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之以禽

她聽到開門聲,茫然地抬起頭,眼神很空洞,勉強扯著笑,聲音卻是顫抖破碎,“我……我……我是來給你……送……送文件!”

話沒說完,眼淚已經在眼眶中蓄積打轉,卻是隱忍著不讓其掉下來。

沈漠心一緊,“韓暖!”叫了她一聲,他的手已下意識地伸向她,沒有觸到她,她卻似是觸電般急急後退,手中的文件摔落在地。

她茫然地望向掉在地上的文件,有些手足無措,“我……對……對不起。”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隻是下意識地說著對不起。

“韓暖。”沈漠努力讓聲音柔和下來,“什麽時候過來的?”

韓暖搖了搖頭,抬眸望望他,又望望喬思琦,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隻是徒然,聲音依然顫抖得厲害,隱約帶了一絲哽咽,“喬……喬小姐,你剛才說的那些……是……是真的嗎?”

可是韓風怎麽會死了,他怎麽會死,他不是在牢裏服刑嗎?他不是隻是判了無期徒刑而已嗎,怎麽會被槍決了?而且,而且她幾天前才收到他給她的信……可是,可是,三年來不肯見她又是怎麽回事,她想不起他什麽時候被判刑了又是怎麽回事……

兩片紅唇上下抖動顫抖著,韓暖隻覺得渾身發冷,今天天氣並不冷的,可是現在她卻如同墜入冰窟般,從頭冷到腳,大腦裏似是被塞進了什麽東西,如萬斤重般。

她的手無意識地沿著臉頰爬上額頭,五指屈起沒入發中,緊緊抓著頭皮,試圖將大腦中的沉重脹痛感揮去,麵色倉惶茫然,甚至是恍惚失魂落魄的,整個人仿佛丟了魂般,隻是無意識地抓著頭,除了忘記她生了個女兒,她是否還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

喬思琦被韓暖的反應嚇到,擔憂望向她,“韓小姐,您沒事吧?”

沈漠麵色微變,快步上前,叫著她的名字,想要將她扯入懷中,手沒能觸到她已經被她急急地避開了,無意識地連連後退了幾步。

她在抗拒他的碰觸。

這樣的認知讓沈漠不自覺地擰了眉,手僵在半空中,望著她,眼神複雜。

韓暖顫抖著手爬過頭發,茫然望向沈漠,“我……我哥……我哥他……真的……真的已經……”

喉嚨處劇烈起伏著,她哽咽著,卻怎麽也沒辦法連貫地問出那一句話,隻能睜著蓄滿淚水的雙眸茫然地望著沈漠,試圖從他這裏找出一點否認的字眼來。

“韓暖。”沈漠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啞,卻是避而不談,“已經中午了,我們先去吃飯,嗯?”

邊說著手邊試探地伸向她,還是沒能碰到,她連連後退了幾步,後退得太急,身子甚至重重撞到了身後的桌子,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後,桌上的東西散落在地,韓暖卻似是沒有察覺,隻是望向沈漠,聲音哽咽,“你告訴我我哥是不是還活著?你不是調查過我嗎,你告訴我啊,我哥現在哪裏?”

沈漠被她追問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是眼神複雜的望著她,他是沒想過瞞她一輩子,卻從沒想過她是以這種方式知道,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的沉默讓她一顆心直往下沉,手無力地扶著身後的桌子,卻不敢相信韓風真的已經不在了,她緊咬著下唇,努力地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來,“沈先生,你有權有勢,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見我哥一眼,他還活著的,他明明還活著的,怎麽可能已經……”

明明想要笑,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心底的恐懼以及大腦的脹痛幾乎讓她支撐不住,明明隻是喬思琦的一麵之詞而已,隻是她的一麵之詞而已。

蓄著淚水的雙眸希冀地望向沈漠。

沈漠抿了抿唇,卻終是殘忍地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韓暖,韓風已經不在了,他三年前就已經被執行槍決了。”

韓暖撐著桌子的手一軟,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地,沈漠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卻被她給急急掙脫,連連後退了幾步。

“不可能的,韓風不可能會死的,他還那麽年輕……”無意識地低喃,眼淚無意識地大滴滾落,她的父母明明告訴她,韓風隻是在牢裏服刑而已,他們沒有理由騙她的。

手撐著桌子努力站起身,韓暖似是突然想起什麽般,倏地轉身,快步往樓下跑去。

“韓暖!”沈漠下意識地追了過去。

“沈總,下午的會……”吳海平急聲提醒道。

“取消!”低沉的聲音從樓道外傳來,沈漠人已追到了電梯口。

韓暖手指急切地不停按著電梯按鈕,沈漠追到近前,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她連連後退了幾步避開,不肯也不敢讓他碰她,在他眼裏,她就是髒了的。

沈漠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她茫然的眸中小心掩飾的受傷,喉嚨似是被什麽堵住般,想要開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蒼白地安慰著,“韓暖,你先冷靜點。”

韓暖卻似是沒聽到,聽到電梯“叮”的一聲後已快步走入了電梯,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沈漠跟著入內,手剛伸向她,韓暖已經往角落裏縮去。

“別碰我!”她急聲吼道,害怕他的手碰到她般。

“韓暖!”沈漠放柔了聲音,聲音有些啞。

韓暖卻隻是往角落裏縮了縮,沒有應他,整個人顫抖著,神色甚至是有些恍惚,手無意識地從頭發上爬過。

沈漠心裏擰緊,想要過去,卻又怕刺激到她,隻能站在原處看著,緊緊地看著她。

電梯門一開,韓暖便飛快衝了出去,腳步快而急,有些失魂落魄地衝向馬路,揮著手攔著車,尖銳的鳴笛聲因為她的闖入而淩亂四起,沈漠驚得伸手快速將她拉了回來,壓著她的肩急聲怒吼,“你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韓暖隻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而後瘋了般的掙紮,“放開我!”

她掙紮得太過用力,沈漠怕傷到她,被迫鬆了力道。

韓暖從他的鉗製中掙脫出來,伸手攔了輛車,想要上車卻被沈漠從身後拉住了手,“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韓暖似是被燙到般狠力甩著,沈漠卻是緊緊抓著不放,韓暖掙脫不開,抬起一雙淚眼,緊咬著下唇,“沈先生,這隻手不隻被一個男人碰過而已。”

他抓著她手腕的手不自覺地一僵,眼神複雜,“韓暖,我沒有……”

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平日在談判桌上咄咄逼人,如今竟詞窮。

韓暖咬了咬唇,“對不起!”

手用力一抽,“咯吱”骨頭錯落的聲音,驚得沈漠鬆了手,韓暖覷著空兒轉身便拉開旁邊的出租車,貓腰上了車,沈漠伸手拉住了車門,韓暖抬起那隻被拉傷的手就要將車門狠摔上,沈漠怕傷到她,不得不鬆了手。

車門關上,出租車疾馳而去。

沈漠怕韓暖出事,等不及回車庫開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跟上前麵那輛車。”上了車,沈漠沉聲朝司吩咐道,司機開著車追著韓暖搭乘的出租車而去。

出租車在韓暖家裏停下。

車子剛挺穩,匆匆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扔給司機,韓暖已拉開了車門,腳步踉蹌著上了樓,甚至來不及找鑰匙,手已經開始用力地拍打著大門。

“誰啊?”方岫岩的聲音在屋裏響起,人已走到了門口,從貓眼看到是韓暖,嚇了一跳,趕緊開門,一邊關心問道,“暖暖,怎麽了?”

一抬眼便看到了走到樓梯口的沈漠,未來得及打招呼,韓暖已用力從半開的門縫裏擠了進來,手顫抖地抓著方岫岩的手,聲音哽咽,語無倫次,“媽,媽,哥呢?哥在哪裏?”

方岫岩身子一僵,不自覺地望向韓暖,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臉,一顆心直往下沉。

韓暖看方岫岩沒應,踉蹌著奔向已疑惑來到客廳的韓向天,手緊緊抓著他的手,指甲甚至是無意識地掐入了他的肌膚中而不自知,隻是狂亂地問著,“爸,爸,你告訴我,哥到底去哪了?他還在服刑是不是,是不是?”

韓向天望向韓暖,抿了抿唇,不自覺地望向沈漠。

“韓暖已經知道韓風的事了。”沈漠啞聲開口。

韓暖去似是沒看到沈漠,隻是抓著韓向天,哀求地望著他,“爸……哥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已經出事了?”

韓向天望著她,下唇緊抿著,眼底已經慢慢蓄滿淚水,在她的淚眼下狼狽地將視線移開。

“暖暖,你哥沒事,他……他隻是在牢裏服刑而已,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慢慢的,韓向天艱難地開口,聲音隱約有些哽咽。

韓暖咬了咬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唇角努力擠著笑容,“是……是嗎……沒……沒事就好……”

抓著韓向天的手腕的手卻是一軟,人已軟軟倒下。

“暖暖。”

“韓暖!”

幾聲急吼,幾人麵色俱是變色,沈漠極快地奔了過來,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已昏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