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安靜的可怕。

阮眠和顧聞洲四目相對,卻都無言。

阮眠滿腹的問題想問,滿心的關心想說,可是在麵對顧聞洲那張蒼白的臉之後,喉嚨卻好像被什麽東西堵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聞洲本來是有話想說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躺在手術室裏麵,阮眠第一時間卻趕去機場接自己的二哥顧硯欽,就不知道從何開口了。

兩人之間一片靜默。

誰也不開口,誰也不離開。

張韜善解人意的站在病房門口,也不推門進來,執意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靜默總是要被打破的。

顧聞洲艱難的坐起身體,小腹處撕裂的疼痛讓他不禁吸了口氣。

“你……”

阮眠的話還沒說出口,身體卻先一步動作,拉過枕頭放在顧聞洲的腰間。

對上顧聞洲迷茫的眸子之後,她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這樣會舒服一些。”

“嗯。”

顧聞洲的聲音淡淡,一雙漆黑的眸子無比深邃,斂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筆記本電腦就在床頭櫃上,電腦裏麵堆著的,是他為了陪阮眠做孕前檢查而推後的工作。

如果沒有下午的鬧劇,這些工作他很快就可以處理好的。

可是如今,他受傷做手術直到蘇醒,已經耽擱了太久的時間,這些工作,不能再拖了。

他強忍著小腹處的疼痛,伸手去夠電腦。

阮眠察覺到他的意圖,卻沒將裝電腦的袋子遞給對方,反而伸手將其按住。

“你受傷了,還能工作麽?”

這一刻,阮眠的嘴巴再硬都沒有用了。

心口窒悶的鈍痛,悄無聲息的提醒著她對顧聞洲的感情。

“沒關係。”

顧聞洲淡淡地說道,骨節分明的大手繞過阮眠,拿過了電腦袋子。

打開筆記本電腦,顧聞洲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還不忘記提醒阮眠,

“太晚了,讓張韜送你回去吧。”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阮眠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得不起身離開。

醫院的長廊裏,張韜將阮眠送出醫院,甚至送上了阮眠來時候開的車子。這才放心回病房。

他沒有想到的是,

坐在駕駛位上的阮眠,手捏著鑰匙,已經給車子打著了火,腳下卻沒有踩油門的力氣。

她努力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放棄了。

阮眠,顧聞洲受傷了躺在病**還要堅持工作,他會這樣都是為了你,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嗎?

阮眠的心聲不停的詰問著自己,最終她無法自控的伸出雙手,直接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掌心被一片濕潤浸透,阮眠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落了淚。

她本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幹涸了,已經被顧聞洲傷害的再無眼淚。

卻不想,在遇見和顧聞洲有關的事情,她的情緒依舊崩潰,眼淚依舊決堤。

腦海中閃過顧聞洲讓她離開的冷酷臉龐,她的心口好像被尖刀刺傷之後,一剜一剜的疼。

可是顧聞洲為了救自己受傷,她怎麽能一走了之呢?

淩晨兩點,阮眠頂著初秋後半夜寒冷的夜風走下車子。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單薄的外套,瑟縮著身體,一步一步走進醫院。

她告訴自己,

她才不是擔心顧聞洲,隻是因為自己受了他的恩,不得不去看一眼,表示一下感謝!

夜晚的住院部非常安靜。

阮眠盡可能的放輕腳步,還是驚醒了盡職盡責守夜的張韜。

她朝著對方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方立馬意會,並躡手躡腳的出了病房。

“夫人,你怎麽沒回家?”

他這話說完,就看到阮眠隱隱帶著紅絲的眼睛,立馬閉上嘴巴。

“顧聞洲怎麽樣?要緊嗎?”

阮眠終於問出了自己早就想問的問題。

盡管已經親眼看到顧聞洲能夠正常工作了,可是聽不到醫生的醫囑,她還是不放心的。

“醫生說刀口不深,就是皮肉傷而已,不礙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阮眠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跟著落了地。“我去看看他。”

她的語氣堅定,根本不容拒絕。

張韜等在門外,阮眠小心翼翼走到顧聞洲的病床邊,輕輕的坐下。

顧聞洲的呼吸均勻,卷翹的睫毛沒有裝睡的顫抖。

阮眠知道,顧聞洲真的睡著了。

說來可笑,兩個人已經睡過很多次了,她竟然都沒機會好好看看顧聞洲的睡顏。

顧聞洲長的英氣俊美,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菲薄的唇瓣此時帶著病態的蒼白,細看之下,還有些死皮貼在上麵。

熟睡中的他,沒有了清醒時候的暴脾氣,反而像個純真的嬰兒,眉宇之間都多了一絲溫柔之氣。

如果顧聞洲能一直這樣溫柔下去,該有多好啊!

這個念頭一經浮現,阮眠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破嘴破嘴,她怎麽能希望顧聞洲一直這樣病懨懨的呢?

她就是想,如果他能一直溫柔就好了……

突然,顧聞洲為自己擋刀的驚險一幕在阮眠的腦海中浮現。

她記得那刀子都紮進顧聞洲肚子裏麵了!

她可以看看傷口嗎?

這是顧聞洲第一次為自己做點兒什麽呢。

她想記住那傷口的形狀,記住顧聞洲也曾為了自己疼過。

這樣兩人離婚之後,她才能拋下自己的嫉妒,真正放顧聞洲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

如此想著,阮眠的手指顫抖著,想要去掀顧聞洲的被子。

卻不想,她隻抓住了被角,還沒用力掀,小手就被一隻冰冷的大掌緊緊握住。

“阮眠,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還在這兒?”

病**,顧聞洲目光犀利,眉宇之間透著十足十的冰冷。

被抓包的感覺很不好。

尤其此時,阮眠的手腕還被顧聞洲死死握著,根本沒有掙脫的餘地。

阮眠勉強頂住尷尬,故作輕鬆的說道,

“不管怎麽說,也是你救了我,我理應過來道謝。”

“是麽?我怎麽不知道,你阮眠還是個挺講禮貌的人。”

明明知道是他救了她,那麽為什麽阮眠當時不直接上救護車,和自己一起來醫院?為什麽不能親自將他送進手術室,等著自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