或者我立刻去把卡拿回來。”
“她不是故意的?”傅長川淡淡看了執秘一眼,那眼神真令連歡不寒而栗。
她隻好說:“阮小姐隻是習慣了。”
習慣……傅長川不知想起了什麽,臉色更加陰沉。
連歡到底還是不能違抗老板的命令,可是打電話之前,她耍了些小心思,悄悄給優優發了條短信。
往常阮之購物的時候,優優總是在旁邊的。可偏偏這次,優優心急如焚地給阮之打電話的時候,阮之的包扔在試衣間,根本沒有聽到。
店員戴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鎖,從櫃子裏取出了當季新款的手提包。
非常少見的閃電藍拚駝色,穩重又不會太過刻板,略帶些活潑。
“可惜隻到了一個呢。”店員不失時機地說,“明天店裏還會到別的顏色,阮小姐喜歡的話我也先留著。”
“我們考慮一下。”蔣欣然拉過阮之,低聲說,“算了吧,今天你花的錢都能換輛車了。”
“你不要是吧?那我買了。”阮之壓根沒聽勸,“刷卡吧。”
阮之遞了卡出去,沒想到店員搗鼓了很久,十分抱歉地說:“阮小姐,這張卡用不了。”
“……剛才還用過啊。”阮之有些疑惑,看了一眼蔣欣然,“難道真被我刷爆了?”
蔣欣然鬆了口氣:“刷不了就算了,反正今天也夠本了。”
阮之還沒有開口,門口忽然有商場的工作人員進來,徑直走向櫃台,說是剛接到銀行電話,有貴賓客戶的信用卡在這裏被盜刷了。
阮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商場的經理又說:“剛才有一筆業務處理失敗,是銀行那邊已經凍結了卡,可以給我看下那張卡嗎?”
店員有些忐忑地遞了過去,又看了阮之一眼,小聲解釋說:“阮小姐是我們這邊的VIP客戶,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小姐你的身份證呢?”經理看了看信用卡的信息,“這張卡不是您本人的吧?”
阮之還真的沒辦法反駁,隻好說:“是別人的。”
“您是在卡主知情的情況下使用的嗎?”
“……”
“那就隻好請您一起和我們去趟保安處了。”
“我現在用自己的卡刷不行嗎?”阮之反應過來,“剛才刷錯了。”
工作人員很有禮貌,但也十分警惕,明顯不信她的解釋:“這麽大筆的消費,你不知道用錯了卡?”
阮之沒辦法解釋,還是蔣欣然插口說:“我們是你們商場的老客戶了,這點錢還真沒放在心上,我朋友卡多,刷錯了很正常,大不了就把錢還回去唄。”
“小姐,這不是卡多卡少的問題。”經理耐心解釋,“前幾天我們還抓住了一個在地下一層超市偷黃瓜的賊,人還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呢。有時候這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