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夏沫蟬驚得低呼。

這一呼喊,便仿佛驚醒了自己的夢。她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醒來,眼前的景物也一點點變得暗淡而模糊。

少年的身影急切奔來,清泉般的嗓音一徑喚著,“你別走!”

“姑娘,你還好麽?姑娘?”耳邊傳來急切的呼喚聲。

夏沫蟬聽出來那是對鋪的那位大叔的嗓音,於是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醒來了。

眼前的光影像是褪了色的膠片,一點一點從視野裏遠去,虛化成一團純白的霧氣,渺渺地飄遠。隻看見漫天金蝶飄舞,竹簾靜靜擺動,少年的白襪立在簷下,竹簾縫隙裏一勾紅唇如血。

“……你答應過我,會回來的。”

嗓音那樣的幽怨哀傷,像是柔韌的絲,纏裹著沫蟬,仿佛不想放她逃離夢境。

“啊!”

夏沫蟬一聲尖叫,猛地從鋪位上坐了起來,眼瞳對上對鋪的大叔,她自己一頭一身的大汗。

車廂裏不知道誰在聽歌,王菲空靈地一直唱: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突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大叔急切地望著她;旁邊還有若幹乘客麵孔,個個都帶著焦急。看她醒來,這才都笑了,“可醒了。看來沒什麽大礙。”

列車員大姐過來伸手摸摸她的頭,“燒退了,大家放心吧。”

車窗外已是夜色四籠,黑黢黢的山壁和林葉,映著一輪銀月如盆。夏沫蟬不好意思地衝大家鞠躬,“謝謝大家了,我沒事了。請大家放心休息吧。”

對鋪的大叔這才打了個嗬欠躺下來,睡意呢噥,“……聽了半宿的狼叫。這荒林僻野的,真瘮人啊。姑娘你也睡吧,不然聽著那叫聲都毛骨悚然。”

又是狼叫?

夏沫蟬還故意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立在車門處立著耳朵傾聽了半晌。卻除了車輪咣啷咣啷的響聲,還有從耳邊滑過的風聲,哪裏有什麽狼叫。

大叔怕是聽錯了。

可能是之前睡得多了,夏沫蟬此時睡意全無。看著車廂裏睡意一片,她便鑽進被子裏去玩手機。

好在此時夜半更深,白日裏的暑熱被一掃而空,綠皮車不再是熬煮人的悶罐,窗簾縫裏月光流淌如泉水,讓她心頭清靜。

她隨便點了兩條新聞:一條是貴州兩條惡犬活活咬死一位老人,原是饑餓要吃人;另一條是馮紹峰要演電影版《狼圖騰》,說每一天與狼共舞的拍攝都生活在危險裏……看得她心頭莫名地煩躁。

忍不住丟開始手機,去看窗外的世界。此時的天地隻有黑白二色。夏沫蟬忍不住去想:狼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動物?它究竟是善是惡?

若說它善,人類卻始終懼怕它。

若說它惡,人類卻也始終在崇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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