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霄不死心。
他衝到走廊上, 穿過張牙舞爪的烈焰跑到隔壁房間。
“徐景辛——徐景辛——聽到沒有!我來救你了!徐景辛——小花——”
一間間檢查二樓的房間,一聲聲聲嘶力竭地喊著,喊到破了音, 可是,所有房間都是空的。
火勢越來越猛,同時,開始有水從屋頂的縫隙滲進來,水火交融之下, 不少過火的木梁發生斷裂,“劈裏啪啦”下雨一樣往下掉。
確認二樓沒人, 賀霄一咬牙, 直接從最後一間房間的窗戶跳了出去。
落地的瞬間, 他利索地打了個滾, 推開迎上來的現場指揮,再次從門衝進房子。
“喂!”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驚呼, 連那名指揮都驚了, 他就從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人!
救人歸救人,沒見過用自己填火坑的!
就在賀霄跳下來的一瞬間, 他突然念頭一閃,想到另外一個地方。
饅頭!
之前通話的時候, 徐景辛是在廚房做飯的,那說明他人在一樓。
一樓除了一個有窗的衛生間之外,還有一個密閉的狹小空間,怎麽忘了呢?
那間儲藏室!
如果沒記錯, 裏麵有不少東西, 而且因為緊挨著廚房, 徐景辛還特意刷了一層厚厚的防火塗料, 說裏麵雜物多,萬一起火可了不得!
這次,他繞開火線,踩著滑膩的地磚,衝到儲藏室。
“徐景辛——”
呼喊終於有了回應,裏麵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
由於這扇小門太隱蔽,消防員的視線被火阻隔,沒看見還有個房間,徐景辛困在這裏半天也沒人來救,雖然用床單塞上了門縫,他還是被濃煙嗆得夠嗆,一開口就是咳嗽聲。
門把手熱量驚人,已經沒法用正常方式打開了,賀霄大喊一聲“往後退”,就用盡全力踢開房門。
“砰——”
徐景辛蜷縮在床邊的地上,臉被濃煙熏得黑黢黢的,眼眶通紅。
“小花!”賀霄趕緊跑過去,摘下自己的頭套,把空呼按在他臉上,讓他吸氧。
人活著,真是太好了!
他認真打量他,生怕人突然消失了似的,接著就看到徐景辛的一側後腦全是血,血被熱度烤幹了,把發絲都糊在一起。
“怎麽回事兒啊你!撞哪兒了?”
賀霄急了,話一喊出來,立刻被煙嗆的直咳嗽。
徐景辛貪婪地吸了兩口清新的空氣,把空呼扣回賀霄臉上,又虛弱地指了指他的麵罩,示意他戴回去。
“別廢話……出去說……”
“可真行!蒸個饅頭也能把屋子點了!”
徐景辛說不出反駁的話,就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像置氣似的,賀霄怒氣衝衝地把頭盔扣到他頭上,從單人**掀下來一床被子把人嚴嚴實實裹住。
本來應該把棉被打濕,但他沒時間再去找水,就那麽打橫把人抱起來,不顧一切從最近的窗戶跳進院子,離開火場。
盡管穿著防火服,賀霄的身上還是著了火,徐景辛身上的棉被也著了,他們才一出來,立刻就有消防員提著滅火器來幫他們滅火。
徐景辛在裏麵被嗆得不輕,感覺大腦都遲鈍了,大量新鮮空氣湧入肺部,讓他缺氧多時的大腦居然產生了一瞬間的眩暈。
賀霄把人平放在地上,用力幫他打掃身上的幹粉,看著他渙散的目光,心疼的不行。
徐景辛勉強讓自己意識保持清醒,緊緊抓住賀霄的胳膊:“有人……闖進家裏,從後麵襲擊我……我暈了一會兒……”
有人闖進家裏打暈了他。
賀霄遲鈍地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眼睛慢慢瞪圓了。
“我從……鏡子裏看到了,白人……紅發……”
白人?紅發?
打暈了小花,然後放了把火嗎?
這是怕人死不透?多大仇?
賀霄的身體像是通了電,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剛剛進入火場前的情景猛地躍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過!在圍觀的人群中的確有這樣一個人,很高大,目光透著歹毒,紅色寸頭!
那個身影跟加油站監控視頻裏的縱火犯一下子就對上了,賀霄目眥欲裂地大吼一聲,跳起來就往大門外衝。
徐景辛盯著他的背影,目光先是茫然,接著又化作濃濃的擔憂。
可是……
渾身的酸痛和疲憊一股腦湧上來,再也容不得他的腦子裏想其他的,硬是霸道的把他的眼皮給扯下來,讓他一瞬間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賀霄衝出大門,惡狠狠推開正迎上來的奇特裏卡警長,繞到街道附近的後門處。
奇特裏卡警長才剛剛趕到,聽消防局的人說是徐景辛出了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又看到賀霄這幅鬼樣子,還以為徐隊長人沒了。
賀霄的目光死死盯著看熱鬧的人群,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轉身離開。
“操你媽——”賀霄用母語飆出一聲國罵,猛虎下山一樣朝人撲去,吼聲震天,“抓住他!”
那人立刻拔足狂奔。
他身後的奇特裏卡意識到什麽,趕緊讓手下幫忙圍堵,很快,那個人就被幾名持槍的警察團團圍住。
賀霄也到了。
所有人都眼前一花,隻覺得他是飛過去的。
一米九幾的龐大身軀直接撞上對方的背,泰山壓頂一樣把人給撲倒在地。
男人不是吃素的,也好像一點都不怕警察的槍口,他的胳膊猛地一鏜,擋住賀霄砸下去的拳頭,就跟他扭打在一起。
周圍的警察大喝,卻不敢真的開槍,畢竟兩個人打得難分彼此的,地上那位明王一樣的朋友怎麽說也能算他們半個戰友,傷到了可不得了!
兩個人同樣凶悍,一拳一腳都帶著仇恨,眼底迸發出的想致對方於死地的意圖簡直讓其他人不敢直視。
偶爾僵持住的時候,他們也會對對方破口大罵。
由於是賀霄的主場,他沒用太長時間就占據了優勢,把人給製服了。
他自己也掛了一點彩,加上擔心徐景辛,沒跟他多做糾纏就交給了奇特裏卡警長,自己則趕在救護車關門之前衝了上去。
***
徐景辛的身體沒大礙。
腦後的傷是凶手隨手抄起擀麵杖打的,所以不嚴重,而且徐景辛裝死得當,凶手也怕身上沾血不方便逃走,就沒補刀。
隻不過,他吸入過量濃煙,要在醫院掛兩天水,吸氧治療,俗稱清肺。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自然醒了,口鼻仍然被氧氣麵罩蒙著,就轉動眼珠,對著床邊趴著的腦袋發了一會兒呆。
賀霄睡得很沉,還打著很輕的鼾聲,他兩天沒睡,昨天火場救人,又打了一架,真的是累到了。
清晨溫和的陽光灑在他的睡顏上,蒙上一層淡淡的暖金光澤,讓他富有侵略性的五官變得柔和不少。
徐景辛偷偷扭脖子欣賞他的半露出來的側臉,看到他額角上有一塊紅腫。
想不到,這麽一點輕微的動作,就把賀霄給吵醒了。
他非常警覺地睜開眼,鋥亮的眸子本能就迸射出一道鋒芒,倒是把徐景辛嚇了一跳。
賀霄花了幾秒鍾回憶起現在的情況,眼睛一彎,對徐景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早啊,小花!”
徐景辛摘下氧氣麵罩:“嗯,早!”
他聽到自己的嗓音很嘶啞,估計是被煙嗆的,得幾天才能恢複了。
賀霄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目光暗淡地看著他。
徐景辛:“……怎麽?我也毀容了?”
不能吧?
“瞎說什麽呢你!”賀霄後怕地嚷嚷了一句。
他隻是突然想起了半夜時奇特裏卡警長打來的電話。
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提起空水壺去門外打水,臨出門前轉頭隨口說:“猜猜凶手是幹嘛的?”
徐景辛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這樣說,就表明凶手不是Organ的成員。
可是,凶手明顯衝他來的,他沒有仇人啊?
他猜來猜去,最後都猜出惡性商業競爭來了,賀霄才回來。
“你什麽毛病,話說一半就走?”他怒。
“啊?”賀霄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徐景辛嗓子不舒服,懶得跟他廢話,就用不善的眼神瞪他,他立刻投降。
他把水壺在窗台上放好,靠著窗台問:“記得那個跨國武裝組織嗎?”
徐景辛驚訝:“是我想的那個跨國武裝組織嗎?”
“嗯……記得有幾條漏網之魚吧?昨天襲擊你的人就是其中之一。”賀霄說,“昨天奇特裏卡警長連夜突審,那家夥一點也沒抵抗,全說了,看樣子本來就打算跟你同歸於盡的。”
“為什麽啊?”徐景辛叫出聲。
“記得被天花板當場砸死的紅毛吧?”
“記得。”
“凶手是他弟弟。”賀霄有點唏噓,“那個組織早就派直升機來接人了,這個王八蛋臨時變卦,沒跟同夥一起走,因為沒錢也沒武器,過得還挺慘。”
“……”
“他一直想殺了你給他哥哥報仇呢,可惜沒機會接近,要說許時……”賀霄牙疼似的,“真是倒黴,這混蛋無意中在加油站看到我們,就跟進來了,隨手用一根火柴完成了報複,可是燒完才發現,許時不是他要找的人。”
徐景辛的心裏有點難受:“這都能認錯嗎?”
許時是替他受的過,這讓他沒法接受,從心理上出發,他寧願被火燒的人是他自己!
“西方人對東方臉孔的辨識能力有限,反正……”賀霄也開始覺得自己對許時態度有問題,疑點歸疑點,他應該對人再客氣點的,“反正那個混蛋就感覺自己找到了一種不需要武器的報複方式,這次就又來了。”
不需要武器的報複方式——縱火。
那麽說,博拉確實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