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如墮夢中

那是一個叫青岩的千年古鎮,是夏沫蟬父親家族的祖居之地。因為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夏沫蟬長到這麽大還沒去過。

在這個飛機、高鐵四通八達的時代,通往青岩的還隻是老舊的綠皮火車。火車裏沒有空調,即便開著車窗,車廂裏還是悶熱得像個被火烤著的罐頭。

從家到青岩,要用時近30個小時。30個小時在悶罐裏泡著汗水蒸煮,沫蟬憂桑地覺得,傳說裏的煉獄也就不過如此了。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夏沫蟬虎口上的那個古老的傷疤開始奇異地疼痛,隨著火車車輪的顫動,傷口那裏像是燃著一把火般,一跳一跳地疼。

“姑娘,你那是發炎了吧?火車上熱,沒好的傷口是容易感染的。”對鋪的大叔好心提醒。

沫蟬隻能尷尬地笑。

這都是多少年的老傷口了,它還好意思跟風搭船地跟這兒發炎麽?

沒當回事兒的發炎,到了夜色降臨更嚴重起來。沫蟬渾身哆哆嗦地冷起來,在所有人都揮汗如雨的悶罐車廂裏冷得直打擺子。

之前看著還百般厭惡的棉被,此時綻放出you人的光芒,沫蟬抽過棉被將自己裹成個粽子,安慰自己說,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沫蟬覺得自己是做夢了,就連夢裏都這樣累。那夢境深處,仿佛有什麽一直在牽引著她,一直向前奔,向前奔。

赤足踏過地上的金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與遠處的蟬鳴融為一體。抬眼隻隱約看見,碧藍的天空,被兩口碧光湛然的寶劍劈開,藍得仿佛隨時要滴下來。

直到奔到一座小小庭院的門前。庭院的木門鬆鬆地開著,她便不由自主推門走進去。聽見裏頭傳出悠揚的口琴聲。

夏沫蟬怔住,忍不住循著口琴聲走向前去,邁上石階,走到廊下。

陽光轉了個角度,光燦燦地穿透廊下掛著的竹簾,照見古舊房子裏坐著的一個少年。

他席地坐在草席上,雙手捧著口琴專注吹奏。脊背挺得筆直,漆黑雙鬢長如刀裁。

夏沫蟬不知怎地,隻覺心髒都要跳出來。想要呼喊,卻不知該呼喊什麽;若不呼喊,又隻覺心髒都要脹裂。

仿佛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房間中的少年忽然停下吹走,驀然轉頭,一線清逸目光如薄薄刀刃,透過竹簾直刺過來——

“是你麽?”

少年的嗓音美如山間寒泉,清冽而帶著淡淡疏離。可是他言語之間卻有那樣多的熱切。夏沫蟬隻覺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她無法呼吸,更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一定是你!”

少年在簾後立起身來,掀開竹簾向外奔來。咚咚咚,隻穿著純白襪子的雙足猜得地板咚咚作響。

光影紛亂,天地之間仿佛有無數隻金色的蝴蝶飛舞,遮擋住了夏沫蟬的眼睛。

她來不及看清那少年的相貌,隻在金色的蝶舞縫隙裏,看見他薄薄的抿緊的唇。

紅豔如血。

謝謝藍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