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的沉默,二人誰都沒有說話,空**的地牢中隻有任豐的回音漸漸減弱。
“副總兵?”
良久,路光打破了寂靜。
他似乎才剛剛聽到,又似乎一直在咀嚼任豐的話。
“我不記得我有副總兵啊。”
路光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陌生的麵孔,很是疑惑,但他並沒有懷疑任豐的身份——
任豐身上有自己的親兵血印,這是做不了假的。
“屬下的職位,是路晨總兵所封。”
任豐如實答道。
說話間,他還注意到,在他提到“路晨”二字的時候,路光的臉部明顯抽搐了一下。
“是啊,我兒子才是總兵……我兒子呢?他在哪?怎麽是你來救我?”
路光猛地抬頭,身體四周鐵鏈感應到他動作,瞬間繃緊,痛入骨髓!
但即使如此,也沒能阻止路光的動作,他左張右望,似乎想要找到路晨的蹤影。
“路總兵……死了,這是他的遺物。”
任豐努力擠出一滴眼淚,同時將路晨的儲物袋放在路光手中。
且不管路晨做事如何,他們父子關係又怎樣,麵對路光,自己必須要營造出一副忠心手下的模樣。
畢竟金丹遺產的事情路光連親兒子都沒有告訴,又怎麽會輕易地將幻境地點告訴自己這個“外人”呢?
再看路光,他摸索著路晨的儲物袋,隨手便將禁製打開。
“錯不了,這就是小晨的……這骨鏈就是我做的,臭小子,不是說嫌我髒嗎,還帶著作甚。”
路光看著儲物袋,時而笑時而哭,看得任豐一陣錯愕。
根據他原來的想法,路光連金丹遺產這種事都不跟自己兒子透露,且路晨在知道後更是時常怒罵,這對父子的關係似乎不是很好。
但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也是,畢竟怎麽說互相都是唯一的親人,且沒有金丹遺產一事之前,路晨也是一股勁地想救出他老爹的。
而事實也確如他所猜測,路光不把事情告訴路晨,完全是因為對自己兒子太了解了。
如果把這事告訴他,按照路晨的秉性,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找到錢貪的遺產,為此可以不擇手段。
而那樣勢必會引來官府的注意,而路晨不過煉氣期,自己也沒機會幫忙。
等被司天監抓住,金丹遺產究竟歸屬如何,就要畫個問號了。
所以,他寧願將消息爛在肚裏,帶著離開人世。
“小晨是怎麽死的?”
約莫盞茶功夫,路光的聲音平靜下來,抬頭看向任豐。
“是這樣的……”
任豐用最快的語速將今晚的來龍去脈中的重要部分講給路光。
“那殺害總兵的李長生,被屬下煉成了屍奴,算是給總兵和渠帥您報仇了。”
說著,任豐一招手,李長生立刻走到路光麵前。
看著李長生烏青的麵孔和他手中的斷劍,路光點點頭。
李長生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一手劍意更是深不可測,而任豐居然能有本事在煉氣期就將對方煉成屍奴,足以證明其能耐。
要是自己當初能夠早點見到這個任豐,說不定現在也不會是這個局麵。
但是要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任豐估計也不會有機會得到青銅古門,現在可能還是個煉氣初期的小修。
隻能說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突然,路光用犀利的眼神看向任豐。
“我兒的百鬼幡呢?”
對上他的眼睛,任豐隻感覺自己就要被看穿一般,當即拿出百鬼幡。
百鬼幡一出,頓時整座地牢陰風陣陣,裹挾著無數冤魂的怒吼與不甘。
“哼,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還想昧下?”
路光一邊冷哼一邊接過百鬼幡,頓時幡麵閃過一道紅光,同時一股極燙的感覺入手,使得他不由皺眉。
看著路光的表情,任豐心裏不由發慌,自己隻是沒有第一時間拿出來,應該罪不至死吧?
‘我表現的應該還算是忠心吧……’
他心裏盤算不斷,畢竟這位渠帥可是成名已久的邪修,自己也沒怎麽接觸過,天知道對方是什麽心性!
‘居然認主了。’
路光不說話,是因為正在嚐試煉化百鬼幡,沒想到居然毫無反應,給他的結果就是已經認主任豐了。
其實這柄百鬼幡原本就是他的,但卻並非是他煉製的,而是當年他還是一個普通的煉氣散修時,在一處上古魔修的洞府遺址中發現的。
當時裏麵的所有東西幾乎都腐爛了,隻有幾本殘缺的功法和這柄百鬼幡是完整的。
且不同於現在的百鬼幡在煉化時還需要精血靈魂等物刻下烙印,這柄“百鬼幡”居然在他接觸的第一刻便有所動作,他隻是留下靈魂烙印後便認主成功。
也正是有了這柄百鬼幡和殘缺功法,他才能得以快速提升實力,成為築基散修,後來更是加入了天穀道擔任渠帥。
但後來一天,他卻發現百鬼幡居然不能用了,他接觸時與今日一樣閃過紅光,原因就是路晨趁他不在想要偷拿百鬼幡殺仇人,結果被百鬼幡認主。
也是因為這件事,他和路晨之間大吵了一架,路晨要了個親兵總兵的職位後便搬出去了。
本來他還盤算著路晨已死自己是不是能重新拿回百鬼幡,不曾想它居然又認主了任豐。
沉吟許久,路光將百鬼幡遞給任豐。
“你做的不錯,這柄幡便當作對你的獎賞了,從今日起,你為我路光的親兵總兵!”
“謝渠帥栽培!”
任豐大喜,路光既然願意讓自己做總兵,還把百鬼幡當作獎賞賞賜給自己,那是不是證明他不把自己當外人看了?
金丹遺產,就在眼前啊!
然而他並不知道路光的想法,更不知道路光其實還有另一層盤算:
那便是這柄百鬼幡經過路晨的逆施血祭後,短時間沾染了過量的怨氣和業力,路光一直認為自己被抓住是運氣問題,想了想後短時間內不想用有這麽大業力的東西。
要是真到了需要的時候,等任豐死了,這百鬼幡不一樣還是自己的?
畢竟親兵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間啊……
倒是現在把它賞給任豐,一來能讓他更賣力為自己驅使;二來也能讓他吸收一部分業力,等到時候自己拿回百鬼幡的時候很能少受些影響。
而這些任豐都是不知道的,現在的他正激動地收下百鬼幡,試圖為路光脫困尋找金丹遺產。
“渠帥,現在外麵暫時安全了,我這就幫您掙脫鐵索!”
“沒用的,你還是叫楊燁下來吧,這鐵索堅固無比,非極品法器不可破……”
“嘎嘣!”
路光原本還想笑任豐不自量力,但很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脆響,一根鐵索掉落在地。
“吱吱!”
小金從他肩頭跑過,咬向另一根鐵索。
“這是……噬金鼠?你倒是好運道!”
控製妖獸,本就是一門技術活,像噬金鼠這樣跑路飛快的想要抓捕更是難上加難,否則靈獸宗也不可能位列天乾王朝五大神宗。
見路光誤會了自己,任豐也不解釋,有時候,誤會也是件好事。
“不過即使這樣還不行,這隻噬魂蠱寄生在我魂海之中……”
“嘎吱。”
一聲脆響,任豐放出小紅直接將對方吃掉,這兩種蠱本就是近親,可以互相吞噬。
路光:……
“渠帥,這是我煉製的血玉,還請收下。”
路光隨手接過:“沒想到你也會煉製血玉,不過你區區煉氣期,這純度……咳咳,能將純度煉到這種程度,勉強也能和我媲美了。”
路光已經不想說話了,居然是純人血煉製,不參雜任何妖獸動物血液,質量還如此上乘,給他十年也煉不出這樣的血玉!
這個任豐不簡單啊。
不行,這樣下去,我渠帥的威嚴何在!
‘反正都要跑了,不如……’
路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在任豐震驚的目光中,懸浮至半空,雙眼冒火,口吐陰風,眨眼間整座地牢都開始顫抖!
“轟隆隆——!”
“啊!!”
“什麽東西!”
“好冷!好冷!”
“怎麽滅不掉啊!救救我!快來人救救我!”
“……”
數不盡的嘶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任豐分明看到有無數血氣穿過精鐵地板來到地牢最深層,源源不斷地注入路光體內!
很快,路光的身上的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痊愈,但是這還沒有停止!
隨著匯聚的血氣越來越多,路光身上的氣勢也在節節攀升!
僅僅盞茶功夫,路光的氣勢便恢複如初,但依舊沒有停止!
等到周圍已經沒有血氣匯聚,路光的氣勢增長這才停下,而他的修為,赫然已經突破到了築基五重!
“我們走吧。”
“這邊。”
這才是真邪修啊!
任豐給路光引路,心中豔羨不斷,什麽時候自己也能把焚屍煉魄決煉到這種程度,到時候陰火一出,四麵八方皆授首!
來到第四層,就看到臉色不是很好的楊燁。
“路光,你剛才觸動了地牢的預警係統,恐怕現在已經驚動了郡守郡尉,咱們得抓緊走了!”
“怕什麽,走!”路光雖然修為不如楊燁,卻有她不能比擬的膽氣,當即帶著二人衝出地牢。
剛到地麵,就看到急得焦頭爛額的郭雲金如熱鍋的螞蟻一般在地上走來走去。
除他之外,黑風寨僅剩的四名親兵也是一副焦急的樣子,但並未像郭雲金一樣驚慌失措。
他們能感知到,親兵血印的主人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任豐救出渠帥了!
“屬下馬長生/白玄/熊凱輝/穆源見過渠帥!”
“嗯。”
路光點頭,他能認得這些人也是他的親兵,不過跟任豐比起來……還是太差了。
“確實得抓緊了。”
路光抬頭,此時的澄州郡上空逐漸有一層紅色的的物質正在凝聚。
這是津州府君結合山川地勢布置的封鎖大陣,一旦激活,可進不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