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家裏熱熱鬧鬧的,客廳裏坐滿了客人。他們一麵說笑著,一麵看著電視。沈悅的母親忙著準備中餐,沈悅也忙著打下手。

江老師開門進來,喊了一句“叔叔”。沈悅聽到江老師的聲音就從廚房跑了出來,說:“回來了?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叫你早些回家吃中飯呢。”

沈悅父親拉著江老師的手介紹說:“這是我女婿,在一中當老師,準備五一結婚,到時候你們要早些過來幫忙。”“那是當然。”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但語氣缺少應有的溫度,無精打采的,顯得漫不經心。接著沈悅父親給江老師逐個介紹了在場的客人,親切地告訴他哪個是細爸哪個是細媽,哪個是姑父,哪個是姑媽等等。江老師一一上前握手,打招呼。

江老師是個急性子,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找機會和沈悅商量,但沈悅一直在忙著,再加上家裏人多嘴雜,所以他隻好把心事硬壓在肚子裏。因為有客人,推杯換盞的,中飯也就吃了很長的時間,總算把中飯吃完了。江老師拉著沈悅的手說:“下午我們出去逛一下吧?”沈悅一臉驚訝地問:“你今天不是補課了嗎?還能出去逛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白天沒課,晚上有自習,快走吧。”說著拉著沈悅的手向門口走去。沈悅掙脫他的手說:“等我去拿包。”沈悅從臥室拿來了包,兩個人說了聲“細爸、細媽、姑父、姑母再見”就風一般出了門。

他們剛出門沈悅的細爸就開口了,他垮著一張黑臉不滿地看著哥哥說:“你自己當了一輩子教書匠還嫌不夠啊?還要找一個當老師的女婿?”

“當老師怎麽啦?”沈悅父親反問道。

“你說呢?‘家有三鬥糧,不做孩子王’這是古人的話,一年到頭關在學校裏,起早貪黑,圖個啥?見識沒見識,地位沒地位,金錢沒金錢,人脈沒人脈,連念想都沒一個。老師當得再好也隻是一個老師,你自己說我們洋泉一中的老師有哪一個把老師當成了校長、局長?”

沈悅的細媽趕忙插嘴說:“現在的吳校長原來不是當老師的嗎?”

“你知道個屁”丈夫瞪了她一眼,“吳校長原來是當過老師,但是後來他改行去了行政,當了鎮長書記,再後來就調到一中當了校長。他不改行去行政能當一中校長嗎?”

妻子長長地“哦”了一句,半張著嘴,微微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沈悅細爸環視了大家一眼接著說:“吳校長的三叔是我們審計局的局長,吳校長當初改行就是他三叔幫的忙。這個我很清楚。”

“大哥、大嫂,不是我說你們。”沈悅的姑媽也開始數落了,“你們怎麽不為小悅的未來著想呢?找個老師又窮有酸,你們知道我們單位的人是怎麽說老師的嗎?說他們“撿”來一副臭豬腸打牙祭,但不知怎麽吃才公平,有人想出一個主意,把豬腸用尺量好,分成若幹段,計算出平均每人多少段,再分成若幹份,每一份用線索穿起來拿去煮,吃的時候每人一串。還有呢,五分錢兩個人不好分就買一盒火柴來一人一半,剩下一根當場燒掉。”

聽到這裏沈老師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厲聲喝道:“我就是老師,我就是這麽摳門。”他用指頭指了一下妹妹又轉向弟弟:“你們說,我占了你們多少便宜?摳了你們多少門?你們嫌我摳門不跟我來往好了。”

老伴趕緊過來打圓場:“老頭子,你發什麽火啊?又不是妹妹說,是他們單位的人說,她還能堵住別人的口啊?真是的。”

“就算是別人說的,也是她的心裏話呀!她也是讚成的呀!要不然她為何拿來說?”沈老師站了起來,衝著老伴嚷嚷,因為激動臉色紫紅,嘴唇不停地顫動。

“哥,你不要不講道理行不行?別人都是這樣說的,就算我一個人不說也沒用啊。”

“哥,別激動,有話慢慢說。”沈悅的姑父和顏悅色地說,“沈琳也是好意,她是疼自己的侄女,我們財政局最近調來了一個年輕人,條件很不錯,我們都想把他介紹給沈悅。沈悅現在還年輕,有些事情她還不懂,我們做大人的要保好駕護好航,不能讓她走錯了路。”

“是啊,大哥、大嫂,俗話說‘女人菜籽命’沈悅的細媽看著大嫂細聲細氣地說,“一樣的菜籽種的土地不一樣,長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土地肥沃菜就長得茂盛,土地瘦薄菜就長得瘦小,如果是一塊鹽堿地隻怕根本就沒有什麽收成。女人嫁個好男人比什麽都強,不是有一句流行語‘考得好不如嫁得好’嗎?沈悅嫁個老師又能好到哪裏去呢?現在反悔還不晚。”

“反什麽悔?我女婿哪裏不好了?是人品有問題是不學無術還是長得歪瓜裂棗了?老師就這樣讓你們不待見?哪個帝王將相哪個科學巨人當初離開了老師的培養?沒有老師文化何以傳承?不要開口錢閉口官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錢再多,官再大,如果人品有問題他永遠也不能給他的老婆帶來幸福。錢和官隻能成為他奴役老婆的資本,我們身邊這樣的實例還少嗎?”沈老師氣呼呼地瞪著眼睛問。沈悅的細媽被他問得臉紅耳赤。

“算了算了,不說了。”沈悅的細爸看著妻子說,“我們已經盡心了,他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隨他了。我們還有事,大嫂,我們走了。”說完他們四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那不好意思了,你大哥就是那個脾氣,你們不要跟他計較。”沈悅母親把他們送到門口,賠著小心說。沈老師則垮著一張臉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