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林依依坐的車出了小區門口,田嘉文才轉身往自己家那幢樓的門洞方向走。
隻是他沒走幾步路就被人攔了下來。
“是你啊?”田嘉文說道,“那麽晚了來我們家找我嗎?”
路燈昏暗,但仍能看出人的神態。謝銘傑比田嘉文高出整整一個頭,照理說他在他跟前一站就會造成很強的壓迫感,但是田嘉文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或者緊張,倒是看上去非常的淡定,完全不像做了壞事被當事人抓包後的樣子。
所以,這小騙子的心理素質該有多強大,謝銘傑腹誹。
他一直盯著田嘉文看,沒回答田嘉文的話,但眼神儼然表達了他的意思,不來找你我還找誰。
田嘉文等他出聲,期間肚子不爭氣地叫了。
他垮下肩膀,“好吧,我現在有點餓,你要不陪我去外麵吃碗麵?”
謝銘傑也聽到了,出於人道主義考慮,他點了點頭,跟著田嘉文往小區門口走。
田嘉文的身形有點偏瘦,可能正處於發育期,人隻往身高上抽,還沒橫著長肌肉。所以在他後麵看到的就是一個超大的書包正壓在他精瘦的肩背上,而且那書包一看就挺沉。
“你書包裏都裝了什麽?怎麽看著那麽沉。”謝銘傑問了心裏想問的話。
田嘉文邊走邊回頭看一眼,“哦,都是作業。”
“你們作業那麽多嗎?不是才初一嗎。”謝銘傑給他補習過自然知道他所在的年級,現在教育局提倡減壓,學校更不可能明著布置那麽多書麵作業。
田嘉文的腳步在一家小吃店前頓住,“不隻是我的,還有其他同學的。”說完,他走入那家店。
跟著的男人看了眼招牌,白底紅字三個字“黃燜雞”。
他皺了下眉,邁一下腳進入,還以為是什麽路邊攤、蒼蠅館,幸好進店後裏頭還算亮敞。
田嘉文已經找了張幹淨的桌子坐下,招呼老板給自己來份蓋澆飯的同時順口還問了謝銘傑要吃什麽。
這令謝銘傑有點吃驚,沒想到這小騙子還算大方,他婉言拒絕了,自己還不至於讓個小孩請客吃飯。他在他對桌坐下,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同學的作業怎麽在你這?”
田嘉文拿手機掃了下付費碼,收回手機才看謝銘傑,但是眼神有點嫌棄。
“當然是賺錢咯,你以為是什麽啊?”
謝銘傑沒懂什麽意思,田嘉文對著他“嘖”了兩下,解釋給他聽:“我給同學寫作業,數學和英語都是五元,語文因為要抄寫生字費筆,收十元一本,如果寫作文那就貴了,三十到五十不等,看題材看字數。”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口繼續,“今晚跑了八家,累死我了。”
“所以,你今晚那麽晚回家是去收作業本了?”謝銘傑問。
“是啊,我是上門服務!”田嘉文回道,還挺自豪的。
謝銘傑簡直驚呆,這小騙子,還挺有服務意識。
老板很快把一盤蓋澆飯遞上桌,田嘉文從筷筒裏抽出兩根筷子,在桌上小聲頂了頂,執起筷就扒起飯來。
他吃飯很大口,卻沒什麽奇怪的聲音,也不挑食,香菜青椒肉片還有不知道是什麽物質的食材燴在一起,黏稠稠的他卻吃得很香,看著似乎家裏從小在這方麵有教過。
謝銘傑一直盯著他看,驚覺自己竟然對他有點好感,靠,這小騙子有點牛啊。
他立馬又嚴肅起來,看他的眼神也變了。
田嘉文感受到他眼神的變化,突然停下扒飯的動作,盯著他看了一秒,然後放下筷子,“忘了問了,你今天來找我什麽事啊?”
這下有點緊張了,謝銘傑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突然問:“田詩語是你媽?”
“啊,是啊。”田嘉文回,覺得莫名其妙,“不然難道是你媽?”
直言直語的毛病同時又跟著出來,他撓了撓頭,“哦,好像的確是,給你吃飯的就應該算得上是衣食父母。”
謝銘傑沒懟他,繼續問自己的問題,“為什麽你和她同姓?你確定你們倆不是姑侄?”
這一問可把田嘉文逗樂了,輕笑了好幾聲,“怎麽可能?你怎麽不說我是衝話費送的?我可是從我媽肚子裏爬出來的,親不親的我會不知道?”
他笑得很好看,但是也很嘲諷,順帶著對著謝銘傑擠眉弄眼。
“行了你想誇我媽年輕漂亮就直說,拐著彎誇她沒用。我也和你直說了吧,你今天是不是就是來問我要不要繼續請你當家教的?嗐,剛才你應該也聽到了,她現在失業,我們家現在沒錢請你。”
說完,繼續端起他的飯開吃。
謝銘傑被他說得一頓無語,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他使勁看他的表情,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撒謊的成分有多少,可惜那孩子全程就在認真扒飯,連眼角都不帶夾他一下的。
一直等他吃完,喝了湯,擦了嘴,他才又看回到他。
一臉無奈,“說真的,你教得挺好的,但是真的請不了你了,不過你也別灰心,我知道現在規定叫停課外輔導對你的影響有點大,我給你想了條出路。”
果然,一秒狐狸尾巴來了,謝銘傑猜他開始要套路自己。
田嘉文一手遮著嘴,湊過去,怕別人聽見似的,輕聲對謝銘傑說道:“要不你加入我吧,我覺得幫寫作業這個挺有“錢途”,你英文和數學都那麽好,你負責做這兩塊,我去接單,給你分成,我們一起幹怎樣?”
“……”
***
送田嘉文回小區的路上,田嘉文還在喋喋不休,他似乎當真了,覺得自己今晚這個提議非常酷炫,一個勁地勸說謝銘傑投身於他才建立的幫寫作業事業王國中。
謝銘傑早就滿臉黑線,如今跟著他是還想打聽一點有關田詩語的消息,奈何這小子叭叭叭的像開機關槍似的,沒有讓他有一絲轉移話題的機會。
他不停說著怎麽找更多的業務,還對他所在這個區的所有中學做了分析,告訴他哪幾家學校的學生最貪玩,他們可以開拓別校業務。
突然想到什麽,他突然拽住謝銘傑的手,“對了,James你不是說你是什麽商學院畢業的嗎?”
“沃頓。”謝銘傑邊揉太陽穴邊回他。
他一臉興奮,“對對對,那你有沒有專業性的建議呢?”
看他一臉認真,謝銘傑還真回答他了,“辦套餐吧,這樣雖然價格優惠了點,但是總金額高了不少。還可以辦理學期卡或者學年卡,幹脆讓他們充值,這樣你現金流就有了,能直接開拓新的市場,還有你這個類別商業模式裏千萬別用加盟形式,過段日子別人就把你的客戶撬走了,記得一定要對已有客戶的黏性度做提升,這點之後有了數據後再分析。”
說完,他心裏一咯噔,自己什麽時候被他帶跑偏,竟然也滿嘴跑火車了。
他趁機問出一晚上想問的話:“你媽媽電話是多少?”
田嘉文順口背出一串數字,謝銘傑忙拿出手機存下來。
“你問這個幹什麽?”田嘉文覺得有點奇怪,畢竟學校裏的少年兒童防詐騙課有教過,不要給陌生人聯係方式和家庭地址,雖然眼前的男人算不得陌生人,但好像也不是太熟。
謝銘傑終於把電話存好,抬頭時表情誠懇:“我得親自給你媽媽打電話,告訴他家教我不當了,我之後有其他事要做。”
他垂下頭在田嘉文的耳邊補充一句,“放心,我不會和她說的,幫寫作業這偉大事業是我們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