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的傭人向來訓練有素,知道自己還不被允許進入主人的房間,當林語菲走進去的時候,她就站在門口等著,視線平靜地看著腳尖前的一小塊空地,平靜又溫柔。
林語菲克製了又克製,才終於忍下怒氣,轉身把門輕輕關上,飛快走進衛生間,接了一盆冷水出來,對準**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用力潑了出去。
邵振堯隻覺得自己正在那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泥淖中掙紮,忽然一道冰冷的瀑布從天而降,將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惡心衝刷開來,他立刻就睜開了眼睛,有些麻木的手腳在冷水的刺激下,不一會兒就能正常活動。
邵振堯在第一時間看清了屋中的情形,而這個時候,宣紅秀小聲地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在宣紅秀有所動作之前,邵振堯就已經從**翻身下來了,顧不上自己一身一頭的冷水,直接抄起牆角衣架上的灰色睡袍往身上一裹,赤腳走到林語菲身邊,低聲說:“對不起……”
宣紅秀像是才看清周圍的一切,慌亂地抬手去拉有一半都掉在地上的被子,視線在林語菲和邵振堯的身上掃來掃去,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林姐姐……林姐姐,你不要誤會,我們……我昨晚隻是來給邵先生送夜宵,他太累了,他什麽都不知道……”
林語菲潑了水之後,整個人就冷靜多了,在身上找了一圈之後,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下來,也不理宣紅秀,淡淡地看了邵振堯一眼:“手機。”
邵振堯醒來之後,隻覺得頭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痛,整個人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宿醉一樣,遲鈍得很,聽了林語菲的話,還要稍微反應一下,才反應過來,走到書桌邊上,拿了手機過來,解鎖之後,才交到林語菲的手上。
林語菲在通訊錄中找了半天,沒找到人間醫館那位人事主管的電話,隻能直接給謝寧然打了個電話。
謝寧然這個時候正準備出門,忽然接到了邵振堯的電話,連忙接了起來:“小邵先生……”
林語菲直接說:“寧然姐,我今天還要繼續請假,你幫我和人事姐姐說一下。”
謝寧然剛好說出口的問好梗在喉嚨裏,沉默了一會兒,才在不斷的自我提醒中回過神來,笑著說:“好啊。”
林語菲簡單地說了句:“謝謝寧然姐。”就掛斷了電話。
謝寧然握著手機,一時間還真有點回不過神來——林語菲是邵振堯的未婚妻,她是知道的,但是什麽時候,她竟然能拿著邵振堯的電話來給自己請假了?邵振堯就這麽縱容她?看樣子,林語菲在邵振堯身邊的地位,並不像江湖傳言的那樣不穩固啊……
謝寧然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對林語菲再好一點,說不定林語菲和邵振堯的婚姻,並不會像她想象的任何一個悲劇故事一樣,發展下去呢。
林語菲並不知道自己這一通電話,就讓謝寧然多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她冷著一張臉,把手機交到邵振堯的手中,正想開口訓斥,忽然發現邵振堯的神情不大對勁,整個人就像是在壓抑什麽疼痛一樣,隱忍而有些麻木。
林語菲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他到底是怎麽和宣紅秀滾在一張**、還蓋一床被子的,連忙扶著他到書桌邊上的椅子坐下,抬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發現他並沒有發燒,就問了一句:“你頭疼?”
邵振堯抬手按著額頭,微微皺眉,林語菲的聲音就像是從層層疊疊的水裏傳來的一樣,他能聽清,但那種扭曲和憋悶的感覺,卻格外讓人不舒服。
邵振堯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開手機,給兩個不常用的聯係人發了兩條消息,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還是給Essius打了個電話:“Essy,我中招了,今天不能去公司,但還沒有出事,公司一切照常。”
Essius已經很久沒有聽見自家BOSS說出“中招”這種話了,自家BOSS的上一次“中招”,還是在四年前的春天,當時公司剛剛走上飛速發展的道路,邵振堯搭上了一條絕佳的人脈,就因為這個,他被宣家的當家主母,也就是老邵先生的親妹妹,給暗算過一次——哦,現在回想起當年的情形,那位夫人的手段其實已經可以算是明著在算計自家BOSS了,不過是仗著老邵先生還疼愛她,還對她抱有幻想,或者說,她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老邵先生對於他的家庭的最後的溫情和期待,自家BOSS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那位夫人簡直有恃無恐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自家BOSS夠強悍,他們這個公司,恐怕就要夭折在四年前了。
Essius的神經下意識地就緊繃起來,走出了秘書處,低聲詢問:“BOSS,需要我做什麽嗎?”
邵振堯坐著休息了一會兒,身上還殘留著的冷水已經被睡袍吸幹了,在這個簡短的過程中,他
的腦子也逐漸恢複了清明,雖說還是頭痛,但已經不妨礙他正常思考了,他說:“不用,我能解決。”
邵振堯直接把已經潮濕了的睡袍丟在了地上,打開一衣櫃,隨手拿下一條同樣灰色的睡袍,穿在身上,還能慢條斯理地綁好腰帶,才伸手去拉林語菲的手。
在打完那個請假電話之後,林語菲的腦子也已經逐漸冷靜下來了,隻是見邵振堯竟然能這麽遊刃有餘的樣子,那點殘留的怒火忍不住出來刷了下存在感,她冷哼一聲,避開了邵振堯的手:“你還沒交代清楚呢,別碰我!”
邵振堯立即舉手投降:“我是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這位宣小姐來敲門,說是要給我送夜宵。我根本沒讓她進來——”說到這裏,邵振堯的視線轉向了還坐在**、裹著被子、默默垂淚的宣紅秀,“還請宣小姐為我解釋一下。”
宣紅秀感覺到邵振堯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頓時就像是怕冷一樣地瑟縮了一下,一臉無辜的表情就像是刻上去的一樣,從她醒來到現在,分毫未變:“我……我不知道啊,我給你送夜宵,你開門接了,但是沒有吃,你拽著我要往**倒,然後你說冷,你就開始脫我的衣服……我說了不要的,我說了不要的……但是你不聽我的……”說到這裏,宣紅秀的身體再次顫抖了起來,像是怕極了的模樣。
邵振堯竟然還能麵帶微笑地聽著她說完,見她才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就微微挑起了半邊眉毛:“哦,然後呢?弓雖、暴了你?”
“當然沒有!”宣紅秀知道這件事騙不了人,邵振堯昨天晚上並不是爛醉如泥的狀態,而是被她用迷藥放倒了,在事前還是會留下一點印象的,她隻能在最小的範圍內給自己爭取利益,“你……你可能隻是單純的冷,脫了我的衣服之後,你就抱著我睡了……就,就是單純地睡覺,沒做別的。”
說完,宣紅秀根本不敢看邵振堯,視線直愣愣地落在林語菲的身上:“林姐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個女孩子家,還沒有男朋友,更加沒有結婚,做這種事……做這種事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啊!”
林語菲眉頭微皺,視線在宣紅秀**在外的手臂上掃了過去,最後落在邵振堯的身上,神情冷淡地說:“馬上換衣服,和我一起去查個血。”
邵振堯知道林語菲在懷疑什麽,實際上,他的身體狀況這麽古怪,邵振堯自己都懷疑,隻略想了想,就答應了一聲,也不換衣服,讓傭人去儲藏室中找出一個中型的醫療箱,邵振堯悠閑地靠在靠背上,對林語菲說:“裏麵有抽血的工具,你來幫我抽血,我讓保鏢馬上送實驗室。”
在邵振堯的名下,投資的額度最大的就是各種醫藥公司,其中,就包括了好幾家世界級的藥理實驗室,唯一在國內的一家,就在本市。
宣紅秀一聽邵振堯這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在林語菲注意到她之前,又飛快地把頭埋進被子裏,一副承受不了打擊的模樣,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沒關係的,沒關係,那個迷藥是從國外來的,在國內根本就沒有普及開來,再說了,那迷藥的代謝非常快,都過了五個小時了,怎麽都應該被分解幹淨了,邵振堯身體不舒服,或許隻是藥物的過敏反應,不會是藥物殘留,不會留下把柄的…… 林語菲看著她就覺得心煩,但是她現在這個模樣,又不好讓傭人直接進來,隻能盡量溫和地說:“宣小姐,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不然你現在這樣,讓傭人看見了也不好啊。”
宣紅秀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邵家的傭人竟然沒有進來——他們竟然沒有進來?自己赤身裸。體地和邵振堯抱在一起的畫麵,竟然隻讓林語菲這個賤女人看見了嗎!那她的計劃……她的計劃……宣紅秀在林語菲溫和的視線下,忽然從心底裏感覺到了一股寒意,盡量克製,才能克製住她想要顫抖的雙手,快速下床,穿好了衣服。
林語菲很快就為邵振堯抽好了兩管血,密封好了之後,邵振堯打了個電話,一直守在邵家的兩個保鏢就上來了,拿了密封管,轉身就走。
把查血的事情解決了,林語菲的視線在已經穿戴整齊的宣紅秀和還穿著浴袍的邵振堯身上轉了一圈,沒說什麽,隻是皺著眉頭走了出去。
宣紅秀不明白,看見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抱成一團,就這樣,林語菲都能忍下來,那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並不在意邵振堯是否對她忠誠。
宣紅秀裝作手足無措的樣子,站在一邊,她是試圖看好戲的,她想看見林語菲露出嫉妒甚至是崩潰的醜陋嘴臉,最好林語菲還能鬧得邵振堯厭惡她,這樣也不枉費她花高價買了那麽一支迷藥——但是沒有,林語菲從頭到尾,除了最開始在情緒指控之下潑了他們全身的水之外,全程都冷靜得不得了,在林語菲的對比之下,宣紅秀甚至覺得,
明明是幕後操控者的她,看起來卻更加像一個小醜。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宣紅秀用力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讓疼痛刺激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從那混亂的思緒中走出來,宣紅秀期期艾艾地看著邵振堯:“邵先生……林姐姐是不是生氣了?你……你去哄她吧,我可能沒辦法為你解釋了,林姐姐一直都不喜歡我……”
邵振堯看了眼宣紅秀,忽然輕笑了一聲:“你既然知道她不喜歡你,你為什麽還一直在她眼前晃呢?”
宣紅秀的身體陡然僵硬。
邵振堯輕笑了一聲,說:“哦對了,反正你也不明白什麽叫‘適可而止’。”說完,他也不看宣紅秀,撐著桌子站起來,等了一會兒,感知著自己的身體的掌控權再次完整地回到了自己的大腦中,他才抬腳,朝著林語菲的房間走去。
看見站在自己門口的傭人時,邵振堯隨口說了一句:“你去把我的房間整理一下,把垃圾,還有宣紅秀,都清理出去。”這是已經明目張膽地把宣紅秀擺在了和“垃圾”一樣的位置了。
邵家的傭人再訓練有素,在看人辦事的時候,多少還是會受到主人的態度的影響的,宣紅秀被邵振堯做了這樣的評價,傭人對她自然不會像之前那麽客氣,宣紅秀在哪裏都沒有討到好,傭人甚至都不允許她碰廚房了,隻能憤憤不平地換了衣服,打車去了省醫。
邵振堯習慣性地就要不敲門進林語菲的房間,卻不料,她的房間被反鎖了。這是氣大發了啊……邵振堯無奈,隻能在敲門:“語菲,我錯了,讓我進去跪搓衣板啊。”
林語菲神情平靜地打開門,但並不讓邵振堯進去,隻是站在門口和他對視:“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宣紅秀說的那一堆話裏麵,林語菲隻相信一句——那就是邵振堯和宣紅秀沒有發生關係。林語菲看過邵振堯之前的緋聞,他喜歡的對象從來都是熱辣高挑的類型,她和宣紅秀都不屬於邵振堯喜歡獵豔的對象。林語菲自己的長相偏秀氣,個子又不高,美則美矣,但沒什麽侵略性。而宣紅秀比林語菲還要不對邵振堯的胃口,她是屬於甜美那一掛的,但她的穿著打扮乃至於談吐,都帶著一股子的驕矜氣息,邵振堯把強勢和霸道刻進骨子裏的男人,又處於三十出頭的年歲,是不耐煩伺候小公主的。
邵振堯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宣紅秀應該是給我下藥了。我不記得我有沒有開門,一整晚也一直在做夢,夢見我自己陷入了一個黑色的沼澤,沒有人來救我,我一個人在裏麵沉沉浮浮,直到又一條瀑布衝下來,我才得到了解脫。”邵振堯看著林語菲,語氣平靜,但笑容格外誘人,“語菲,還要多謝你救了我,要不,我以身相許,你來把我洗幹淨吧……”
林語菲被他撩得,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連忙大叫一聲:“Shut up!”
邵振堯聳了聳肩,終於不再逗她:“等化驗結果出來,一切就真相大白。”
林語菲卻沒有那麽樂觀:“藥物在體內是有一個代謝率的,如果宣紅秀真的那麽膽大包天給你用藥,肯定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把柄。萬一化驗結果是一切正常呢?”
邵振堯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笑了笑,說:“我的體質特殊,藥物在我體內代謝得慢,說不定呢。”更何況,那家藥理研究所最大的投資人就是邵振堯,要是連大股東的一點要求都做不到,他又何必花錢養著一群廢物?
林語菲看著邵振堯的眼神卻沒有緩和下來,直接問:“今天是宣紅秀,她正好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麽是不是哪一天,我就會看見你喜歡的類型,和你在一起?”
邵振堯低聲歎了口氣,說:“親愛的,老婆,不是說好了不扒黑曆史的嗎?”
林語菲撇了撇嘴,沉默著沒說話。之前,林語菲在麵對宣紅秀的時候,隻能想到這個小丫頭有心計,但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真能爬上邵振堯的床!宣紅秀這件事給林語菲提了個醒,在邵振堯身邊圍繞著的,可不隻有宣紅秀一個!
麵對林語菲懷疑甚至是擔心的眼神,邵振堯隻能說:“我和她們斷得幹淨,也說清楚了,如果不來找我,我給的分手費能讓她們相當舒服地過一生,但她們如果要來找我,就什麽都得不到,她們是最懂得取舍的人。宣紅秀不一樣,她是爸從小看著長大的人,我不敢在爸的麵前對她用手段……語菲,和你在一起一年多,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你眼睛看到的、用心感受到的嗎?”
林語菲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認,她今天早上看見兩人肢體交纏地躺在**的畫麵,確實是受了大刺激了,以至於後續的反應也有些激動,見邵振堯認錯誠懇,態度堅決,最關鍵但是,這一次的事情並沒有沒有踩到她的底線,也就半推半就地原諒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