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幸福,遙不可及
“小染?”裴牧之試探性的喚著左染,因為她眼角滑落的淚痕,他以為她已經醒了,可她的眼眸卻依然緊閉著。
再不想要麵對的事情,終究還是無法逃避的,盡管她隻要一睜眼就可以看到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盼著的人,可是他因為她打了薑悠而怨怪的眼神,卻似蠱毒侵蝕著她,全世界都在告訴她他在意的人是薑悠,或許就此長眠才更好。
“小染,我知道你醒了,你睜開眼睛好不好?”裴牧之輕捧著左染的手,喚她睜眼,喚她麵對。
似是貪戀他溫柔的呼喚,她想,那就放任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吧,幽然睜開眼睛,天花板的白色太過晃眼,身體的空洞卻那麽那麽明顯,孩子,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左染沒有轉頭去看裴牧之,而是將空餘的那隻手攤上了小腹,不再有那種神奇的感覺共鳴,她連和他最後的羈絆都沒有了,她,什麽都沒有了,再轉頭看向裴牧之,左染的眼神裏出了悲涼還是悲涼,再沒有別的什麽。
“沒關係的,小染,孩子沒了,我們還會有下一個,你還年輕,隻要把身體養好,我答應你,我們還會有很多個孩子。”裴牧之似看懂了左染眼底悲涼後的蒼茫,輕輕磨砂著她的手掌,醫生的話在他耳邊回**,可他如何還能再讓她受刺激。
“不會了。”左染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目光往上,盯著純白的天花板喃喃,“不會再有孩子了,不會……”
“小染,原諒我讓你等了那麽久,原諒我在你最難受的時候沒有陪在你的身邊,等你出院,我會好好彌補,我會把我犯的錯通通都彌補回來,小染,嫁給我。”也許裴牧之說這話的時候的心情是真誠的,也許他也真的不在意左染是不是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也或許,就如左染此刻想的一樣,他不過是因為她掉了孩子,所以心生同情,他要娶她,是因為責任,因為愧疚,而不是她要的喜歡,甚至,愛。
“我不要你的同情,真的,你不需要可憐我,孩子沒了,我們之間再無牽絆,你可以安心的回到薑悠身邊,而我,也終會找到屬於我的人生軌跡。”說完,左染閉上了清冷的眸子不再去看裴牧之。
似鐵了心,不管裴牧之怎麽說,左染終究不願再將眼睛睜開,她覺得好累,一直以來都撐的那麽累,猛然間下定決心放下了,才發現一切都好像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艱難,她甚至覺得反而輕鬆了。
需要傷一個人多深,才能讓她流露出那樣的表情來,裴牧之鬆開了左染的手,小心的塞回被子裏捂好,就這麽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她,她不願睜眼,他就當她睡著了,因為太累,所以睡著了。
裴牧之忽然覺得,隻要他離開她身邊一步,他就會從此失去她。
這樣的感覺那麽強烈,強烈到裴牧之即使清楚的知道左染現在甚至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可他卻仍然寸步不離的守在病床邊,不管她醒著還是睡著,他就坐在病床邊細細的看著她的容顏,似要刻進骨血裏。
天已深,紀鈴推了病房門進來,輕拍了裴牧之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我會好好照看小染的。”
裴牧之的視線沒有移開,輕輕的搖頭,“我怕我一走,就要真的失去她了。”
“她現在那麽虛弱,哪兒都去不了,我向你保證,你明天來醫院的時候,她還會在病**好好的躺著。”紀鈴將裴牧之拉起,推著他離開,他還要處理好薑悠那一邊的情況,還要陪著支撐著左染康複起來。
“紀鈴……”裴牧之不情願的回頭,紀鈴卻不給他說不的機會,將裴牧之推至門外,在他開口之前將門關上,紀鈴輕歎了一聲,來到左染病床邊,床頭的燈很昏暗,卻照的見左染濡濕了的睫毛。
“小染……”紀鈴知道左染沒有睡,所以開口喚她。
“他走了?”左染並沒有先睜開眼睛,而是先開口詢問裴牧之是否離開,得到紀鈴肯定的答案,左染才睜開了無神的雙眸眼底還有縈弱流動。
“明明那麽艱難的熬著就為見他一麵,為什麽他在你麵前了,你卻又要這樣?”紀鈴歎息,她似乎理解左染為什麽要這樣做,卻又願看到這麽無奈的結局,惋惜,更心疼她這樣折磨自己。
“紀鈴,孩子沒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麽麵對他,一想到他最後的那個表情,我甚至都不能呼吸,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痛,我根本沒有辦法。”一邊說著,眼淚一邊止不住的流下來,她不願裴牧之看到她的眼淚,所以裴牧之守在她床前,她便死死的忍著眼淚,現在病房裏隻剩下紀鈴,她是不是可以為她的孩子好好痛哭一場。
“小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牧子的選擇不是薑悠,是你,孩子沒了,他也很自責很難過,現在的心痛隻是暫時的,你們都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紀鈴急急的安慰,不想左染被消息的情緒整個吞噬。
左染隻是淺笑,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裴牧之的同情,紀鈴的憐惜,不過都是安慰,她如若當真,才是真的傻。
“紀鈴,不要再說了,我都懂,我都知道,可是,我好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就算裴牧之選擇的是我,真心也好,歉疚也罷,都不是我想要的了,我,要不起了。”最後一滴眼淚滑落,左染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要哭了,再也不要脆弱,再也不要有眼淚了。
紀鈴還想開口勸些什麽,卻在觸到左染黯然的眸子後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在左染的感情裏,她終究隻是個旁觀者,就算她見證了她所受的所有苦楚,也不代表她能清楚的理會到她內心最深的情緒,如果她真的累了,鐵了心要放棄,她再多說,也是無用。
“小染,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能幸福。”
左染閉了眼,將頭別過另一邊,心中默念著‘幸福’,那麽遙不可及的字眼,或許這輩子都與她無緣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