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邵先生這次住進了呼吸內科的病房,但在他入院的第一天,呼吸內科就請了心內科的副主任醫師和心外科的主任醫師過來會診,一副“絕對重視”的架子,擺得十足。
邵振堯坐在醫生辦公室的椅子上,容光煥發,認真傾聽醫生們商討,眼睛帶著明亮的光——活像是他已經好吃好喝修養了一個月,而不是連軸轉熬夜奮戰了大半個月似的。
這麽多的專家主任在場,林語菲根本就沒有發揮的餘地,隻能站在邵振堯身邊,充當能讓他情緒穩定的吉祥物。
當入院之後急查的檢查結果出來,每個醫生都開了自己的工作站,把檢查結果調出來,然後同時,所有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林語菲心中輕輕“咯噔”了一下,連忙湊上去看,老邵先生這次住院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肺炎,血常規中有多項加號,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X片中的肺部陰影什麽的,也完全沒有問題,但—心髒彩超的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邵先生最初選擇在省醫做心髒手術,其實主要是為了裝支架,當時他是恢複得很好的狀態下,才被允許出院的,距離現在,也不會超過一年的時間——一年的時間,按照老邵先生平時的生活規律,是絕對不會對他已經修複大半的血管造成什麽傷害的。
但檢查結果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老邵先生的心髒變得和手術前一樣虛弱,CT平掃的結果報告,老邵先生的血管斑塊的量大,並且位置危險,三叉動脈,堵了50%以上,也是在一個比較危險的地方,老年人的血管彈性本來就不好,這麽多的不良因素交叉在一起,發生危險的可能性,要比年輕人大上許多。而這,在一年前,雖然有端倪,但都沒有這麽凶險。 簡單來說,就是在這一年的時間內,老邵先生的身體中多了無數個定時炸彈,隻等著不知道哪一天,忽然一下子,就將老邵先生從這個紛繁複雜、冰冷又溫暖的人間帶走。
林語菲即使是醫生,但碰見自己的親人情況這麽凶險,她的腳步還是踉蹌了一下,邵振堯看不懂這些報告,但他看得懂林語菲,見她神色蒼白,頓時也明白了什麽,視線鋒銳地逼視眼前的五個醫生:“我父親情況有多不好?”
他問的是“有多不好”,而不是“有什麽不好”,說明他是知道這次治療的難度的。病人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那麽鬧起來的可能性就小了許多。在場的醫生心裏或多或少都鬆了口氣,呼吸內科的主任率先站出來,說:“小邵先生,您父親的情況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我們會盡力治療。”
而心外的主任,也就是林語菲還在心外住院部的時候,心外的副主任,那個總是笑眯眯但關鍵時刻格外有肩膀的中年胖大叔,卻問了一句:“我想問一下,這一年的時間,老邵先生在飲食上或者生活習慣上麵,有什麽比較重大而長期的改變嗎?”
這一年的時間,林語菲並麽有經常和老邵先生在一起生活,就連她待在市裏的這一個多月,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沒有經常陪在老邵先生身邊,被心外的主任這麽問了一句,她隻能回答出一些粗略的細節,心中卻難受得不行。
邵振堯比林語菲要冷靜許多,直接給家中傭人打了個電話,開了免提,讓在座的醫生都聽一聽。
老邵先生這一年並沒有改變什麽,原先該怎麽吃,就繼續吃,該運動、該休閑、甚至出去旅遊,一樣也沒有拉下,末了,傭人又說了一句:“隻是這一個月,宣小姐經常會為老爺子準備一些藥膳,藥材是宣小姐自己去藥店買的。”
邵振堯微微皺眉,在這一刹那,林語菲仿佛從邵振堯身上看見了什麽凶殘至極的怪物一樣,隻是這種感覺一閃而過,再去看的時候,邵振堯還是那一副平靜精明、仿佛永遠都不會出錯的模樣。
從傭人口中也問不出太多有用的資料,來參與會診的醫生還是決定自己做診療計劃,林語菲和邵振堯在科室中待了一會兒,就去病房陪著老邵先生了。
老邵先生這個時候還沒有醒,翻來覆去的檢查把他最後一絲精力都消耗了,這會兒正戴著氧氣罩、昏昏沉沉地躺在病**,這個時候,林語菲才發現——一年前即使經曆了手術也還是生龍活虎的老邵先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如此脆弱,頭發花白,身體消瘦,臉色透著點青白,老態盡顯。
一年的時間啊……不過是一年的時間。
邵振堯坐在床邊,抬手,從被子中拉出了自己父親的手,輕輕地握在手中,低聲說:“爸,我……”
邵振堯的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再次被人打開,宣紅秀一臉驚惶地衝了進來,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她就撞開了林語菲,“撲通”一聲跪在了病房前,抱著老邵先生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出,不管是邵振堯還是林語菲都沒有想到,林語菲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腰撞到了床頭櫃,才在這驟然爆發的疼痛中停了下來。
床頭櫃上的開水瓶搖晃了兩下,林語菲眼疾手快地趕緊按住,確認“凶器”安全之後,才艱難地揉著後腰,提醒了宣紅秀一句:“老邵先生沒事,病房不允許吵鬧。”
“你有沒有心?”宣紅秀絲毫不領情,直接質問起林語菲,“邵叔叔都被你氣得病倒了,你還在說什麽‘病房不允許吵鬧’!”
宣紅秀的聲音,如果在平靜的時候聽的話,還是很甜美好聽的,但是她一旦發脾氣,聲音就會變得格外尖利,如同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一樣,瞬間就能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邵振堯的視線微微晃動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但他的視線隻是簡單地掠過宣紅秀,停留在了病房的門口。
Essius顯然是和宣紅秀一起來的——或者說,是宣紅秀強行要求跟著Essius來的,但是在進病房的時候,宣紅秀卻喧賓奪主了。
Essius站在門口,神情有點尷尬,直到接觸
了自家BOSS的視線之後,才回過神來,快速走了進去,暴露出身後跟著的四個眼熟的保鏢——是了,老邵先生昏迷得突然,邵振堯跟著救護車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上這些“生活必需品”。 Essius站在邵振堯身邊,恭敬地微微彎腰,從公文包中掏出來一張紙,林語菲也看了一眼,認出那是全國口碑最好、曆史最悠久的藥店的打印單子,從背麵還能隱約看見藥店那富麗堂皇的商標。
Essius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是病房中所有人都能聽清楚的音量,說:“這是宣小姐從藥店買的所有藥材。”
宣紅秀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依舊是抱著老邵先生的腿,神情悲戚:“你們竟然懷疑我嗎?你們懷疑邵叔叔病倒是因為我嗎?你們覺得我沒有心、沒有依靠,就可以隨便傷害我是嗎!”說到最後,她的眼淚又開始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撲在老邵先生的身上,低聲哽咽著什麽,聲音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向老邵先生告狀。
邵振堯看了眼那份單子,視線落在林語菲的身上:“給語菲看看。”
林語菲連忙接過了藥單,快速掃了一眼,上麵的藥材主要是一些滋補的,包括牛膝、東阿、杜仲、鹿茸、高麗參、蟲草之類的貴重藥材,按照Essius的要求,藥單是按照宣紅秀來買藥材日期分開記錄的,林語菲粗略掃了一眼,心中有些古怪的感覺,就問了一句:“你買的這麽多補藥,都是給老爺子吃的嗎?”
宣紅秀紅著眼睛抬起頭,看著林語菲,說:“當然不是,邵家上上下下照顧了我這麽久,我沒別的本事,就隻能做點東西給大家吃。”言下之意,她做的東西,是邵家上下都有吃的,別人都沒事,老邵先生這次病倒,也肯定不是因為她做的那點藥膳。
林語菲還是覺得不大對勁,這裏麵牛膝、阿膠之類的滋陰藥材幾乎每一次都會購買,單獨看,數量不多,但加在一起,那就是一個比較驚人的量了,如果在一個月的時間內,老邵先生真的吃進去了這麽大量的滋陰藥材,又沒有搭配合適的溫陽藥,就以他那樣虛弱的身體,肯定是消化吸收不了這些滋陰藥的——能被身體吸收的,那才是食物、是補藥,要是不能被身體吸收,不管吃進去的是什麽,都將會變成戕害健康的毒藥。
這是林語菲在跟著呂興華老先生學習藥理的時候,在一次炮製首烏的過程中,呂興華老先生格外嚴肅地對她說的,當時林語菲就想到了小兒用藥準則,卻在下意識中忽略了老人。 但是,宣紅秀這樣一個根本就沒有醫學常識的人,真的隻要要用補藥來害人嗎?而且,就按照她自己說的,老邵先生可以說是她最後的靠山了,傷害老邵先生,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這麽想著,林語菲又把心中的疑惑給壓下去了,低聲對邵振堯說了一聲:“我先出去一下。”就離開了病房。
林語菲把所有老邵先生的檢查報告都拍了下來,發給段誌軍看,並且附上了自己為了老邵先生的這種情況開的方子,基本上就是血府逐瘀湯和附子理中丸的加減,清晰明了。
段誌軍今天早上的門診,林語菲一早就請假了,他的醫生助理就臨時換成了另一個能幹的小年輕,他正在人間醫館實習,段誌軍用慣了林語菲這樣的醫學人才,再轉頭和實習生磨合,簡直就是 各種不適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就接到了林語菲的消息。
段誌軍仔細地把報告給看了一遍,又看了看林語菲的方子,邊笑著搖頭,邊走出去,給她發了條語音:“語菲,老邵先生的舌脈怎麽樣?你用附子理中依據是什麽?”
林語菲就站在樓梯口,一看到段誌軍的回應,立刻就說:“段老,老爺子的舌頭我沒辦法看,他現在戴著氧氣罩,但是他的脈很弱,重按還是有力的。我的主要思路是化掉他體內的陰寒固冷,培土生金。” 段誌軍的視線落在“培土生金”四個字上,這才緩緩地笑起來:“老邵先生的肺炎不嚴重,你怎麽會想到‘培土生金’的?”
林語菲說:“其實,我的思路主要是來自於老邵先生這段時間吃的東西,家裏有人總讓他吃一些滋陰的藥膳,我擔心他的身體是徹底消化不動這些滋膩的東西,才有了這次的爆發。既然是脾陽虛弱,中焦不固,那麽用附子理中來溫陽去寒、補氣健脾的思路就是對的。而老邵先生又有典型的心陽虛的症狀,而且時日很久了,用血府逐瘀湯的時候加附子,取活血化瘀功效的同時,加大附子的用量,來強壯心陽,也是對症的。”
看樣子,確實是進步了。麵對自己的親人正在昏迷、身體素質差的親人的時候,也能冷靜判斷、理性分析。段誌軍對於林語菲的進步表示非常的欣慰,同時也對於那新來的小子的笨拙表示萬分的不耐煩,忍不住又誇獎了林語菲一句:“你分析得很好。不過我沒有見到老邵先生,隻能說你分析得很好,至於其他的,我就不好再說了。”
林語菲還沒來得及露出一點笑容,就聽段誌軍又說了一句:“但是現在,老邵先生是在省醫住院吧?”
林語菲立即反應過來——段誌軍在省醫住院,而且是住在呼吸內科的病房,就算她這個方子開得再好,人家不給老邵先生用,那也是白搭啊。
遲疑了一下,林語菲說:“呼吸內科的主任也請了心外的主任一起會診,我或許可以請他幫忙。”
“你不可以。”段誌軍的聲音很平靜,出了電梯之後,在大廈門口等了一會兒,助理就把車開了過來,段誌軍一邊扣安全帶,一邊說,“省醫現在對於中醫中藥的審核非常嚴厲,那個心外的主任不是中醫師,別說沒有人會相信他能開出這樣一個方子,就是別人相信,他就敢用嗎?你那個方子中附子的用量那麽大,不了解老先生的病情和中藥藥理的人,心裏都會對這個方子有不信任。你不能讓一個對你有不信任的醫生,去操作你的病人。”
林語菲很少聽見段誌軍說這麽一長串的話,但是每次聽,都有
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這次也一樣,她沉默了半晌,隻能對著微信發了一句:“我知道了。”
段誌軍說得對,老邵先生住進了省醫,那麽所有的診療安排,就應該全都交給他的主治醫生來安排,別說林語菲已經離開了省醫了,就是她沒有離開,她也不能去碰別組的病人。
低聲歎息了一聲,林語菲轉身回到了病房,老邵先生依舊沒有醒,宣紅秀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請護士拿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老邵先生的床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Essius正在低聲和自家BOSS說什麽,聽見開門的聲音,快速回頭看了林語菲一眼,說:“事情就是這樣。BOSS,我們要投資嗎?”
邵振堯看著林語菲,半晌,才淡淡地說:“用語菲的名義。”
Essius愣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麽,而是很禮貌地走到林語菲身邊,請她到病房外麵來。
林語菲一頭霧水,和Essius一起走出去的時候,也就沒有看見,宣紅旭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令人毛骨悚人的嫉妒和厭恨。
林語菲出了病房之後,Essius才低聲說:“林小姐,BOSS準備做一份長線投資,是段誌軍先生和謝寧然小姐牽頭的藥材生產基地的項目。您剛才也聽見了,BOSS準備用您的名義來投資,能請您把身份證暫時交給我嗎?還有我回去之後,會讓法務部準備一份授權合同,明天就能給您,請您在看完之後簽字交給我。”
林語菲簡直要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給砸懵了,稍微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等等,振堯自己做的投資,為什麽要平白送給我?”而且藥材生產基地的投資項目,早期花的錢雖然不多,但也要持續投資兩年以上才能看見收益,不大的資本,累積兩年,那也是一筆相當恐怖的數字好嗎——或許隻是對於林語菲來說比較恐怖?
對於林語菲的這個問題,Essius微微勾了勾嘴角,做出一個“淺笑”的表情來,說:“這個,您就要去問BOSS了。”
林語菲眨了眨眼睛,愣愣地把身份證交給Essius,然後林語菲回病房,Essius則要回公司,繼續工作。
邵振堯就這樣在病房中坐了整整一個白天,除了上廁所和喝水,姿勢基本上就沒改變過,宣紅秀推說自己不想吃飯,卻在下午的時候,因為情緒激動、傷心過度,在病房昏了過去,被護士給抗走了,隻有林語菲一直陪著邵振堯。
等到燈華初上的時候,老邵先生才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邵振堯是第一個發現的,連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同樣陪著邵振堯等了一整天的呼吸內科主任和護士長連忙跑過來,簡單而全麵地給老邵先生做了個全身體檢之後,宣布:“老邵先生的情況良好,繼續住院觀察。”
邵振堯這才鬆了一口氣,老邵先生有些虛弱地笑了笑,抬手在半空中無力地揮舞了一下,邵振堯明白,自家父親這是在嘲笑他的臉色。
也不看看都是誰害的。邵振堯輕輕和他拍了一掌。
老邵先生的視線轉動,看見病房中的兩個保鏢,再左右看看,看見了林語菲,但他的眼珠子卻不停,邵振堯見他已經露出失望的表情了,隻能說:“宣紅秀也在這裏守了一天,隻是剛剛她撐不住、暈過去了,讓護士給抬走了。”
老邵先生的神情有些擔心,直接抬手把氧氣罩給扯了下來,問:“那孩子現在怎麽樣?”
邵振堯接過他的氧氣罩,說:“正在打吊瓶,醫生說是太累了,沒什麽其他問題。”
老邵先生笑著搖搖頭:“那孩子,心還是好的。你呀,平時也別總對人家冷著一張臉,還不許人家知錯就改了?”
林語菲聽得心裏不舒服,但邵振堯卻笑著點點頭,語氣溫和而誠懇:“知道了爸,就衝您和她的感情,我也不會傷害她啊。”但一旦您對宣紅旭沒了感情,可就不好說了。
老邵先生說了這會兒話,已經沒什麽精神了,冰冷的藥水進入他的身體,總讓他覺得昏昏欲睡,隻能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都回去休息吧,住院觀察而已,還要你們整夜整夜地陪著不成?”
邵振堯笑著握著老邵先生的手,笑著和他調侃了兩句。最後,林語菲和邵振堯是在病房中陪著老邵先生吃過了晚餐之後,才回到了邵家。
林語菲當規培生的時候、到後來當心外的住院醫生的時候,隔三差五就能看見陪床的家屬跑到患者的**去睡覺的,這是不允許的,當時林語菲還覺這些家屬也未免太沒素質。但是今天,輪到她陪床了,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林語菲回到家裏之後,就有種整個人都要散架了的感覺,深深的疲憊從心裏彌漫上來,她幾乎是在洗過澡之後,隻和邵振堯說了聲晚安,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林語菲是被傭人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林小姐,林小姐,邵先生的房間沒有人應,你能不能去看一看?”
林語菲一個激靈,拿出從前值夜班的狀態,飛快地從**下來,睡袍一披,開門出去,直接問了一句:“備用鑰匙呢?”
傭人連忙解下一串鑰匙交給林語菲,邊跟她一起往樓下走,邊解釋:“平時打掃邵先生的房間和書房的傭人剛好今天休息,我們其他人都沒有權限擅自進入邵先生的房間。”所以隻能請“邵先生的未婚妻”出馬了。
林語菲聽得好笑,還不允許傭人進出他的房間,他的房間林語菲都看過,又沒什麽見不得人東西。
抱著這樣的念頭,林語菲用備用鑰匙打開門,進去之後,見**鼓著一個包,顯然邵振堯還沒醒呢,林語菲隨手掀開被子,正要調笑兩句,卻在看清**的情形之後,整個人如遭雷劈地怔愣在了原地——**,邵振堯和宣紅秀四肢交纏、姿態無比親密地抱在一起,兩個人都隻穿著內衣,那小麥色的皮膚和白皙的皮膚對比鮮明,讓林語菲的眼睛都痛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