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傑說:“阿黑就是那個歹徒,炸彈也是他事先放的,做了手腳,根本不可能爆炸。”

胡權禮求官心切,但因秦默這個障礙,一直達不到目的,於是便想出這麽一招,想拿立功給自己撈取資本。這場鬧劇的總導演,竟是童小牛!炸彈也是他提供的。

馬其鳴還處在巨大的驚憤中,侯傑又說,“胡權禮就是當年越獄案中那個被挾持的獄警,道上人稱胡哥。而阿黑正是當年切斷電源和通信的幕後者。”

“3112”房間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自從馬其鳴決定調查三河公安黑幕,這兒便成了類似於秘密指揮部的地方。侯傑剛走,馬其鳴又迎來兩位神秘客人。他們是三河檢察院的兩位檢察官。

高檢察官說:“已經掌握到胡權禮的部分經濟犯罪事實,他在童百山的三河大酒店和紅河穀桑拿中心都持有股份,而紅河穀桑拿中心存有嚴重的色情和毒品交易。同時,還查到胡權禮在三河擁有兩套豪華住宅。”

“馬上控製胡權禮!”馬其鳴命令道。這一次,他要動用檢察院的力量了。

一接到胡權禮被帶走的消息,孫吉海立刻意識到,童百山保不住了。這一次,他是說啥也不能鋌而走險了。讓該走的都走吧,也是他們作孽太多,該受懲罰的時候了。正這麽想著,電話尖叫起來,接通,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孫吉海熟悉,女人告訴他,自己在老地方等他,請他速來,有要事相商。

擱下電話,孫吉海再次陷入巨大的矛盾中,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省城二公子的高級法律顧問。這女人絕非等閑之輩,拋開她跟二公子的關係不說,單是她在省城法律界的名氣,就足以傾倒不少人。她在律師界有“鐵腕女人”的稱號,凡是接手的案子,百贏而無一輸。如此優秀的女人,竟能跟二公子父子攪在一起,不能不令孫吉海痛惜。世間的事,有多少能說得清呢?興許,離開二公子父子,她也會跟常人一樣,甚至比常人更遜色。

去還是不去?去也是危險,不去也是危險。孫吉海真是痛悔,怎麽就能走到這一步呢?

他腦子裏再次跳出最初的那一幕。

那時他剛剛從吳水調到三河地委,接袁波的班,擔任地委政法委書記。職位升遷了,環境變了,也使他這個老吳水一下覺得眼界開了。但是心裏,他卻給自己暗暗敲警鍾,一定要保持本色,千萬不可錯走一步。所以妻子不習慣城裏的生活,想到鄉下包地種,他一口答應。有什麽比種地更踏實、更能接近一個農民的本色呢?是的,到目前,孫吉海還把自己當做一個農民,那是先人留下來的傳統。什麽時候,都要跟農民一樣生活,這是他的生活信條,也是他修心立身之準則。遺憾的是,就在第二年,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妻子叫來一塊種地的內弟周生軍在城裏出了事,為了一碗兩塊錢的飯,他跟攤主吵架,說是肉放少了,騙他一個種地的。攤主罵了句窮鄉巴佬兒,吃不起別吃,這惹惱了自小沒有爹娘跟姐姐相依為命長大的周生軍。周生軍平生最恨的,便是別人看不起他、鄙視他。一怒之下,他搶過攤主的菜刀,做出拚命的樣子。也該那攤主倒黴,大約也是生意不好的緣故,他的脾氣比周生軍還大。周生軍本意是想嚇嚇他,給自己出口氣,沒想攤主更是蠻橫,搶在周生軍掄刀嚇他之前,一把掀起凳子,衝周生軍就砸。周生軍舉起胳膊抵擋,結果菜刀誤傷了攤主,將攤主一隻耳朵削了下來。

妻子就這麽一個親人,生性老實木訥,當時還沒娶上個媳婦。孫吉海怎麽能不管,但又怎麽管呢?

周生軍最終以過失傷人罪被判十年,這已是很輕的了。如果不是孫吉海的影響,怕是判個無期也說不定。可妻子還是不依,整天哭哭啼啼,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差,非要孫吉海將她弟弟救出來。就在這時,二公子來到三河,專程拜訪孫吉海,當時他就帶著這女人。女人那時還很年輕,姿色出眾,但出口已很顯學問和水平了。言談中孫吉海無意間漏出這事,說人這一生,咋就非要遇上過不去的坎呢?當時二公子啥也沒說,隻是象征性地笑了笑。可是二公子走後不久,大約兩個月零幾天吧,妻子突然神神秘秘地說:“弟弟出來了,跑到農場找她,鬼一樣的樣子嚇得她差點兒沒暈過去。你猜怎麽著,他說不用坐牢了,以後隻管在沙漠裏放羊,老老實實聽話就行。對了,生軍還說,他以後不叫周生軍,叫楊四……”

妻子還沒說完,孫吉海已意識到是怎麽一回事兒,但是等他再想幹涉,就已經沒機會了。對方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而且也把他的後路給徹底堵死了。沒辦法,人生總有很多無奈的時候,況且他也不能隻為自己活著,難道他能忍心將周生軍再次送進監牢?妻子怎麽活?聽之任之吧,他懷著萬分之一的僥幸這麽想。這一想,就讓他想到了現在。很多時候,他真想跳出來,告訴世界真相,也告訴妻子,這麽活下去,生不如死啊!想歸想,真要做起來,那份難,不是每個人都能作出了斷的啊!

周生軍死後的那些個日子,他把自已關在書房,一句話不說,說不出來,真應了鄉下人那句土話,啞巴挨悶棍,隻有死受的份。他怎麽也不信,周生軍是失足掉進井裏的,一個沙漠裏放羊的羊倌,會掉進井裏?死因他清清楚楚,可跟誰說?這些年周生軍做的事兒,他難道能不知道?悔啊,悔!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想盡法子瞞妻子,告訴她弟弟出了遠門,他打發去辦件事,過些日子就回來。

出租車駛進南湖莊園的時候,太陽正直直地照在這片花園別墅裏。一踏上這個地方,孫吉海心裏便惡浪滾滾。這是他的又一個噩夢,他這輩子,注定要被一個接一個的噩夢糾纏著。當初這座小區修起來,他是親自參加過剪彩的,再怎麽說,這也是市裏抓經濟建設的一項成果,不能不來。過後不久,他卻收到一把鑰匙,十八號樓的鑰匙。孫吉海痛斥了送鑰匙的童百山,說:“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孫吉海要是貪,能挨著你姓童的給我送?”童百山沒反駁,他當然知道孫吉海不貪,如果貪,他會出此下策?

不拿鑰匙並不證明你不接受饋贈。不管孫吉海樂不樂意,二公子每次來,都要在這兒見他,甚至那次他父親來,也提出在這兒見他。還說這兒人少安靜,空氣又好,邊喝茶邊欣賞他寫字,豈不是一件雅事?於是台案有了,墨硯有了,各式各樣的狼毫也有了,房間布置得真像他孫吉海的書房。後來又是這個女人,一到三河,就提出在這兒見麵,孫吉海還不能不來。甚至發展到小四兒,也要在這兒跟他見麵。就這麽著,盡管孫吉海根本就沒拿這兒的一草一木當自己的,但他相信,這兒跟自己已完全扯在了一起,背不住對方早把一應文書都做好了。有一天一旦拿到法律底下,他有十張嘴也證明不了自己沒接受過。

車裏的孫吉海苦笑了一下。有時候,法律也保護不了一個人的清白。那麽還要清白做什麽?還能怎麽要得了清白!

女人依舊幹練而美麗,隻是,孫吉海現在見了這份美麗,已有些哆嗦,有些視美麗為仇恨。美麗一旦跟罪惡扯上邊,便成了致命的罌粟。

女人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她要孫吉海辦一件事,動用自己的職權,立刻將胡權禮弄出來。

“這不可能!”孫吉海硬梗梗地道。他最煩別人在他麵前指手畫腳,可偏巧就有這麽些人,動輒命令他做這做那。望著盛氣淩人的女人,孫吉海恨不得趕她走。

女人似乎沒想到孫吉海會拒絕,一時有些尷尬。孫吉海卻不管女人的感受,繼續發火道,這是他自找的,沒人逼他那樣做。一個“逼”字,道出了他心中太多的憤懣。

說這話的時候,他腦子裏再次閃出去年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是怎樣的一幕啊!驚心動魄,豈止是驚心動魄!

女人聽出了他的意思,換一副表情說:“二哥,你得從長遠處想,這小子要是亂說,你跟大哥的日子都不好過。”

“少叫我二哥!”孫吉海這次是真火了。這些年,他最煩別人這樣稱他,什麽老大、老二,搞得好像真成了黑社會。再說了,他什麽時候同意做這個二哥了,還不是他們強加給他頭上的一個緊箍咒。為了牢牢占住三河這個大本營,他們竟不惜用這種手段,強拉他上賊船。

“二哥,有好處的時候你可沒說這話呀!”女人點了支雪茄,很瀟灑地抽起來。其實她是借此給自己穩神。

“好處,你跟我談好處?”孫吉海憤怒地盯住女人,他知道,他們是給過他好處,據說以他的名義,都存進了各地銀行。但是他從來就沒對那些不幹淨的錢動過一點兒心思,而且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存在哪兒。所謂的好處,隻不過是另一根拴他的繩子,套他的枷。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們講,他孫吉海做事,從來不圖什麽,請他們趁早收起這套把戲。沒想他們還是拿這個來威脅他。

“那好,”女人噌地摁滅雪茄,她的幹練再次透出來,麵對一點兒不給麵子的孫吉海,女人果斷地說,“那就隻有一條路,讓他死!”

說完,拿起自己的包,摔門走了出去。

孫吉海惱怒地倒在沙發上。

驀地,他的眼睛被女人遺忘下的一袋東西捉住了,很顯然,這是女人故意落下的。匆匆打開,竟是一遝照片,一看,血差點沒從眼睛裏噴出來。

太卑鄙了,他們口口聲聲喊他二哥,暗底裏,卻動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

照片上的他**著身子,畫麵不堪目睹。

恍惚了好長一陣,孫吉海才依稀記起,那次二公子來,是在三河大酒店接的風。那晚他喝醉了,中間跟二公子發生了不愉快,一激動,就拿酒灌醉了自己。後來他們把他抬到樓上的房間,那晚到底發生過什麽,他真的不記得,恍惚中好像是有個女人在房間出現過。事後還以為是服務員,沒多想,誰知……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胡權禮妖冶**的老婆!

—5—

季小菲推開門,猛見童百山在她家。

父親跟童百山相對而坐,兩個人像是在談一件沉重的事。

“誰讓你來的,出去,出去!”季小菲指住童百山的鼻子,衝動已讓她的臉變了形。

童百山訕訕的,目光尷尬地擱在老季臉上。

“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走啊!”季小菲又吼。

父親老季扭過目光,像是不忍看到這一幕。童百山不敢再待下去,腳步倉皇地奪門而出。

季小菲剛要跟父親說什麽,猛見桌上放了一堆錢,一想準是童百山留下的,拿起錢就往外追,誰知童百山屁股底下一冒煙,消失了。

“為什麽要他的錢,他害得我們一家還不夠嗎?”季小菲衝父親發火。

老季一言不發,臉上是痛苦而無奈的表情。季小菲發了一陣火,覺得過分了,這才跟父親好言道:“爸,少跟他來往,好嗎?他這種人,隻有害人的心,哪會真心實意幫你。”

老季突然抱住了頭,今天他的表現真是怪。季小菲納悶兒著,忽然發現母親不在,連忙問:“媽呢,媽怎麽不在?”

半天後,老季沉沉道:“小菲,你媽她……她查出了癌,人在醫院裏。”

“什麽?”

季小菲後來想,是自己太忙、太投入了,以至於這段時間壓根兒就沒關心過母親。好在父親是個細心而厚道的人,發現母親不對勁,及時送到醫院,這才沒讓母親錯失治療的機會。母親的病已發展成淋巴癌。醫生說,目前剛剛有病變,手術還來得及。

可錢從哪兒來?

季小菲執意不用童百山的錢,第二天她來到童百山辦公室,將錢還給了他。接下來,季小菲開始四處奔走,為給母親治病,家裏已欠了不少債,眼下住院費都交不上。父親痛苦地抱著頭,哽咽道:“爸沒用,爸是個沒本事的男人,讓你們跟著受罪。”

“爸——”季小菲眼裏盈滿淚,這時她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忍著委屈,接受童百山的恩賜。

“爸,你別急,我這就想辦法,錢很快會湊齊的,你好好陪著媽。”

災難麵前,父女倆的心靠得是那麽近。

秘書小田聞知,很快送來一萬,說是自己攢的工資,先救急,他再想辦法。季小菲很是感動,卻又不知說什麽。這段日子,他們的感情急遽升溫,季小菲已經有點離不開小田了。秘書小田開玩笑道:“是我丈母娘,上帝在考驗我哩。”季小菲聽了,心裏一片溫暖。

馬其鳴也得知了消息,心裏很是感慨,為什麽好人總是難多,先是葉子荷,接著又是季小菲母親,癌症咋不找別人?正好梅涵打來電話,問他葉子荷怎麽還不去北京?馬其鳴一想,葉子荷一定是去不了了,不如就把這個機會給季小菲母親。這麽想著,他私自決定,一定要讓季小菲母親去北京做手術。遂將情況跟梅涵說了,梅涵嘴上雖是抱怨,但那是故意逗馬其鳴的,心裏,卻實實在在為老季一家子急。她說:“這麽著吧,你讓他們準備準備,後天我去北京,正好一道走,也免得他們東碰西撞,去了找不到地兒。”

事情當下定下來,馬其鳴很快通知秘書小田,將消息告訴季小菲。季小菲真是感動得說不出話。兩天後,老季陪著妻子,去了北京。季小菲本也嚷著要去,馬其鳴卻說:“你去了也幫不上啥,那邊我已囑托好了,你還是留在這兒,忙你的事吧。”

恰在這時,吳水傳來消息,“九·一五”特大搶劫案成功告破,嫌犯已經落入法網。季小菲便火速趕到吳水,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熱愛的事業中。

“九·一五”特大搶劫案果然是一起典型的裏應外合、有預謀有計劃的犯罪。

案情正是從儲蓄所主任王通達妻子劉敏身上打開突破口的,強大的心理攻勢下,劉敏終究抗拒不過,如實說了出來。

據劉敏交代,丈夫王通達跟新招聘的儲蓄員小秋確有不正當男女關係。事發後,劉敏也想過離婚,但一想孩子,又動搖了。王通達自己也很是後悔,發誓要跟小秋徹底了斷。哪知小秋是個沾不得手的女孩,一看王通達想蹬腿走人,當下撕破臉說:“想白玩我,你想得太簡單了。”於是,小秋三番五次找上門,問王通達怎麽辦?劉敏一開始還想對小秋狠,交了兩次手,才發現根本不是這個年輕女孩的對手。十八歲的小秋對婚姻、對人生有現實得近乎惡毒的看法,她才不願意像紅軍爬雪山、過草地那樣辛辛苦苦、曲曲折折來打拚自己的幸福生活。放著現成的幸福不享,憑什麽要多走那麽些彎路?她跟劉敏就一個字,離!不離你試試,讓你過一天安穩日子,本小姐就不是小秋!

果然,王通達家讓小秋鬧得雞犬不寧,兩口子打架吵嘴不說,小秋還把兩家的大人也發動起來。一時間硝煙四起,烈火熊熊。王通達這才發現,小秋根本不是當初跟他私通的那個小秋,更不是那個看上去有點傻乎乎的農村小丫頭,她的心計太重了,小小年紀,居然能給他布下一張網。下一步,小秋很有可能鬧到單位,或者直接就找他們行長說理去。

就在王通達被小秋搞得焦頭爛額的同時,另一件事也發生了。據王通達自己交代,早在籌建汽車路儲蓄所時,他以虛假做賬的手段,虛立戶名,前後挪用公款四十二萬,投入到股市中,結果被套牢。會計寧秀蘭發現此事,幾次過問這筆錢到底去了哪兒,王通達先是支支吾吾,後來見遮掩不過去,遂起了不義之心。

正好王通達高中時的一位同學來吳水找他敘舊,兩人閑談中,那位叫黃三的同學發牢騷說,眼下這世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還說王通達雖說是個主任,可日子遠沒他這個草民自在。一句話勾起了王通達的難過,兩人越說越近,越說越投機。

幾次接觸後,王通達讓黃三說轉了心,兩人商定搞一次大的。黃三說:“要搶就搶你這兒,這樣保險,也可以替你把那兩個女人做掉。你隻管把裏頭的事兒弄好,其他不用你管,到時隻管分錢便是。”本來搶劫早就要實施,可黃三嫌王通達準備的錢少,至少得弄它個百十來萬。王通達這才在茂世才身上下工夫。茂世才創業時,的確得到過王通達不少幫助,現在事兒做大了,就想報答王通達。王通達跟小秋好,茂世才就從經濟上支持,還隔三岔五給小秋送點小禮物,討得小秋歡喜。茂世才要進貨,起先打算進四十萬的,王通達鼓動說:“要進一次進個百八十萬算了,到時我幫你銷,也掙你些提成。”茂世才說錢不夠。王通達便四處拖關係,幫茂世才湊錢,直到湊齊八十萬。黃三說可以了,便商定好時間,還有具體步驟。

車是黃三跟另一名叫牛子的搞的。牛子在昌市一家汽車修理店打工。這人是個刑滿釋放犯,以前就幹過偷車的勾當,對這一行熟。牛子盯上的,正是昌市一個個體老板的三菱,那車他修過,還跟老板建立了不錯的個人關係。個體老板有進沙漠打獵的嗜好,牛子將他的行蹤打聽清,在他進入沙漠的時候動了手。車得手後,先是躲了一夜,直等王通達這邊有了確定消息,說茂世才第二天一早到儲蓄所匯款,兩人才從昌市出發,徑直衝儲蓄所而來。

至於進門就開槍,王通達是這樣說的,他怕儲蓄所的攝像頭錄下對他不利的鏡頭,特意叮囑黃三,一定要先開槍打掉那令人討厭的東西。

黃三他們搶走的,隻是茂世才那八十萬,至於儲蓄所的四十萬,是王通達趁亂將錢從後窗扔出去的。早就等在那兒的劉敏拿到錢便走。王通達想用這四十萬來補那個窟窿。

案件真相大白,剩下的便是抓捕逃犯。

據王通達說,黃三他們得手後很有可能藏在青海一個叫帽兒山的小鎮上,在那兒等他的消息。李春江命令抓捕隊員,立即趕往帽兒山。抓捕隊員在當地派出所的配合下,很快包圍了一家叫外鄉人的小旅館。可是警察撲進去時,屋子裏空空的,黃三他們已在幾個小時前離開這裏。李春江當下命王通達跟黃三他們聯係,告訴這邊並沒啥動靜,要黃三在離帽兒山不遠的牛嘴窪等他。黃三半信半疑,問王通達:“是不是那個了?”王通達發誓說:“警察並沒懷疑他,他現在很安全。”黃三笑了一聲,啪地壓了電話。之後,就無法跟黃三聯係了。李春江判定,黃三一定是聞到了風聲,這家夥再也不可能相信王通達。

就在抓捕隊員一籌莫展時,跟帽兒山不遠的尕達嶺派出所接到報案,一名叫老根頭的當地牧民說,天黑前有兩個人走進他家,說是收中藥材的,問當地有沒有村民挖下中藥材?老根頭信以為真,高興地說:“有,有,當參、冬蟲草、大黃,還有……”那兩人說:“先給我們弄點飯,吃完你幫我們收,給你幫工錢。”飯後,老根頭挨家挨戶去通知時,那兩人卻跑了。老根頭覺得不對勁,連夜騎馬就去報案。根據老根頭的描述,那兩人定是黃三和牛子。得到消息,李春江帶上第二批隊員,火速趕往尕達嶺。

尕達嶺是祁連山雪峰的一個支脈,鬱鬱蔥蔥,一頭紮向著名的馬牙雪山,一頭,蜿蜿蜒蜒,伸向遼闊的雪域高原。李春江他們趕去時,已近第二天的黃昏。據先前趕去的抓捕隊員講,尕達嶺是神秘之峰,俗有“進來容易出去難”的說法。黃三他們一定是慌不擇路,還以為越是神秘的地兒越安全,沒想尕達嶺是高原上的死亡之穀,除了當地牧民,很少有人安全地走出。這兒除了時常出沒的野豬、野獾,還有雪崩時留下的一個個陷阱,一旦掉進去,就再也出不來。況且,那兩人是衝山堖走的,這就越發沒了活路。兩個愚蠢的家夥,一定是心想翻過貌似不高的尕達嶺,就是一望無際的青藏高原了。其實尕達嶺正是一個陷阱,看似不高,卻蜿蜒起伏,足有幾百公裏長。而且,翻過去就是雪山,不被凍死也會餓死。裏麵絕無人煙,氣溫跟尕達嶺下的村莊相比,足足相差二十度。

李春江心裏鬆下一口氣,既然歹徒踏上了不歸路,就再也不可能逃脫。當下他便發動全體牧民,跟警察一道沿山搜索。

足跡是在第三天中午發現的,牧民老根頭的確眼尖,尕達嶺一草一木的變化都難以逃過他的眼睛。他在一片灌草中,發現一攤血,拿指頭蘸了一下,一舔,判斷出是野豬。尋著血跡,在兩百多米外尋到野豬的死屍,是中槍後跑了一陣栽倒的。

“人就在這一片!”老根頭說。

他從野豬死亡的時間判定,黃三他們躲過野豬的襲擊決不會超出兩個時辰,走不遠。李春江命令隊員提高警惕,因為歹徒手中有槍,一定要保護好牧民的安全。沒想老根頭笑著說:“保護好你們自個便行,我們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輩子,知道怎麽跟野獸打交道。”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約又往前行進了五百多米,老根頭突然盯住不遠處的一個山洞,眼神像鷹一樣,片刻,他跟李春江說:“就藏在裏麵,不會錯,洞裏飄出的氣味不一樣。”

隊員馬上分三路包抄過去,黑壓壓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山洞。老根頭從懷裏掏出牛角,問李春江:“你吹還是我吹?”

李春江說:“還是你來,我隻會喊話。”老根頭說:“喊話不頂用,聲音全讓山神給吸走了。”說著,嘴一鼓勁,山坳裏立刻響起渾沉雄厚的聲音,像山在鳴叫,又像風在鼓**。那聲音居然不偏不斜,直直地衝山洞而去。吹了一陣,裏邊並沒動靜,李春江剛要懷疑,就聽老根頭說:“行了,讓他們知道山神發了怒便行。”說完,老根頭吩咐牧民們撿柴禾、拾牛糞。李春江還在納悶兒,老根頭笑著說:“你以為他們那麽聽話,會出來?得拿牛糞熏。”

李春江這才懂了他的意圖,當下,他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牧民有了更深的敬佩,他又教會他一個智鬥歹徒的好辦法。

牛糞火熊熊燃起時,老根頭掏出旱煙,點上抽,他安慰李春江不要急,他們受不住的。“光牛糞他們受得了,可是一加了枇枇柴,過不了一個時辰,保準會乖乖地出來。”

李春江嗅了一口,這煙果真有別種味道,比辣椒味還嗆人。這才知道,牧民們對付野豬或野獾,更多的時候不用槍或刀,用枇枇柴,這煙要是熏起來,任何生靈都受不了。

還沒到老根頭估摸的時間,裏麵便有了聲音,“不要燒了,不要燒了,我們投降,投降……”

老根頭嘿嘿笑道:“這兩個孬種,連野豬也不如。”

沒費一槍,兩個劫匪便乖乖地繳械投降。

黃三交代,錢他們藏在帽兒山一戶親戚家,就等躲過風頭再分。

“槍是哪兒來的?”

“跟……跟一個叫獨狼的那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