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病重,邊關又不安寧,敵國虎視眈眈。

內憂外患。

“那我更不能走。”沈徹堅持,比起那寡情的生父,他更在乎宋星辰和她的家人,“他自由他的孩子,就當我早就死了好了。”

宋耀東夫婦聞言,眉頭皺起,“阿徹,慎言。”

說別人就說別人,怎麽還扯上自己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沈徹斂了些暴躁的情緒,拉住宋星辰的手,正要再說,萬管家又開口了。

“大公子,您固然伸手好,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有大少夫人一家,和她家的生意、糧食、更別提親家趙氏一族的安危了。”

“您一人,管不了這許多。”

王管家迎上沈徹幾乎快吃人的目光,硬著頭皮將老國公交代的話全說出來,繼續道,“但是國公府的私兵可以保這一方安寧,隻要您回一趟京城。”

皇權不可侵犯,官宦大臣也不給豢養私兵,但沈國公府是個例外。

當年,老國公為救先皇,差點死於非命,後來新皇便恩準沈國公有自己的私兵,但數量必須得上報朝廷。

國泰明安的時候,給沈國公安家護院,邊境動**的時候,得聽朝廷詔令,上前線殺敵。

表麵上,是給了沈國公家獨一無二的殊榮,但說白了就是,用沈家的錢,替皇上養一批兵。

縱然沈家軍再齊心,但畢竟數量少,真被召回軍營裏衝散,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因而皇上也不擔心會生出什麽大亂子。

但時間久了,皇上也怕,怕沈家的私兵遠遠高於上報的數量。

“這些年,聖上一直忌憚國公。”王管家知道沈徹的耐心不多,撿重要的說道,“國公膝下無子,沈家以後還得指望大公子撐起門楣。”

沈國公雖妻妾無數,除了沈徹,也生了兩個兒子,但都早早夭折,竟沒一個長大的。

“這就是報應!”沈徹不痛不癢斥道。

對於那個父親,他沒什麽好印象,因為不想管沈家的破事。

但王管家的話,他不得不仔細思量。

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若是真有人暗中窺伺宋家,那···

“阿徹,先有國才有家。宋家若想能安安穩穩的務農生活,那朝廷就不能亂。”

久名正色道,“朝廷亂了,老百姓如何生存,你的小家又如何生存?”

這一夜,沈徹睡得極不安穩,宋星辰被他翻來覆去,吵得睡不著。

“阿徹,你若是想去,就去。”她說,“王管家說了,會關照我們,而且,還有姚縣令呢,你放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家人的。”

沈徹抬手將她箍進懷裏,使勁按了按,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啞聲道,“我舍不得你。”

“我覺得久名說的對。先有國才有家。”

沈徹沉默良久,才弟弟出聲,道,“幸好我們還沒有孩子。”

宋星辰不解,又聽他道,“若是我有什麽不測,你為我守節三年後,在找個好男人嫁了。”

“胡說!”宋星辰捂住他的嘴,氣惱道,“你給我好好活著。”

說完,她捏著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小腹處,道,“我和孩子,都等你回來。”

“你若是死在外麵了,我立馬改嫁,讓你孩子認別人當爹!”

“你敢!”沈徹豎目,語氣卻一點也不凶,反而隱隱有些顫抖,“你肚中真有我的崽了?”

他激動地去摸她的肚子,又坐起身,將煤油燈拿近了,掀開她的衣擺,望著那雪白的小腹,黑眸顫動。

“星辰,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你要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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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著東山,宋家又開荒了三座荒山。

一茬又一茬的莊稼成熟、收獲、售賣,王桂花和鄭巧鵝家的男人都來幫忙,順便賺點小錢。

宋家的田地越來越多,卻沒有多的勞動力,便出錢雇人來收割,倒也方便。

秋去冬來,昨夜下起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哎吆,小祖宗啊,這天冷路滑的,你怎麽出來了?快進去歇著。”

王桂花懷中抱著裝滿了冬筍的竹簍子,見到宋星辰要來幫忙,忙將人往房裏推。

“桂花嬸子,我現在沒什麽反應,能幹活的。”

宋星辰說著就要進灶房,趙蘭芝聽著聲了,走出來,“你說的方法,我們都學會了,保證能將冬筍做的又爽脆又可口,你就安心在區裏歇著。”

平平和安安已經走出來,一人一邊,拉住宋星辰的胳膊將人往屋裏拉。

“大姐,外麵冷,仔細再把寶寶凍著了。”

“屋裏有炭盆,你好生在裏麵寫書,別出來讓我們操心了。”

宋星辰無奈,隻能跟著兩個小家夥往屋裏走,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急切的呼喊,“星辰你家在嗎?你阿奶好像不行了,你快來看看。”

孫秀荷那次雖被救了回來,但元氣大傷,身子大不如前,整日裏病懨懨的,後來就臥床不起了。

宋星辰去瞧過,也沒轍。

宋大川隻能將家裏的田賣了幾畝,買一些溫補的藥吊著她的命。

而宋耀祖已經在去京趕考的路上了,不到春闈結束,應該是回不來的。

“不成了。”宋星辰走出來,對宋大川搖了搖頭。

宋星辰長長歎了口氣,眉宇間似是鬆了口氣,道,“我心裏有數,你身子重,就別過來了。”

說完,獨自進了房內,沒多久就響起了他沉悶的嗚咽聲。

孫秀荷死了,死的時候,一直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似是在等什麽人,可終究誰也沒等到。

有身孕的人不方便沾染白事,宋耀東和趙蘭芝幫著宋大川料理了孫秀荷的身後事。

宋大川哭了一場後,也沒什麽傷感的,頭七過後,便又如常生活了。

一連下了幾日的雪,終於見了太陽。

宋耀東在鏟院門口的雪,笑道,“終於見天了。”

“就是啊,今日咱將羊腿吃了吧。”趙蘭芝將風幹的羊腿拿出來,“今兒個過小年,咱吃點好的。”

宋耀東點點頭,回身看來,猛地道,“這風幹的羊肉,還是阿徹買來的。這都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