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雖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我不知道林姨娘你在說什麽。”

說著抽出袖子裏的錦帕,擦了擦眼角的濕意,聲音隱含哽咽與悲痛,“季嬤嬤伺候我這麽多年,她死了,我比誰都心痛!”

“哈哈哈……”

林盡染突然大笑起來,聲音刺耳而又譏諷,笑到最後,她搖了搖頭,眸光意有所指道:“明人不說暗話!”

“姨娘若真為季嬤嬤的死,耿耿於懷的話,又怎麽會放任夫人將應姝,全須全尾地送回應家呢?”

薛姨娘先是一愣,隨即擰緊眉心,目光陡然銳利地直視著林盡染。

她說得沒錯,謝晚吟有沈墨淵的寵愛,她拿她可能沒辦法,但是應姝嘛,後院裏有的是醃臢手段,讓她不死也能脫層皮。

隻是她卻按兵不動,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季嬤嬤消失!

“林姨娘今日來我芙蕖院,就是為了專程告訴我,你幫我除掉了季嬤嬤?”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知道了,林姨娘若沒別的事的話,我還要去四小姐的思月閣,就先不奉陪了。”

薛姨娘趕人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結果林盡染卻不以為意地拿起,僅剩的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嘴角掛上一抹冷笑,“姨娘真是絕情啊!”

“我還以為姨娘會感念我的,一番好意呢?”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纖細修長的指尖上,把玩著梅花簪,意味深長道:“隻是不知長公主殿下和世子,知不知道薛姨娘做的這些事情呢?”

“你敢威脅我?”薛姨娘雙眸微眯,眼底迸射出淩厲的暗芒,夾雜著一絲狠戾。

謝晚吟她或許還能忌憚些,畢竟她是世子夫人,還很得世子寵愛。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泛起陣陣冷笑,但是這個林姨娘,一個還未曾侍寢,不得寵的妾室,竟敢威脅她?

在這偌大的侯府後院,她有的是辦法,讓她還未將梅花簪送到鬆濤院,就悄無聲息地沒了。

林盡染放下茶盞,看到薛姨娘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不置可否道:“這麽多年,姨娘在寧遠侯後院隻手遮天,雖是妾室,卻是與侯夫人相差無幾。”

“我怎麽敢威脅您呢?”

薛姨娘以為她忌憚了,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驕傲,“知道就好!”

“畢竟你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隻要你的嘴巴夠嚴,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

“姨娘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林盡染挑眉看著她,語氣不急不緩地問道。

薛姨娘勾了勾唇,輕蔑一笑,“女子這一生所求,為不過就是夫君的寵愛,在夫家無上尊榮,還有最後能得善終,兒孫繞膝承歡。”

“林姨娘既是進了這寧遠侯府的後院為妾,難道還想奢求其他的不成?”

林盡染原本帶著幾分溫婉的麵容上,看著薛姨娘的雙眸透出一絲憐憫,轉瞬變得明亮而又鋒利,“如果我說,我所求的真是其他的呢?”

薛姨娘聞言,立刻挺直了脊背,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那你想求什麽?”

林盡染站起身來,垂下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姨娘有沒有想過,今日四小姐之所以會發這樣大的火。”

“不就是因為姨娘你嗎?”

薛姨娘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為什麽一個兩個地都在怪她?

這麽多年,一路走來,她經曆了多少磨難與苦楚,也唯有季嬤嬤一人知曉,結果現在,就連這唯一知曉的人,也不在了,所以,現在就活該她來獨自承受,所有人的指責與誤解嗎?

她心中酸澀地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姨娘這麽多年,一直安於現狀,一顆心全都撲在了侯爺身上,對,你是得到了侯爺的寵愛沒錯,可是卻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再怎麽受寵,也隻不過是個低微的妾室。”

“連帶著三少爺和四小姐,都低世子與二少爺,五小姐一等。”

“若是今日的你,已經成為了這寧遠侯府的侯夫人,那四小姐還會錯過秦王殿下,錯失秦王妃之位嗎?”

“三少爺也不會這樣鬱鬱不得誌,隻能靠著遠赴沙場,在刀尖上舔血,才能證明自己了。”

“難道你想讓三少爺以後,也隻能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為妻,在世子的下麵,碌碌而為一輩子嗎?”

林盡染的話字字珠璣,像是一道驚雷,劈在薛姨娘的頭頂,將她的理智炸得四分五裂,她目光幽怨地質問道:“如果有別的選擇,誰願意做妾,低人一等?”

“可是我有什麽辦法?”

“上麵有德安長公主壓著,即使侯爺再疼愛我,也不可能枉顧德安長公主這個親生母親的意願,扶我為正妻啊!”

林盡染突然轉身,走到薛姨娘麵前,往日溫婉柔和的雙眸裏,目光幽暗而又陰鷙,扶著桌子的手,指節用力到發白,“那如果德安長公主……不在了呢?”

“殿下怎麽可能不在了……”薛姨娘先是有些怔愣,後來意識到林盡染話裏的意思,嚇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猛地站起身來,錯愕地咬牙問道:“你瘋了?”

林盡染眼底的瞳色瞬間就冷了下去,紅唇微勾,“這樣就叫瘋了嗎?”

薛姨娘看了看門外,將林盡染摁著坐下,壓低聲音顫聲道:“林姨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出口,不要命了?”

林盡染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莫測高深起來,一字一句道:“我沒瘋,我也很惜命!”

“但是若是讓我往後餘生,都像姨娘你這樣卑躬屈膝的活著,那我寧願拿著自己的這條賤命,放手一搏。”

“為我以後的孩子們,拚一個好前程!”

“姨娘你說呢?”

薛姨娘眼神困惑,神色戒備地看向林盡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明明是世子的妾室,為什麽要站在我這一邊?”

整個寧遠侯府,或者說京都城內,誰人不知,沈墨淵可是恨她入骨,一直將她視為殺母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