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 兩個人都是沉默。
怎麽沒人想到呢?
那是個敢於在鬧市區劫持上百人質,跟警察剛正麵,還差點剛贏了的國際武裝集團, 當時若不是徐景辛用炸藥把他們一窩端,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就這一炸,就讓徐景辛成了別人報複的對象。
良久,徐景辛歎了口氣, 身體往被子裏縮了縮,十足的鴕鳥心態。
賀霄撓撓鼻子, 體貼地換了話題。
他走到他身邊坐下, 拉起他的手握住:“那個, 昨天就想給你說來著, 專案組後天到,我可能會忙幾天, 等交接完就可以隱退了。”
感受到手上傳來源源不斷的溫度, 徐景辛勾起嘴角:“什麽意思?隱退?真不想做警察了?想偷懶?不工作不怕露宿街頭?”
“不是說好了嗎?”賀霄急了,“我還回救援隊啊!你怎麽變卦了呢?”
“啊?是嗎?我說過?頭被打了, 失憶了,不記得了……啊, 頭好疼……”
聽他一口氣說出一串的托詞,賀霄愣了愣:“好哇!你耍我!小花你學壞了!”
徐景辛抿著嘴唇,臉上壓不住的笑。
賀霄開始抱著他的胳膊耍賴:“不行,我就要去救援隊, 你得給我發工資, 八千!”
“行行行——八千……”
徐景辛邊笑邊喘, 後來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賀霄這才想起他還是個病人,不敢鬧了。
他一邊幫他順氣一邊說:“小花,Organ關站,找不到了。”
徐景辛怔住:“那怎麽辦?”
“還繼續找尼桑唄,等咱們的刑偵專家過來吧!”賀霄聳聳肩,“對了,我跟老房聊了聊,我們發現那個蘇連深有問題!”
“不是早就證明他有問題了?”徐景辛懷疑失憶的是他。
“不是!”
賀霄趕緊把他跟老房關於Organ內訌、蘇連深故意引他們去查封工廠的猜測說了一遍。
徐景辛的眉頭漸漸皺起來:“可是,我覺得好像不大對勁?”
“嗯?有何高見?”
“內訌的話,直接跑路不就好了?有必要大費周章引你過去?”徐景辛搖搖頭,“我怎麽覺得,他倒是想借你的手抓九尾狐似的?”
“嘶——”賀霄倒吸一口冷氣,沉吟片刻,故作深沉地說:“他肯定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徐景辛的嘴角抽了抽。
廢話!
***
賀霄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專案組。
專案組組長叫程星陽,名字裏有星星,還差個月亮。
據說他是老房的得力幹將,賀霄不認識他,楚禹卻跟他很熟的樣子。
程星陽才一到,就拉著賀霄和楚禹開了個碰頭會,相互介紹了一下專案組的成員,聊了聊案子,重點發掘Organ的突破口,但暫時什麽也沒挖掘到。
等聊完案子細節,程星陽問:“所以,博拉現在還是沒說出尼桑的下落?”
賀霄擺手:“人在當地警方那兒,老房一再強調注意分寸,要是交給我,一小時就讓他撂了!”
楚禹嗤笑,朝他飛了一眼:吹牛!
程星陽清了清嗓子:“我跟房總分析過筆錄,可能當地警方的水準確實有問題,我們專案組這次帶來了刑訊專家,應該可以找到突破口。”
他轉向賀霄:“賀霄,你說有幾個關鍵地點,從地圖上給我們指一下。”
說著,他打開一張地圖,投屏在幕布上。
賀霄當仁不讓地站起來,紅色光點在屏幕上圈定一個範圍。
“我最初跟蹤兩個Organ成員進了城外的巴林山脈,具體位置我分辨不出來,懸崖附近有信號,但進山就沒有了,大體位置就在這裏,擔心打草驚蛇,暫時沒讓當地警方搜山,因為我直覺那個據點可能很有規模,在組織裏有很重要的位置。”
“第二個據點,是工廠,已經被我們搗毀,能發現它還多虧柳元,具體情況資料裏都寫了,就不贅述了。”
“第三個就是許時所說的尼桑所在的棚戶區,我至今沒找到準確位置,而許時暫時沒法外出指認,之前請他辨認過照片,他所指的那個棚戶區沒有尼桑這個人,具體什麽原因,我不確定。”
“最後,柳元,他是星火救援隊的人,據隊長徐景辛說,柳元是前兩年加入救援隊的,表現中規中矩,一點都看不出是個瘋狂的人口販子。”
“基本上就這麽多,其他的資料上都很詳盡了。”
說完,他坐回椅子上。
程星陽停下做筆記的手,點點頭:“之前在使館看到柳元了,他還在昏迷,醫生也不確定他什麽時候能醒,沒辦法,隻希望他早點醒。”
“其實我有點奇怪……”賀霄換了個坐姿,雖然大家都穿著便裝,但這種滿屋子警察叔叔的氛圍讓他有點不自在,“那個,不好意思,我沒憑據,能說嗎?”
程星陽爽朗地笑了一聲:“你說,集思廣益嘛,不要拘束。”
賀霄盡量看淡大家的死亡凝視,說:“當時抓柳元的時候,他把受害人關在地下墓地裏,我想,如果我沒看到他,那他接下來會怎麽做?他一直在救援隊,親自處理那些人的可能性不大,會不會有人接應他?或者幹脆在那附近就有據點?不然一下子綁架那麽多人,也太容易被發現了?”
專案組幾名成員麵麵相覷,神色從沉凝變得興奮。
程星陽說:“我會讓使館協調,在那個墓地周圍展開搜查!這條線索很重要,賀霄!”
賀霄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那沒什麽事的話,我能先撤了嗎?”
他都一整天沒看見小花了!
跟程星陽告別後,又在出門的時候跟楚禹聊了一會兒。
楚禹說,許時這幾天恢複的不錯,已經不用靠流食維持生命了,而許南琢每天跑醫院,一邊陪伴父親,一邊調理自己的身體,昨天就告別拐杖了,臉上也稍稍有了點肉,不再病態十足。
抓住縱火犯,就確定了不是Organ的人蓄意報複,許南琢不再用人保護,楚禹就幫賀霄跟專案組交接工作,順便找以前花錢收買的當地線人,把所有信息都收集起來,就是沒什麽有用的。
之後,賀霄就急匆匆往救援隊趕。
徐景辛出院後,由於無家可歸,不得不去救援隊暫住。
賀霄的意思是,把楚禹住的那套房子還給他,他們另尋別處,反正有公費報銷,徐景辛當場拒絕。
用他的話說:沒必要,等我傷好了,還去那片物色一套房子,把原先那套也重新蓋好,到時候想住哪套住哪套!
賀霄當時眼睛就長了:壕無人性!
晚上九點,救援隊的有些窗戶已經熄了燈。
他揉了揉“咕嚕嚕”直叫的肚子,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徐景辛的臨時宿舍,門也沒敲,“轟”地一下就給推開了。
“小……”
“花”字沒喊出來,及時刹車。
得虧沒喊出來!
他在徐景辛的房間裏看到一個女人!
很眼熟的女人!
隻要出現就肯定占領C位的女人!
夜辰集團董事長,小花的親媽,徐嘉女士!
徐景辛穿著睡衣,嘴裏叼著半根油條,一臉的生無可戀。
賀霄一進來,他像是見到救星了一樣,把油條從嘴裏拿下來,微笑:“回來了?進來。”
鬼使神差的,賀霄進去反手關上了門,動作之輕柔,跟剛剛的狂放呈鮮明對比。
“賀霄,這是我母親,傍晚到的。”徐景辛規矩地介紹。
傍晚到的,搞了個突襲,正在食堂裏吃飯的徐景辛手裏的肉包子直接被嚇掉了。
“阿,阿姨好!”賀霄像個乖寶寶似的,還誇張地鞠了個八十六度的躬。
這位女強人稍稍打量了賀霄一眼,很溫和地點了下頭:“你好。”
她的目光充滿詢問和審視,就因為剛剛那一下撞門和同時出口的那個貌似親昵的“小”字。
她兒子的性向,她知道。
“媽,這是賀霄。”徐景辛逃命似的飛快介紹了一嘴,朝賀霄揚了揚下吧,“你,吃油條麽?”
賀霄盯著他麵前盤子裏的三大根油條,肚子很應景地發出一聲輕響。
徐景辛笑了:“還沒吃晚飯吧,來,坐這吃!”
他指了指身旁的另一把椅子。
賀霄:“……不打擾你們了,隊長,我還是拿回房間吃吧!”
“不打擾不打擾!”徐景辛趕緊說,“太晚了,我媽要在隊裏住一晚,她住我這間,隊裏也沒別的房間了,我去辦公室沙發睡一晚,一會兒咱們一起下去。”
一聽這話,賀霄的睫毛顫了顫,突然人就變得爽快了:“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衝徐嘉笑笑,在得到友善的回應後,這才坐到椅子上,熟悉地從抽屜裏翻出一雙一次性筷子,開吃。
“隊長,你不吃嗎?”賀霄問。
“我吃過了!”瞬間,徐景辛腦子裏就蹦出來一大盤子堆成山的油條,不寒而栗,“賀霄,我媽特意送油條膨鬆劑過來的,要不咱們還吃不到呢,食堂大叔晚飯後現炸的,你得多吃點!”
“啊?啊……”賀霄眨眨眼。
油條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食物,今天徐景辛要是不說,他還不知道救援隊食堂不做油條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材料不夠。
他很捧場地彎起分明的眉眼:“太好了,謝謝阿姨!”
不過,他感覺有點奇怪。
小花的母親這不是很關心他麽?
想想也是,能在那麽大的家族中力排眾議給他留出那麽大一筆財產,不是真愛又是什麽?
可,為什麽徐景辛總是一副跟她對著幹的架勢?叛逆期還沒過嗎?
可能跟所有強勢女性一樣,她不太會表達自己對孩子的關愛罷了!
他偷眼看徐嘉,卻發現她正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臉色十分嚴肅,可能有事在忙。
大半夜的還要工作,企業家們可真不容易!
徐景辛卻像是習以為常似的,找賀霄聊天:“今天交接的怎麽樣?”
“挺順利的,明天還得去。”因為徐嘉在,賀霄就簡單地說了一句,“對了,楚禹說許時好多了,今天吃了點米飯,開心壞了,小琢也恢複的不錯,以後不用拄拐杖了!”
“哦,那挺好的!”提到許時,徐景辛立刻就低落下來。
他對他還是充滿愧疚,甚至在同一個醫院住院,都沒敢上樓去看他。
得知縱火是源於針對他的私人恩怨後,他更加沒法麵對許時。
徐嘉聽完一條語音消息,放下電話,細細的眉毛稍微挑起,問:“剛剛你們說誰?許時?”
徐景辛察覺到什麽,忙重複了一下許時的名字:“對,許時。”
“開煤礦起家的那個許時嗎?”徐嘉嚴謹地問。
這回,連賀霄都聽出不對勁了,他放下了筷子,看到徐景辛衝母親點頭。
“是啊,媽,你認識他?”
中年女人點點頭,說出一句讓兩個年輕人不寒而栗的話:“這個許時,竟然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