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蝴 蝶 骨 ①
紅繡》雜誌社,小紅忙得焦頭爛額,雖然極力想抽時間陪沫蟬,卻還是有點顧此失彼。
沫蟬這樣的眼色還是有的,她原本是應該告辭而去,等小紅不忙了再問私事;可是她就是被那片布料墜住了心思,不由自主跟著小紅裏裏外外地轉。
小紅接下來的工作是麵試模特兒。這事兒一般女孩子都好奇,小紅就讓沫蟬跟他一起去看熱鬧去。
能來到小紅麵前麵試的,都是經過了一輪篩選的,於是走廊裏候場的女孩子,清一水兒的細眸、修頸、窄肩、蜂腰。一靜一動間,顯出骨骼柔軟、十指纖纖。
就像《良友》雜誌的封麵女郎們穿越時光而來,齊聚至此榧。
“真好看。”沫蟬低低跟小紅說。
小紅臭屁一挑眉,“我的眼光嘛。”
忽然一抹倩影躍入眼簾。沫蟬和小紅同時一愣,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墼。
小紅沒敢動,沫蟬走過去一把攥住那候選模特兒的藕臂,“你怎麽來了?”
那女子勾著細細的眉,塗著大紅的口脂,骨子裏便自然有一份古意蔓延開來,看得人屏息。這樣的美麗,沒法不被人注目。
——竟然是綠蟻。
綠蟻是莫邪未婚妻,以小紅的身份見了綠蟻已是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反倒是綠蟻淡然一笑,衝小紅說,“你該怎麽麵就怎麽麵,不用忌憚著我。我要是臨場發揮的好,你自然沒理由刷掉我;如果我自己真的臨場發揮欠佳,那我自己都丟不起這個臉,自然不會給你添麻煩,自己便走人了。”
小紅喏喏,便跟著同事一同先進房間去了。
綠蟻這才轉眸望沫蟬,“我來參加《紅繡》雜誌的模特兒遴選啊,我怎麽就不能來?”
綠蟻說著輕轉腰身,“就算我沒經過什麽專業的走台訓練,不過拍個平麵還是綽綽有餘的。”
綠蟻的美麗,沫蟬自然承認,“我隻是覺得,這個模特兒的機會對你而言不至於有這樣大的吸引力吧?你來,該是為了莫邪。”
“你說對了。”綠蟻倒是一向的坦率,“我就是為了他來的。”
綠蟻冷笑著上上下下打量沫蟬,“你果真了不起,竟然真的有能耐將他引出山來。你可知道,若非十萬火急,他從不輕易走出青岩;而如今為了你,他竟然三天兩頭地失蹤。”
綠蟻頹然閉了閉眼,“……也許你永遠不明白,這對他來說,有多危險。”
“我知道。”沫蟬垂下頭去。
他是狼人,且不說別的,單就人類的好奇心就足以殺死他千百回。葉樹森之流,從未放棄過尋找這樣一個活的。
還有,他化身白狼時,究竟是被誰圍攻成重傷?獸醫說,那就是想致他於死地的!
“你知道?”綠蟻冷笑,“你若真的知道,為什麽不勸住他,讓他回青岩去,不要留在這人類的世界裏!”
綠蟻衝口而出,說完了才覺失言,柳眉微蹙。
沫蟬歎了口氣,“不必遮掩了。這個我也知道了。”
綠蟻麵色大變,瞪著沫蟬,“……他告訴你的?”
沫蟬這才緩緩一笑,“他在你們的心中,是王,是神,是不是?隻可惜,在我眼裏可不是。我是自己抓住他尾巴的,這也沒什麽嘛……”
“你!”綠蟻果然臉氣成了青色。
“冬綠蟻。”
正好雜誌助理出來叫到她名字,綠蟻這才白了沫蟬一眼,恨恨地走向門口。
沫蟬跟助理打了個招呼也跟著擠了進去。她把綠蟻的臉給氣青了,她得親眼看著綠蟻發揮失常,好讓小紅有機會刷掉綠蟻,將她攆回青岩去呀!
沫蟬進了房間,就衝小紅擠眉弄眼、打手勢。小紅看見了,目光在綠蟻和沫蟬之間逡巡了幾回,尷尬地點了點頭。
一看小紅那狗腿子樣兒,沫蟬就也明白了。以小紅的身份,他是有點不敢得罪綠蟻的,所以方才是在衡量,在她和綠蟻之間,哪個更不好惹一點。
不過沫蟬心裏有底:她故意把綠蟻給惹毛了,綠蟻再看見她跟著進來,一定發揮更失常。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綠蟻走人了。
可是沒想到,綠蟻的表現非但沒有失常,反倒出乎意料地好。
麵試的背景音樂選的是金嗓子周璿的《夜上海》,就連播放設備都是老式電唱機,旋著黑膠碟。隨著唱頭滑過聲槽,舊上海的腔調便撲麵而來。綠蟻蠻腰款擺,蓮步輕啟,纖纖手指攆開灑金絹扇……活脫脫,便是老上海的月份牌女郎,穿越時光而來。
包括小紅在內,幾個麵試官都傻了。沫蟬憂桑地垂下頭去,知道完蛋了,攆不走綠蟻了。
麵試結果還要幾天才對外公布,可是小紅已經說了實話,“姑奶奶真對不起,就算我攔著,那幾位同事卻都一致通過了。”
“沒事。”沫蟬隻能搖頭,“她要來就來吧,我又不怕她!”
說完了,沫蟬自己覺得不妥,趕緊否認,“……我跟她,又沒有什麽好爭的。”
小紅一副“你真的以為我會信麽”的表情。沫蟬咬牙,“找揍啊?”
小紅這才訥訥地試探,“……今天姑奶奶突然駕臨,我還以為是姑奶奶事先得到了消息,知道綠蟻姑娘來這邊了呢。”
沫蟬翻了個白眼,“我憑什麽那麽留意她的行蹤啊?我有必要麽?”
小紅就又是一副“難道不是麽”的神情望著她……
沫蟬老羞成怒,轉身就走,“我走了!”
小紅這才笑著趕緊扯住沫蟬,“姑奶奶今兒到底幹什麽來了?這會兒我忙完了,您老說吧。”
沫蟬沒跟他計較那個“您老”:“我也差點忘了——我是來問你:你這兩天見過莫言沒有?”
“還有:中元節晚上,莫邪差點變身,這樣緊急狀況裏,莫愁和莫言怎麽沒跟你一起到太平間幫忙,隻有你蹦來跳去弄點動靜幫我們脫身?”
沫蟬的問題問到點子上,以小紅的段位就又隻剩下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他一這樣白癡的時候,沫蟬就知道她又涉及了狼人一族的關鍵問題,小紅自覺沒資格回答的那種。“軟茄子。”沫蟬推開小紅,走出《紅繡》去。
她想了想,兜圈子還是不如直接打boss。她便掏出電話,調出莫邪的號碼來。
其實真的不得已,否則她不會主動聯係他。真的是不得已,都是被小紅那個軟茄子給逼的,真的……
電話接通了,聽見電話那端他的呼吸聲,她便又亂成一團。卻說出來一句最不該說的:“……綠蟻來了!”
“就這事?”莫邪仿佛在笑。
沫蟬就更狼狽,“……其實我是想問:你知道莫言在哪兒麽?”
莫邪便笑不出來了:“你打電話,先說綠蟻來了,繼而打聽莫言下落——嗯,蟲,你總是這樣當我是透明。”
不是的……
沫蟬卻說不出話來。
天上的陽光白花花地兜頭照下來,她覺得口幹舌燥。搜腸刮肚半晌,才又擠出一句:“我看見一個人,我覺得她有點奇怪……”
沫蟬還沒說完,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含著笑,“蟲。來找我,還不直說?”
沫蟬驚得一跳,轉頭正撞進莫言的黑瞳裏。
再轉開眼珠望那掛在莫言臂彎中的女子——沫蟬險些一P股跌坐在地。
那女子腰身婀娜、烏發紅唇,周身上下都是古典婉轉的氣質——正是她兩次見過的旗袍女人。
白天烈日,她就立在眼前衝著沫蟬笑。沫蟬清清楚楚看見,太陽地兒下,她腳邊一彎影子宛如水墨勾就。
沫蟬呆呆衝電話說,“……我整錯了。那個人一點都不奇怪。奇怪的,也許是我自己才對。”
女孩兒叫胡夢蝶,是莫言朋友。她來《紅繡》,也是來麵試的。
莫言介紹了兩人認識,胡夢蝶便親親熱熱拖沫蟬的手一起去洗手間。
胡夢蝶立在鏡子前補妝,從鏡子裏打量沫蟬,“小鄭他們都說,你是嫂子。”
沫蟬趕緊否認,“別聽他們胡扯。他是夏莫言,我是夏沫蟬。聽出來了吧,一家人,我是他姐。”
“原來是這樣!”胡夢蝶登時笑了。
胡夢蝶請沫蟬幫她調整一下背後Bra的肩帶。沫蟬留意到,她除了膚如細瓷之外,還有兩片漂亮的蝴蝶骨。
薄薄地撐起皮膚,玲瓏如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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