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無法告訴丈夫自己夢中的內容,甚至就連她自己也記不清自己究竟夢見了什麽,她隻記得那股無助與恐懼,似乎是遇見了什麽極其可怕,極其悲傷的事兒。

腹中的孩子也開始了鬧騰,在無暇的肚子裏轉動著身子,那劇烈的胎動甚至連一旁的池北赫也察覺到了,他伸出手掌輕輕地撫了上去,在父親的安撫下,不安的胎兒方才慢慢趨向平靜。

無暇已是精疲力盡,她躺在那兒向著窗外看去,就見天邊已是浮起了魚肚白,這一夜已是即將要過去了。

總統府中。

金婉妍很早就是起床了。

化妝師,美發師,丫鬟,老媽子……臥室裏人影憧憧,下人們走來走去,雖是忙亂,卻也有條不紊。

池蘊真也是陪在女兒身側,金婉妍已是換上了婚紗,在化妝師與美發師的裝扮下,金婉妍今天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池蘊真瞧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心中隻覺得百感交集,眼眶也是忍不住的濕潤了起來。

“媽媽,我今天漂亮嗎?”金婉妍轉過身,定定的向著池蘊真看去。

“漂亮,我的妍妍一直是最漂亮的。”池蘊真笑意溫柔,輕輕地撫上了女兒的麵龐。

金婉妍的唇角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她拖著婚紗的裙擺慢慢的走向了窗台,就見總統府的院子中已是賓客雲集,前來道賀的人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是時常見諸於各大報刊的,在以前,這些都是她需要仰望的人物,可如今卻眼巴巴的趕來參加她的婚禮,諷刺嗎?金婉妍倒不覺得,驕傲嗎?偷梁換柱,用了別人的身子,又有何可驕傲的呢?

她又一次想起了寧無暇來,想起了寧無暇與池北赫那一場舉世矚目的婚禮,那樣冠蓋京華的婚禮應當是每個女孩的幻想,然而寧無暇輕而易舉就得到了。

“妍妍小姐,姑爺來了,吉時也到了,您該出去了。”有嬤嬤上前催促。

金婉妍閉了閉眼睛,等到眼睛再睜開時,她慢慢攥緊了手指,眼中有殺氣閃過。

池北赫與無暇來的稍微晚了一些,幸得不曾錯過婚禮,無暇與丈夫一道坐在貴賓席中,看著金婉妍與空明在牧師麵前宣誓,也看著兩人在滿堂賓客的矚目下接了吻,直到禮儀官莊嚴的宣布,兩人正式結成了夫婦。

禮堂中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無暇也是跟著鼓起了掌,她看著金婉妍唇角含笑的依偎在空明身邊,帶著新嫁娘的嬌羞,無暇看在眼裏,心裏倒也是鬆了口氣,她嫁了人,有了丈夫,應當會對池北赫死心了吧?

無暇想到此,便是向著身邊的池北赫看去,他的側顏英挺而俊朗,猶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許是察覺到妻子的視線,池北赫也是轉過頭看向了無暇,兩人四目相對,池北赫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心。

無暇有孕在身,婚宴過半後已是體力不支,她身邊圍繞了許多官太太,都在那裏陪著她說著閑話,無暇臉龐上掛著笑容,好容易找到了一個機會脫身,隻讓丫鬟扶著自己去了偏廳小憩。

她的目光轉向男賓區,就見池北赫正與幾個高官在那裏說著話,她不願去打擾丈夫,曉得他在身邊就已是心安了許多,隻轉過身向著偏廳走去。

偏廳裏十分安靜,無暇半躺在沙發上,才覺得慢慢恢複了一些精神。

“夫人,您要不要喝些水?”一旁的丫鬟問道。

無暇的確已是口渴,對著那丫鬟點了點頭,微笑道;“麻煩你了。”

丫鬟忙道不敢,匆匆離開了偏廳。

待丫鬟走後,偏廳裏隻剩下無暇一人,有倦意襲來,無暇剛想著閉上眼睛假寐一會兒,卻聽見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向著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無暇睜開了眼睛,就見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襲大紅色的旗袍禮服,頸間戴著一串明珠,顆顆都有拇指大小,正圓無瑕,透著柔潤的光,正是金婉妍。

“妍妍?”無暇有些驚訝,金婉妍身為新人,不在婚宴招待賓客,又怎會來到這裏?

金婉妍沒有出聲,目光卻落在了無暇隆起的肚子上,無暇察覺到她的視線,有些不安的撫上自己的肚子。

金婉妍唇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向著無暇走近了些,無暇的臉色微微變了,她剛欲喊人,卻見金婉妍開了口,用十分熟稔的語氣喊出了她的名字;“無暇。”

無暇聽著她的聲音,臉龐上登時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和你說過許多次,讓你不要吃李子,你吃過就會過敏,可你總是不聽話。”金婉妍在無暇身邊慢慢坐下,她看著無暇麵前的茶幾上擺著一盤李子,遂是拿起了一顆,衝著無暇柔聲開口。

“你,你怎麽知道?”無暇的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有哪一件事是我不知道的呢?無暇,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月事嗎,你哭著說自己要死了,還是我教你用的衛生帶,還記得嗎?”金婉妍笑意甜美,見無暇有一絲頭發亂了,伸出手為她輕輕地挽在了耳後。

無暇的臉色慘白,她的眼中滿是驚恐之意,看著眼前的金婉妍如同看著一個魔鬼般,聲音更是顫的厲害,幾乎要讓人聽不清楚:“你是寧無雙……你是寧無雙……你怎麽會,怎麽會在金婉妍的身體裏……”

金婉妍的唇角仍是掛著笑渦,她似乎要靠近無暇,無暇隻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尖叫,她艱難的起身離開了沙發,對著金婉妍,不,對著寧無雙啞聲開口;“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寧無雙挑了挑眉,亦是站起了身子向著無暇走去,一麵走一麵微笑著開口:“你說我要做什麽?無暇,你當著闊氣的督軍夫人,可我還在槐樹下慢慢腐爛呢,有螞蟻來吃我,有蚯蚓來咬我,無暇,你知道這個滋味嗎?”

無暇雪白著一張臉向後退去,她的眼瞳含淚,輕輕搖著頭,似祈求,求著寧無雙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無暇,瞧你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誰能想到你為了當上督軍夫人,能殺死自己的親姐姐,能親手剝下她的人皮呢?”寧無雙停下了步子,她的眼眸血紅,發出了刺耳的笑聲。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無暇的後背已是抵上了牆壁,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滾了下來,幾乎低不可聞的開口。

“對不起?”寧無雙又是笑了,眼中卻滿是怨毒之色,“你說對不起有用嗎?你說一聲對不起能讓我死而複生嗎?!”