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勾魂攝魄(5)

石屋四麵全是石材構建的,這種石材被修整成一塊塊方石,隻是稍加黏料黏土或水泥,就將方方正正的石材整合得嚴密牢靠。在裏屋一側的牆體上,有一個不大的長方形的窗子,這是經過改造的窗子,裝著玻璃的一扇木窗可以開合。此刻,皎潔明亮的月光穿透窗子,灑進小小的蝸居,透過窗子,又可窺見高懸著的圓月。夜靜了,深了,夜的腳步很有節奏地默默前行,隻有唱著歌兒的蟈蟈為夜的進行曲伴奏。栗致炟和陸雯卻毫無睡意。這個看似平凡的兩人世界,對他們兩個來說卻是多麽的珍貴和難得,僅為這次小遊,陸雯已邀請栗致炟一年時間了,栗致炟也答應陸雯一年時間了,可是每每事到臨頭,就有千變萬化的原因成為不能成行的理由,這理由是不容置疑的,更是不能改變的。今天,終於有了這一天。陸雯激動的心猶如燒沸的水,不能平靜,不能自已,她推開窗子,使月光更完整也更充分地灑向小屋。對視著天空的月亮,她觸景生地輕聲哼起了自己喜愛的舒伯特的小夜曲,這是一以月光作背景的愛曲。栗致炟被歌聲吸引住了,他全神貫注側耳傾聽,進而,又像思索著什麽。陸雯歌罷,看著有些沉思的栗致炟問道:此刻,你想什麽?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到一詩,是那唐代劉方平的七絕。

“你能記下那詩句嗎?”

栗致炟不假思索地背誦起來: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你呢?你想什麽?”

陸雯也是不假思索地說:我也想到一詩,不過,我的詩與你的詩的意思卻不同。說著,她沒等栗致炟追問,就吟誦那詩道: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是啊,兩詩意境大不相同。男人透過月夜的景象,抒的是春臨人間愉悅的心。女人對視月亮卻想到嫦娥奔月後的孤淒景和茫然若失的複雜的愫。

陸雯的詩剛吟誦罷,栗致炟就將她攬在懷中,攬住最心愛又心疼的人,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陸雯的思想近來生了微妙的變化。同時,他也覺察到,有一種沉沉的壓力正逐步走來。透過陸雯麵龐的“字裏行間”,他分明看出潛藏於其中的綿綿憂傷。

十二年前,他偶遇陸雯,兩人就一見鍾。那時候,陸雯是清純的、樂觀的,那年她二十三歲。三年後,他們逾越了雷池,生了那種關係。那時陸雯是癡的,她把愛奉為至高無上的精神寄托,她曾把裴多菲的那詩改為“生命誠可貴,事業價更高,若為愛故,二者皆可拋”。並將改後的詩當作她的誓,寄給了栗致炟。她並非濫用感的女人,她對栗致炟的愛是專一的,她對自己的又是節製的。她知道,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的女人應該怎麽做,既然是這種格局的愛,女人不作出某種犧牲是不行的。她會在與栗致炟偷歡之後激動地說,她討厭那種有婚姻無愛的生活,大多數家庭卻正是這種狀態,所以她不要這種家庭,隻要愛就足矣!那時已成為市長的栗致炟聽到懷中姑娘的肺腑之,更是感動不已,也就越愛她了。是的,栗致炟需要愛,特別是這種聖潔的無瑕無疵的純淨愛。多少年來,這種愛已經融入他的精神王國,凝固為他的精神家園乃至精神支柱。他不能沒有陸雯。世界上唯獨不變的是時光一直在流逝,在趕它的路,它有它的節奏,有它的目標,這種規律是不可改變的。可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一切都在變。一切都在變是另一種唯獨不變的概念。當然,陸雯也在變。也就是在近兩年,在陸雯與栗致炟相交十個年頭之後,栗致炟現,先前那個清純的、浪漫的、無憂無慮的姑娘,她的樂觀與單純在悄悄減少;先前那個癡的、將愛淩駕於生命之上的姑娘,她的衝動與激在漸漸衰退。相反,有時間自覺或不自覺地出哀怨與傷感。剛才,她吟誦的那詩,不就是這種變化的印證嗎?對於這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