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鬥場變成了屠宰場,鮮血四濺,骨肉亂迸。頃刻間兩人已變成兩攤看不出模樣的亂泥。

臨死前的一刹那,他們意識到:下輩子如果想做個壞人,一定要先把自己的良心徹底泯除,良心有時也是會要命的。

“他們真是二少的人嗎?”

一直站在樓上窗前,靜觀這一幕的秦天香問道,她的臉色蒼白,那五人殺人的手法委實太可怕了。

“假的。”張猛冷笑道。

“那麽說他們是一夥的了?”

“也可以這樣說。”

“那他們為什麽要自相殘殺,這可不像是演戲啊?”

“是在演戲,而且是給你看的,隻有那兩個傻瓜不知道,臨死還是個糊塗鬼。”

“演給我看,這又是為什麽?”

“你想裝糊塗是不是?”張猛看了秦天香一眼,“那我就說破好了,這五人殺了那兩個傻瓜,便能讓你相信他們是二少的人,過一兩天他們還會來找你,你如果知道二少的下落,就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

“我隻知道來我這兒的客人們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有什麽癖好,這些心思我怎麽會知道?”

“你不知道最好,有許多事知道的多了隻會死的更快些,更慘些,難得糊塗啊。”

“那你為什麽知道這些,為什麽不讓自己糊塗些?”

“我倒是想糊塗,而且也糊塗得夠了。”

秦天香聽不明白他的話,皺了皺眉毛,又問道:“他們如此費盡心機地找二少,究竟是為什麽?”

“這隻有他們知道了。”張猛淡淡地說。

“那你來是為什麽?你不也是來找二少的嗎?”

“不,我並不是來找二少,而是不讓任何人找到他。既然二少不想讓人打擾他,我就要替他擋駕,這世上唯一可能知道他去向的就是你了。”

“我並不知道。”秦天香急忙道。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但我不能冒這個險,在二少自己現身之前,你除了我,不能接觸任何人。”

“什麽?你要把我關起來?”秦天香又跳著腳叫了起來。

“有什麽不妥嗎?”張猛冷冷反問了一句,“其實我本該殺了你的,這樣既保險,又省事。可想到二少可能會不高興,為了他,我就委屈自己麻煩些吧。”

秦天香失神地看著他,還真不敢耍潑,一時之間不知是該痛哭一場,還是上街買塊豆腐一頭撞上去。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過了許久,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無需知道。”張**脆地回答道,並在屋子當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儼然這天香閣已成了他的一處分舵。

第文並不是想和眾人玩一把捉迷藏的遊戲,他隻是想避開眾人耳目,去完成那樁神聖、甜蜜有時也會艱難無比的事。

狡兔三窟。

而像第一人這樣的人,一生不知建了多少秘密窟穴,以備他遭遇到危險時來躲藏。

可惜他真正遇到凶險時,並沒有利用這些,因為他太驕傲了,根本想不出世上有什麽會令他感到危險,所以他死了。

就在第文小的時候,第一人卻常帶他到一

個地方玩,玩藏寶、挖寶的遊戲。

這地方的入口在第一人內堂書房的書案下,沿一條狹窄的甬道走上二十多裏,出來時便會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世外桃源之中。

這裏有清泉、流水、果樹和花鳥,更建有美侖美奐的房屋,如果說第府讓人感到威嚴壯觀的話,這裏就讓人感到誤入仙境。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地方?”許飛卿驚呆了,“你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

這裏是一處與外世隔絕的山穀,第一人發現了這裏,把這裏修建得仙境一般,然後挖掘地道與府中連通。原是預備一旦第府遭到毀滅性打擊後,全家暫時躲到這裏,把這裏當作臨時避難所。

不過第一人預測這種情況隻會發生在他死後,而在他生前,還沒有人有能力發動這種攻擊。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許飛卿驀然奔跑起來,她擁抱了林中徜徉的小鹿,又飲了清洌甘甜的泉水,然後跑進每間屋子裏,看看裏麵是不是住著神仙。

第文看著她如小鹿一般美妙的身姿,心卻在隱隱作痛,他一直不願到這地方來,便因為這裏埋藏有他父親留給他的另一筆財寶。

而他一想到便會有一種本能的厭惡和恐懼,他知道那是什麽,那是他父親最為崇拜並花費了一生的力氣爭取到手的東西——權力。

但權力也是一柄雙刃劍,它可以支配許多人,而運用它的人卻不知道自己其實也處於被支配中。它能要許多人的命,卻也常常會要了擁有它的人的命。

權力,造物者的遊戲。

第文一直在心裏壓製著那蠢蠢欲動的念頭,絕意不去碰它,可他腳一踏上這裏,首先想到的便是它。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故意找個借口來到這裏,為的便是挖掘那件寶貝,其他的地方多的很,自己為什麽偏偏來到這裏。

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不去碰它,這遊戲太危險了。

“二少,你為什麽不來看看,這裏的一切是多麽的美啊。”

第文看著奔跑得漲紅了臉的許飛卿,笑道:“怎麽一到這裏,你就變成了孩子。”

“我真想呆在這裏,永遠的住在這裏。”

“那你就住在這裏好了,這裏就是你的了。”

“哎唷,我可不敢收你恁大的禮物,我也要不起。”許飛卿笑著拒絕。

“那這個呢,你也不要嗎?”第文笑著站到了她麵前。

“這個當然要。”她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

“那你隻好把這裏也收下來了,或許還有許多許多其他的東西。”

“我不要,我要的隻是你。”

兩人從未如此接近的說話,鼻尖幾乎觸到了一處,兩人都發覺說話的聲音在發顫,身體也有些發抖,似乎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而久久壓抑在雙方心裏如火山般的**於瞬間爆發了。

“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嫁給了你。”

沒有三媒六證、也沒有父母之命,更沒有一個哪怕像模像樣的婚禮,兩個人就這樣結合在了一起。許飛卿躺在第文懷裏,還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

這種事哪怕在她的夢裏也沒有出現過。

第文卻驀感悲愴,他知道許飛卿絕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但如果不是家庭巨變,他或許還真不能和她在一起。

盡管他後來想到父親最後一次和他的談話中已隱含允許他娶許飛卿為妻,但問題不是父母允不允許,而是他根本不願意打破和許飛卿的那種令他癡迷的關係。

即便現在他已經得到了她,而且也令他驚喜滿足,但還是覺得一件最美好的東西打破了,而且永遠不能複原了。

他想到地下的父母,他們或許還不知道自己依然留存人間,而且擔負起繼承繁衍第氏宗族的責任。

“父親,您放心,我決不會讓第氏一脈在我手中斬絕。”第文在心裏暗暗發誓。在他看來,不讓自己的家姓中絕,遠比為父母家人報仇還要重要。

“怎麽了,你不高興嗎?”許飛卿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第文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自己不中你的意,所以你從來隻是把我當成聽你說話的人,其實你也不必把我當成你的老婆,盡可以把我當作為你生兒育女的工具。”許飛卿歎了口氣。

“卿兒,我的心你是最了解的。我是喜歡讓你聽我說話,那是因為你懂我的心。我說什麽你都能懂,甚至不說你都能懂。你怎麽說出這種話來?”

“你說別的話我懂,可是這件事我就不懂了。”許飛卿幽幽道,

“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麽總是來看我,和我說話?如果喜歡我,為什麽不要我?我也曾猜測過你的心思,卻猜不出。

“何況我這種人,本來就像蟲蟻似的,在你心裏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如同你對待那些女孩子一樣。最後我也不猜了,反正我是屬於你的,你喜歡讓我怎樣就怎樣好了。”

第文沒有分辨,隻是抱緊了她。他相信她是了解他的內心和感受的,這番話不過是吃那些女孩子的醋而已。

“你說我們的頭胎會是兒子嗎?”第文問道。

“這誰會知道啊?”許飛卿嬌羞不勝,兩人剛在一起,想不到他竟會想到生兒子還是女兒的問題了。

“但願是個兒子。”第文衷心祈求道。

“你就這麽喜歡兒子?”許飛卿倒有些擔憂了。

第文沒有說話,他預感到外麵一定在翻天覆地的尋找自己,這地方雖然隱秘,也絕不可能躲藏一輩子。

別的不說,生活用品也隻夠維持幾個月的,總要出去采購,而自己隻要一露麵,想不被人發覺、不成為眾矢之地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的基本打算就是,在這裏躲上幾個月,如果上天垂憐,許飛卿能夠順利懷上孩子,自己就要和她永遠分離。

如果頭胎是兒子,那就是上天不絕第氏一脈,如果是個女兒,也隻有認命了。

“你不要擔心,我們多生幾個,總會有兒子的。我要你就是為了給你生兒子嘛。”許飛卿笑道。

第文也笑了笑,他不忍心說出他們也隻能有幾個月的姻緣,以後很可能要靠她一人把孩子撫養成人。

而且他知道根本不用說,許飛卿也能清楚的知道,她這樣說也不過是安慰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