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鑰匙插入鎖孔中,猛一扭動,“吧嗒”一聲,鎖開了。

他卸下鐵鎖,一把推開了鐵門。

隨即一股怪異的氣味向他撲了過來,這是一種腐爛與黴變相混雜的氣味,很是惡臭。他捂住了鼻子,手機的屏幕正好對準鐵門的內壁,內壁上包了一層木頭,他看到木頭上有很多或細或粗的劃痕。

他心中驀地一驚,轉過頭來,將手機屏幕對準了裏屋。當他看到裏屋的情形時,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心髒突突突地猛烈跳動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迸出來。他的喉嚨忽然泛起一陣惡心,禁不住躬下腰,嘔吐起來。

在這間不大不小的屋裏,隻有一架白森森的骨架,形狀怪異地匍匐在地麵上。骨架上還蒙著一層已經腐爛的衣物。從形狀上看,這骨架應該屬於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他強令自己冷靜下來,走到骨架旁,用腳輕輕刨了一下。骨架頓時散落一地,蒙在骨架上的衣物也瞬間變作了粉末。他看到衣物的粉末中,還有一張蒙著紅色人造革的證件,那是一張學生證。

躬下腰,他拾起學生證。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綻開的笑臉,麵容是那麽地熟悉。他的視線向下移,他看到了學生證上印著的名字,驟然間,他瞳孔緊縮,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栗了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證件上,男孩的照片下麵,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

江楠!

在留學日本明真大學附屬醫院之前,我在中國西南醫科大學就讀,專業還是胸外科,課程與在明真之時大同小異。西南醫科大學是西南地區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曆史悠久、積澱深厚,特別是近年來,依靠靈活的管理模式和先進的教學設備成為與北京大學醫學院、清華協和醫科大學齊名的醫科類高等學府,並且與世界一流的醫療機構和高校保持穩定的交流和合作關係,比如說跟明真大學附屬醫院互換優秀學生進行教學交流的活動。

因為最近莫名其妙地被導師提名作為我校派到日本明真大學的交換生人選,我忙著籌備去日本的事,一直沒有時間跟女友許韻單獨相處,為此,許韻憤憤不平,為了彌補,我決定這個周末陪她出來逛逛街。

昨夜剛下過雨,空氣清新,我們走出校門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吉普車停在我們麵前,刑警隊白青山警官的助手羅珊推開車門後,對我說:“鬱派,跟我走,白警官有事找你。”

我指了指站在身邊穿著裙子,打扮地像公主一樣的許韻,朝羅珊使了眼色,作出無奈的表情,“羅珊姐,我剛忙裏偷閑出來,能不能給我點自由啊!”

我原以為羅珊會就此放我一把,但羅珊一成不變眼神告訴我,我這次猜測錯了。她沒有因為我此時的窘迫而發笑,而是一臉凝重地跟我說:“這回不同往常,恐怕不行了!這樣吧,許韻也跟我們一起去,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可以搞定了。”

羅珊簡單的一句話,讓我意識到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一上車,我就嚷開了,“羅珊姐,這麽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啊,看你剛才的語氣,好像是我不去不行似的,難道我一個良民還犯法了不成?”許韻使勁地用手肘捅我,我這才把話停下來。

羅珊扶著方向盤,直視前方,不緊不慢地說:“昨天夜裏,在城西的別墅住宅區發生了一起密室命案,死者是一名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叫馬悅,職業是自由撰稿人,通過破譯她的電子郵箱,我們發現她最後發出的信是寫給你的,時間是在兩日前,所有白警官特地叫我過來接你到警局錄個筆供,並且希望你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聽了她的話,我依然一頭霧水,我努力地回想起自己是否有一個叫馬悅的朋友,可是絞盡腦汁,仍然沒有絲毫記憶。但是,她怎麽會給我寫信呢,而且還是在她死前的一天?我努力思考著,扭過頭,許韻正用滿臉狐疑的眼神看著我,不用說,她肯定又在懷疑我跟這個叫馬悅的陌生女孩有什麽關聯了。為了在許韻麵前證明我的清白,我問羅珊:“既然你們警方已經破譯了她的郵箱,那你們可知道她給我寫的什麽內容,我最近一直忙著準備出國的事情,郵箱也有好幾天沒有開了,而且,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馬悅。”

羅珊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從前座回過頭來朝我微微笑了一下,這就愈發增加了許韻對我的懷疑。許韻用怪模怪樣的眼神看著我,讓我全身發怵。許久,羅珊才假裝好心地說:“我們隻查到了馬悅最後發郵件的地址,至於發的什麽內容,我們還不知道,原先以為你認

識死者,而且已經看過郵件了,所以才請你過去,不過現在看起來,我們的名偵探也是一頭霧水。”說著,羅珊便咯咯地笑起來,大概是覺得我現在坐在許韻旁邊尷尬的樣子實在滑稽。

白警官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雙腿伸展靠在桌邊,眯著眼睛,看樣子已經等我多時。在得知我並沒有看過郵件內容之後,他馬上把我讓到電腦邊,叫我打開郵箱看看。

郵件的內容大約有五六百字,先是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大致內容是:她小學時候有四個很要好的玩伴,五個人親如兄弟姐妹,但也經常打打鬧鬧。五年級畢業之後的暑假,其中的一個男孩突然失蹤了,他家裏人以為他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暑期夏令營,而夏令營的人卻以為他放棄了這個變相旅遊的機會,當大家發現他失蹤後,都以為他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但是她並不相信,因為在她的記憶裏,男孩很聰明,況且當時已經十一二歲了,根本不可能隨便被拐賣,所以在男孩失蹤的13年以來,她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就在一個禮拜前,她突然發現了一些重要的線索,在其中的一個玩伴的身上,竟然有當年失蹤男孩最喜歡的飾物。信中馬悅沒有透入任何人的真實姓名,連自己真名也未提及,隻是以“咖啡的香味”落款,希望能夠得到我的幫助破解這個在她腦海裏困惑了13年的疑團,在郵件的末端,還鏈接了一個網址。

我點擊鏈接打開網頁,是一個以“人肉搜索”而著名的大型網上論壇,上麵發布了一條尋人啟事,許以重金懸賞,後麵是一張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的照片,西裝革履,全身都是名牌,脖子上一條紅線,紅線上吊著一個銅錢,乾隆通寶,落款是市人民醫院。難道這個脖子上戴著乾隆通寶的男人就是馬悅所懷疑的對象嗎?但為什麽人民醫院會發布尋人啟事找尋他的家人?

“咖啡的香味,咖啡的香味……”,我反複地念叨著這個名字,腦子忽的閃了一下,我記得在上次破獲上裏灣惡魔殺人事件當中,為了引蛇出洞,我給大學生論壇的版主寫了一份要求將我的帖子固頂的站內郵件,而那個版主,名字就叫“咖啡的香味”。為了得到求證,我立馬打開了大學生論壇,果然,版主正是咖啡的香味。我忽然明白,她為什麽會給我寫信。我的事跡在論壇上炒得紛紛揚揚,她得知之後就向我求助,而就在她給我發送委托書的第二天夜裏,突然離奇死亡。

羅珊將馬悅生前的照片給我看,瀑布的長發,小巧而精致的麵容,笑容很燦爛,果然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都怪我一心忙著留學的事情,未能及時回複,要不然她不會出事也說不定。”我有些傷感地說,許韻站在我身邊,有手輕輕地拉著我的胳膊,撫慰我。

“今早我們檢查過案發現場,初步確定是自殺,不過從信件的內容上和她平時的作風來看,她應該是個比較積極樂觀的人,這樣的人怎麽會自殺呢?”白警官托著下巴,見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立馬轉移了話題:“鬱派,從信中的語氣可以看出,死者在生前很信任你,希望你能幫助她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我也知道你忙著出國的事情,所以,到底要不要幫忙跟我們一起查這件案子,還是看你自己的打算。”

我扭頭看了一眼許韻,她嚅了嚅嘴唇之後,朝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盡管她內心一直不讚成我跟雜七雜八的案子扯上聯係,但是不管我做什麽決定,她還是會在背後默默地支持我。看著許韻包容的表情,我竟有些莫名地感動,同時,心中也充滿了力量,我握緊了拳頭,回過頭對白警官說:“不管怎麽樣,我一定不能辜負死者臨終的委托,請馬上帶我到案發現場看看。”

馬悅的住所是城西十裏外的一棟小型別墅。這裏距離城中心還比較遠,既山清水秀空氣清新避免了塵囂,房價也不高,所以成為很多自由職業者,比如像馬悅這種自由撰稿人的青睞。

別墅前是一個小院落,種滿了各色的花,隻留下一條通往大門的路。進到屋內,是一間麵積不大的客廳,左右兩邊分別有兩條甬道。羅珊說,左邊過去是廚房和餐室,右邊則是臥室和書房。而馬悅的屍體,就是在餐室發現的。

餐室不算寬敞,但是一張方桌、幾張椅子,配合著角落裏綠色的盆摘,倒顯得別致,由此可見,馬悅是一個懂得生活品味的女孩子。屍體已經被警方抬走,但是其他物品還是原封不動地擺放著,而且還畫了屍體的躺位圖,所以發現屍體時的情景還是可以很清晰地想象出來。

馬悅的屍體是倒在一張椅子邊的,椅子傾斜開來,很明顯,馬悅是

在椅子上摔下來的,沿著椅子往上看,桌子上傾倒了一隻杯子,裏邊的咖啡倒了出來,流到桌邊,部分已經滴落在地上。據羅珊說,法醫那邊送過來的報告,馬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經過屍體解剖,確定是三氧化二砷中毒致死,死亡時間大概是昨晚的八點到九點,而且在咖啡的成分裏發現殘留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說馬悅是喝完杯中的咖啡之後中毒的,“不過有些奇怪的是,法醫在這杯咖啡的成分裏除了發現一定濃度的三氧化二砷,還發現了高濃度的植紙末,馬悅的廚房裏明明就有一台咖啡機,按理說,手磨咖啡應該不會有這麽高濃度的植紙末才對啊!”

聽到羅珊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植紙末,隻有速溶咖啡才含有植紙末,既然馬悅家裏自己有咖啡機,為什麽要去買速溶咖啡呢?我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整個餐室,除了剛才我們進來的那條甬道,就是通向廚房的小門和落地窗。廚房除了房頂上有一個沾滿油煙隻有老鼠能鑽出去的小洞,就再沒有其他的出口。我複又回到餐室,在落地窗旁檢查了一遍,栓子緊扣,隻是我蹲下身,摸了摸窗簾,意外地發現有大片是濕的。我旋開栓子,拉開落地窗走了出去,外邊的一片草地,因為昨夜下雨的緣故,草地上還沾著不少的水滴,不過在草地距落地窗不及一尺的地方,竟然有一塊泥土脫落,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印跡,泥土很新鮮。

我站起身,疑惑地問羅珊:“我記得你一開始在車上跟我說是個密室,而且懷疑是自殺,這是怎麽回事?”

羅珊拿著手中的筆記,“屍體是今天早上發現的,馬悅的朋友景天明過來拜訪,按了門鈴卻一直沒有反應,所以就找到物業管理處,在物業管理人員的陪同下打開了大門,大門竟然還用栓子反鎖,物業管理員要來鋼絲鉗剪斷栓子之後,才發現馬悅死在餐室,而那個時候所有的門窗都是緊鎖著的,形成了密室,因為沒有發現其他什麽可疑的線索,所以我們初步確定是自殺,不過白警官好像並不這樣想,所以把發現屍體的兩個人都叫到警局去了,剛才我送你過來之後,白警官也正是去給他們兩個錄筆供。”

“所有的門窗?也包括這裏的落地窗嗎?”我指著餐室的落地窗朝羅珊問。

羅珊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不關已經檢查各處的落地窗和大門小門,而且連隻有小孩能夠鑽出去的窗子也檢查過了,確定整間房子的確是封閉的,這才基本否定了他殺的可能。”

我對現場重新地檢查了一邊,沒有其他發現,隻能先跟羅珊回警局。

白警官正和兩位錄口供的人從辦公室出來,其中一位穿著物業的工作服,四五十歲的樣子,而另一位,高挺的鼻梁,高挑的身材,跟我一般年紀,該就是馬悅的朋友景天明。

送走他們兩位,白警官將我和羅珊讓到辦公室坐下,給我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辦公椅上看著我,看他樣子,是等我給他匯報工作呢。不過說回來,我又不是他的手下,麵對他這樣的神情,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輕輕地抿了一口茶,羅珊則坐在旁邊一直在笑,白警官幹咳了兩聲,羅珊的笑臉立馬憋住了,不過臉色很難看,讓我想起了河馬,差點沒把口裏的茶水噴出來,我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然後對白警官說:“沒有什麽重大發現,跟你們先前說的一樣,現場是個密室,而且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自殺的可能性也很高,不過有兩個疑點。第一,法醫檢查出傾倒在桌麵上的咖啡有高濃度的植紙末,這是隻有速溶咖啡才含有的物質,我檢查過了馬悅廚房的咖啡機,裏麵還有半桶已經磨好了的咖啡,試問,既然自己已經磨好了咖啡,為何又要去買速溶咖啡呢?第二,你們說發現屍體的時候,屋內的所有門窗都是反鎖的,而我卻在檢查餐室落地窗的時候發現落地窗窗簾的下半部分都是濕的,我記得昨夜是從九點之後開始下雨的吧,如果按法醫推斷的馬悅死亡時間,她在九點之後就已經斷氣了,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落地窗就已經被反鎖了,那麽,那裏的窗簾怎麽會是濕的呢,而且,我在落地窗外的草地上發現了一處新鮮泥土脫落的印跡,很明顯,是有什麽人從那裏走過。”

白警官朝我投來讚許的眼神,聽我說完,臉色卻凝重起來:“你所說的兩點,我在檢查現場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就是我為什麽要叫景天明和物業管理員到警局來問話的原因。”

“有什麽發現?”羅珊顯然比我還要急切,白警官還沒有把話說完,就開口問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