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氣喘籲籲地跑到城牆下,正犯愁要怎麽上去時,聽到晴兒在頭頂喊叫。
晴兒能安然無恙的站在城牆上,就足以證明春娘已經控製住了局麵。
賀朝立即順著繩梯爬了上去,見到一臉關切的晴兒,有一肚子的疑惑要問,此時卻也顧不急,急切切的朝著石室的方向跑去。
遠遠的見到賀權那混蛋小子,此時正在與秋梅二人抱頭痛哭,賀朝總算長鬆了一大口氣。
雖然平日裏再怎麽討厭賀權這貨,但說到底都是賀家的人,生來一個老子這點沒辦法改變。
萬一這小子真死在這兒,回去後真不知如何與賀大江交代,以及江氏擅長撒潑打滾的性子,賀朝想想都覺得後怕。
別看平時賀大江對賀權很挑眉毛豎挑眼,萬般看不順眼的樣子,實際上賀朝卻看的很明白,情之深,責之切,他這個便宜三弟,其實在老爺子心中的重要性,絲毫不下於自己。
“秋梅我對不住你,我……我要是知道我娘她……她……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權郎,是秋梅對不起你,我已經是不幹淨的女人了,你讓我去死吧……”
賀朝都無語了,想象中春娘大戰歹匪的場麵沒有出現,反倒是好一副癡男怨女的狗血場景。
“你不能死。”春娘按住了秋梅,看了眼走來的賀朝:“等我把賬結了便隨你。”
“你跟我來。”賀朝還沒靠近,春娘把他叫到了一旁。
“還算幸運,在我趕來時,你要保的人分毫未傷,那歹人聽說他們是臨安賀府的人,其中還有一位少東家,便起了綁票的心思,一共十四條性命,按照約定,你應付我兩千八百兩。”
“十四條性命?”賀朝愣了愣:“有這麽多嗎?”
“原有十一人外加那個叫秋梅的,另外此處還有另外兩名被俘女子,一起便是十四人,怎麽,你想與我賴賬不成?”
春娘眉頭一皺,嚇的賀朝趕緊連退幾步。
這個春娘可是個喜怒無色,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別說是一個人頭二百兩,她就是坐地漲價再翻一倍,那也隻能認栽。
關鍵賀朝這會兒已身無分文,就算有,這錢肯定也得賀權出才是。
眼下酬勞倒不是要緊之事,賀朝打量了幾圈,始終沒看到那夥歹徒的影子,不禁愕然:“那啥,你把他們都宰了?”
春娘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屋:“暫時關起來了,殺與不殺,還需從長計議。”
“什麽叫從長計議,那些禽獸他們不配繼續活著!”
賀朝抬腳就要向石室走去,卻被春娘攔了下來:“他們一共有五人,並非尋常匪徒,而是千峰幫的人,你若下不定殺心,最好不要去打照麵。”
“千奉幫?”賀朝遲疑:“沒聽說過啊。”
“你沒聽說過很正常。”春娘耐心解釋道:“千奉幫來自北境,在北境勢力龐大,且與狄戎人有著密切來往。便是我月亮門也不願輕易招惹他們。而且我已從那幾人口中探得,對方領頭的是千奉幫的一個小堂主,此番便是奉命來到臨安城附近,以圖落個據點,你若殺了他們,殺來容易,千奉幫早晚會查到你賀府頭上,後續麻煩會很大,你思量清楚再決定。”
“這不對啊!”賀朝詫異道:“我聽說的是,這般匪徒是被朝廷剿殺的漏網之魚,不得已才來到西窟村臨時落腳,怎麽……”
春娘搖了搖頭:“千奉幫的人,背後皆有特定文身,我看過不會有錯。”
賀朝沉思片刻,抬頭認真的看著春娘:“那依你的意思,該當如何?”
春娘直言不諱道:“以你賀府如今的境地還惹不起千奉幫,我的建議是……”春娘搖了搖頭。
這的確是個天大的難題,殺了這幾人,難免會遭道千奉幫的報複,給賀府甚至帶來滅頂之災。
可是要是不殺這幾人,又難平心頭之恨。
這夥凶殘的歹徒才來西窟村幾日,便殘殺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兩口,並數次強搶奸/辱民女,目無王法,殘暴至極。
西窟村沒人能治得了他們,朝廷也不願過問西窟村這種爛透了的地方。
如若此次放過了他們,隻會讓他們囂張的火焰更甚,日後還不知多少可憐人要慘遭他們毒手。
“此事你若願意作罷。”春娘勸道:“我以月亮門身份與他們說和,此事權當誤會,你二人日後不可再作計較,此為最妥。”
“你的意思……”賀朝忽然笑了:“西窟村那些被他們殘害之人活該如此!春梅她們,也活該被他們奸/辱,就因為他們背後有一個狗屁千奉幫,便可以為所欲為?”
“可是這與你又有什麽幹係呢?”春娘皺眉:“賀大少爺又何時變得如此菩薩心腸?”
“是!”賀朝正聲道:“他們往常如何作惡本與我無關,這世上惡人千千萬,我賀朝也不可能管得過來,我隻知道秋梅是我親手所救,爾後托付給老曾頭夫婦二人代為照看,他們殘殺了老曾頭夫婦,毀其家園,強搶並羞辱了秋梅,此事我若不知情便也罷了,而今知曉卻要當作是場誤會,那我賀朝又與這群惡徒有什麽區別?”
春娘搖了搖頭:“至少我不會因此而看不起你,這並不是懦弱,而是……”
“我需要你看的起我麽?”賀朝笑著搖了搖頭,臉色忽然一沉,來到春娘身邊,忽然從她腰間搶過一把短刃。
春娘大驚失色:“賀朝你要幹什麽!”
賀朝手握斷刃,目視石屋一步步走去。
“我是賀府的大少爺,也是賀府未來的掌舵人,倘若連這般決策都下不了……”賀朝側頭笑了笑:“我怕我爹會罵我是個廢物,不配做他賀大江的兒子,更不配將來執掌賀府!”
“可是……”春娘追了幾步:“可是你要明白,真殺了這些人,你賀府與千峰幫就徹底結下了死仇,這代價你賀府承受不起!”
“那便拭目以待!”
賀朝不再回頭,手提短刃,頭也不回的闖入石室之中。
春娘望著他那決然前行的背影,一時竟有些恍惚。
那身影與朝河中央那尊擎天神像的背影,竟有幾分神似,難道自己一直苦苦追尋之人,竟會是他!
春娘剛回過神要追上去時,忽然聽聞凶狠的咒罵聲中摻雜著接連幾聲慘叫聲。
緊接著,石室大門被一腳踹開,那個少年,他手提短刃,滿身是血,渾身顫抖著不止,正衝著他癡癡的笑著……
許久,西窟村一角,莫名地燃起了一片熊熊大火。
火光漫天,經久不息。
無數西窟人圍觀了這一幕,無不拍手叫好,大呼痛快。
當有心人開始尋找肇事者的下落時,卻怎麽也尋不到。
臨安城,某荒郊野嶺處,出現了一群人。
“大少爺!您的大恩大德,秋梅此生怎麽也報答不清了啊……”
秋梅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麵前的人磕著頭。
麵前之人,背手而立,央視長空,默不作聲。
他並未阻止秋梅的下跪磕頭之舉,跪便跪了,他承受得起。
反而躲躲閃閃,客套的話,容易讓秋梅更加難受,倒不如讓她磕個夠,就當是變相的成全了她。
“大哥!”賀權拱手道:“這次你救了秋梅一命,就當我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後我指定能還你!”
賀朝轉過身,要不是這會兒人多,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要是這小子能聽話,來之前把春娘叫上,至於被歹徒綁票?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不是這小子衝人歹徒叫囂著,自己是賀家少爺,人歹徒也不會留他們一命。
可不就是傻人有傻福。
希望這件事過了之後,這小子好歹能長點記性,以後別再給自己拖後腿。
“這會兒人多,我就暫且給你小子點臉麵,等回去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哼!隻要你不跟父親說,這次隨你怎麽打罵,我都不還手!”賀權抬起頭,還挺驕傲,氣的賀朝真就差點一巴掌抽了下去。
賀朝轉身為難的看著秋梅,又看了看賀權:“說說吧,秋梅的今後,你小子準備怎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